第三節 別了窯子,入了青幫

第三節 別了窯子,入了青幫

杜月笙血氣方剛,流氓成性,過了幾天,在家怎麼呆也呆不住了。

風聲一過,他便將全身上下換了一個樣,悄悄溜出小東門,徑直往西走去。

走了七八里來到了八仙橋。八仙橋屬法租界面,是上海的商業重鎮。一些高樓矗立,戲院寥寥無幾,但是,以賭、嫖二行出名,各式各樣的賭館星羅棋佈。八仙橋往南的寶帶門外,便是一片東倒西歪的破舊木屋,裏面全是風光旖旎的煙花間,一些小市民在辛苦疲勞之後,就在這些低級的遊樂場裏鬼混、消閑。

杜月笙穿着一身嶄新的打扮,眯着好奇的眼睛,顧盼着四周,走着看着,杜月笙覺得,眼前才是真正的花花世界。他覺得自己好像長大了,一舉手、一投足之間,要有市井少年的氣派,於是他已一掃高橋鎮上的“癟三”意識,測度着自己,突然他想:“我再也不能再像叫花子那樣,要有志氣在上海灘做番大事業。”但是如何去實現這一人生宏願呢?他腦子一轉,決定還是要從賭做起。

於是,他往賭攤信步走去。轉一條巷子,突然,杜月笙覺得眼前一家賭攤老闆頗有些面熟,細一想,記起此人是曾在大阿姐煙花間見過面的“套竿子福生”。他連忙上去,雙手一拱,笑盈盈地招呼:“陳老闆好!”

“套竿子福生”真名叫陳世昌,住在小東門。此人平生胸無大志,乾的是賭、嫖兩檔營生。陳世昌開賭比較特別,他從煙花間妓女吃花酒那裏學會的抽竹竿,變化成了套竿子賭具。一個鐵筒,插上32隻牌九,下尖上方,作簽子狀;或16支分成五四三二一不等的五色絲線鐵簽;攤主與賭客,各人插5支,賭牌九,則配出兩副大牌,比較大小,賭顏色即比誰的顏色多。攤主一手抱簽筒,一手挽竹籃。竹籃里裝的是花生糖果。這賭攤可以賭果品,也可以賭現錢。這種流動性的賭攤是賭行中最次等的。陳世昌在上海灘雖不顯眼,但他天天擺攤也還算日子過得去。

陳世昌見是杜月笙,連忙招呼:“月笙,好久不見,現在可發財了吧?”

“哪裏,哪裏,剛剛失風,跌了跟頭。”杜月笙直言不諱,把他如何被人和客棧老闆吃癟,現在出來散心的事,詳細訴說了一遍。

陳世昌慧眼識人,哈哈一笑,說道:“月笙,你靠大阿姐成不了氣候,你要在上海灘混,就得拜老頭子、找靠山。有事,不要說師兄弟可以幫幫忙,就是鬧出點大漏子,有勢力的老頭子哪個不是上通天、下通地的碼子,到那時,閑話一句不就掩蓋過去了!”

經陳世昌這麼一說,杜月笙恍然大悟。在上海灘,只要有勢力,幹什麼都發財,不形成自己強大的勢力發了財也保不住。他試問道:“陳老闆能不能指條門路?”

陳世昌見杜月笙精明強悍,敢做敢為,便有意拉攏他,說:“月笙,投身青幫怎麼樣?”

杜月笙凡事覺得新鮮,正想在這個號稱陰陽地界的上海灘找個穩妥的靠山,免得遇事吃虧上當,於是,迫不及待問:“怎麼投法?”

陳世昌眨眨眼睛,神秘地露了一句:“三日後開香堂。那天半夜,你在八仙橋小廟等我。”

杜月笙看着他那副神秘的樣子,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陳世昌會給他介紹一個什麼樣的靠山,青幫是什麼,但是,望着揚長而去的陳世昌,想着今後不會受什麼欺負,他有說不出的興奮。

三天後的深夜,月落星稀。從小東門到八仙橋的小廟路上,不時出現三三兩兩的夜行人。他們一個個面容嚴肅,埋頭疾走。杜月笙在行人中發現了在恆大水果行里的夥計袁珊寶。二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他倆早已準備好了拜師紅帖,袋裏放着一個敬師的紅包。在進香室以前,按照幫里的規矩,他們都只能算是“倥子”,拜師后才能成為青幫中的小師傅。

這青幫是上海灘勢力較大的幫會,青幫勢力僅次於洪門,是上海灘的第二大幫會,相傳有300餘年。青幫起源有許多的說法,但實際上是在清朝雍正初年為承運漕糧而形成的。然而,幫中人卻把歷史淵源推向明朝,以明永樂朝的文淵閣大學士金幼孜為第一代祖師。第二代祖師是羅傳。羅傳曾收徒三人:翁、潘、錢。乾隆年間,此三人為清廷運糧,奉准欽命,準備招徒1326名,帶糧船1990隻半,因名義上系幫助清廷,故稱青幫。

運糧之後,翁、潘、錢照軍功例,被授予武職,於是公開奉羅傳為祖師,立下3堂6部24輩,制定10大幫規,使青幫發展為嚴密幫會組織。3堂是:翁佑堂、潘安堂、錢保堂。6部為:引見部、傳道部、掌印部、用印部、司禮部、監察部。24輩按:“清靜道德、文成佛法、仁倫智慧、本來自信、元明興禮、大通悟學”排列,一字一輩。10大幫規為:一、不準欺師滅祖,二、不準擾亂幫規,三、不準蔑視前人,四、不準江湖亂道,五、不準扒灰放籠,六、不準引水帶跳,七、不準奸盜邪淫,八、不準以卑為尊,九、不準開閘放水,十、不準欺軟凌弱。

辛亥革命前,上海灘的青幫以“大”字輩當家,陳世昌是“通”字輩,杜月笙拜陳世昌為老頭子,按順序列為青幫中的“悟”字輩,是很低的輩分了。當杜月笙、袁珊寶走到小廟時,陳世昌與邀來撐場面的青幫前一輩人物已到齊了。廟祝將雙扇廟門關住,大殿裏香煙繚繞,燭火搖曳。神龕前放着一列營紙黑字牌位。等了一會兒,一個引見師帶着一隊“倥子”直趨廟門。杜月笙跟着他們來到廟門后,引見師伸手在門上輕輕敲了三下,一會兒便聽見裏面有人高聲問:“你是何人?”

按青幫規矩,在開香堂儀式中,任何人都不能答錯一個字。引見師不慌不忙地道名報姓:“我是張某某,特來趕香堂。”

“此地抱香而上,你可有三幫九代?”

“有!”

“你帶錢來了嗎?”

“129文,內有一文小錢。”

答對了。廟門“吱呀”一聲敞開,引見師便把10來個“倥子”領到了神案之前。杜月笙偷眼一瞧,只見神台上放着17位祖師的牌位,正當中的一位是:“敕封供上達下摩祖師之禪位。”這時陳世昌正端坐在一張靠背椅上,陳世昌是這群“倥子”的命師,他的兩旁,排着兩行趕香堂的前輩。

隨即,有人端來一盆水,從本命師起,按着輩分次序,一一凈手。凈手代表淋浴,水只有一盆,手倒有好幾十雙,輪到杜月笙洗時凈水幾乎變成了爛泥漿。然而,他卻不但沒認為臟,反而滿腔虔敬地洗了又洗。

按照規矩,凈好手后,還要齋戒,又一大碗海水被人端過來了,接着大家又從本命師依次轉下去,一人一口,喝時嘴巴不許碰到碗邊,喝過凈水,就算齋戒過了,從此可以專心致志地迎接神祖了。

這時,抱香師走出行列,高聲唱着請祖詩:

歷代祖師下山來,

紅氈鋪地步蓮台;

普渡弟子幫中進,

萬朵蓮花遍地開。

在難聽的歌聲中,杜月笙隨着其他人在各祖師牌位前磕頭燒香,這時廟門被關緊,抱香師宣佈:

“本命師參祖!”

這時,陳世昌離座就位,面向壇上,先默默念了一首自己都不明白的詩,然後自報家門道:“我陳世昌,上海縣人,報名上香。”他報完之後,又行了一個三磕頭。在他的背後,在場的人紛紛如法炮製向著神壇磕頭。到此,杜月笙精神一振,跟隨着引進師參拜命師,參拜在場的本門爺叔。

參見完畢,杜月笙又學着眾人的樣子,把預先準備的拜師帖和贄敬呈遞上去。拜師帖是一幅紅紙,正面當中一行字:“陳老夫子”,右邊寫三代簡歷,自己的姓名、年齡、籍貫,左邊由引見師領先籤押,附寫上了年、月、日。

拜師帖的反面,寫着一句誓詞:“一祖流傳,萬世千秋,水往東流,永不回顧!”

遞上拜師帖之後,贊禮師分給各人三支香,“倥子”們捧香下跪,恭聽傳道師介紹幫內歷史。介紹完畢,陳世昌俯望着跪着的“倥子”問道:

“你們進幫,出於情願,還是人勸?”

眾人回答:“出於情願!”

於是,陳世昌厲聲教訓道:“既是自願,要聽明白,本青幫不請不帶,不來不怪,來者受戒,進幫容易出幫難,千金買不進,萬金買不出!”

杜月笙和其他人諾諾連聲:“是,是!”

陳世昌收齊了拜帖,突然威嚴地喊了一聲:“小師傅們受禮!”然後,他又冷冷地隨即掃了眾人一眼,便滔滔不絕地講起青幫幫規及幫內各種切口、暗號、動作、手勢……最後,他說:

“你們掌握了這些,無論走到什麼碼頭,只要青幫人在,亮出牌號,就能得到幫助。但如用錯,被視為冒充,也會招來殺身之禍。今後你們都是‘悟’字輩的人了。”

杜月笙及其10餘位“同參兄弟”便成為青幫正式成員了。

聽完陳世昌的訓話,杜月笙幾乎進了入迷的境界。站立在他身邊的是袁珊寶和另一個叫馬祥生的人。袁珊寶的眼裏也閃着新奇的光澤,但是,馬祥生卻好像並不在乎這回事,突然,他偷偷湊到杜月笙的耳邊,操着常州口音道:“月笙,陳老頭子只有牛皮功夫,不過是上海灘的小角色而已!”

杜月笙大吃一驚,獃獃地望着馬祥生。馬祥生閉着一隻眼,開着一隻眼,深諱莫測地說:“過幾天,兄弟帶你去同孚里黃公館去開個眼界。”

心想着自己最近躲在小東門的煙花間憋得太久了,一聽有開眼界的事情,杜月笙馬上點了點頭,答應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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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笙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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