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 找回珠寶,神通廣大
自從黃金榮在共舞台“跌霸”之後,杜月笙的名氣在上海灘上如雷貫耳,很多人開始用目光重新審視起他來。
楊多良坐在何豐林的客廳里,傭人不停地替他燒煙。這大煙膏子是由上等的印度土熬制而成,平時抽起來,楊多良向來是覺得特別過癮的。但此時,他卻覺得索然無味,抽一口,嗆幾口。
他已經三天三夜沒合眼。那六大皮箱的珠寶古玩使他的心如同被一剪子一剪子剪碎那樣疼痛,如果找不回來,他這後半輩子和一家老小的生活便毫無着落了。要是真這樣,他會一直睡不着的,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最後氣死而去。
在福建,楊多良是督軍周蔭人的秘書長。20年來,他搜刮民財曾讓許多人陷入家破人亡的境地;當然,他大肆斂財受賄也曾使許多人飛黃騰達。結果,他自己從上任到離開時,有了這6大皮箱的珠寶古玩。
上海這個花花世界是有錢人的天堂,只要有錢,山珍海味,名酒美人,應有盡有。他以前曾因公事在這住過一個月,最令他難忘的是那些美女,要多少有多少,儀態萬方,風情萬種,一晚上換10個都有,永遠有新鮮的感覺。當時他就想將來一定要到上海來享受享受這一切。
離任后,他馬上想到到上海這個花花世界來打發餘生。誰知他一來上海,一切都並不像他想像的那樣好。當他派4個保鏢押運着多年搜刮而來的6大皮箱珠寶古玩,乘着法國郵輪來上海時,卻被上海的女人給暗算了。
那兩個女人是什麼時候上船的,4個保鏢都不清楚,他們只記得船到長江口時,她們都出現了。
當時,她們倆在艙門前說笑,聲音又大又尖,浪蕩得很。
“看他那肚皮,還想和我跳舞,我躬着腰也搭不到他的肩!”
“真是個臭傢伙!請我們吃完牡蠣后,又要我們結賬買單,這算什麼男人?”
楊多良的4個保鏢在艙內吸着紙煙,似乎對眼前的一切,誰也沒有聽見,誰也沒有看見似的。
“兩個小婊子,還我錢!”這時,外面又響起一個男人粗粗的聲音。
“姐姐,快跑!”
“跑,往哪跑?”
“哧———”一聲,什麼東西被撕爛了。
“流氓!你這個流氓!”
“老子一沒摸二沒睡,流氓什麼了?”
接着,外面又響起了廝打聲。
終於,有一個保鏢忍不住了,打開了門。“救命!”這時一個身上只穿着胸罩和褲頭的女郎耗子一般鑽進艙門,接着,另一個女郎也倏地鑽進艙來。
“老子就在這裏把你們都解決了。”
保鏢們這時才看清,這是一個肚皮比戲台上的豬八戒肚皮還大的傢伙,脖子下掛着一條豬尾巴樣的領帶,臉上的胖肉差點把眼睛給擠合縫,正衝過來也要進來。
“讓我進去,”他用力一撥艙門邊的一個保鏢,“她們拿了我的錢,想跑,能跑得掉嗎?”
保鏢被他一撥,差點摔倒,不由得瞪起眼睛。
“眼不要瞪得像牛卵子樣的,當心老子把你摳下來。”
說著,他又看看周圍的其他3個保鏢:“通通給老子出去,我要在這裏乾乾兩個婊子……”
然而,這4個保鏢們似乎還沒從眼前的一幕中醒過來似的,懵懵懂懂地都沒動,胖子走上前,拉住一個女郎往門外帶。眨眼間,4個保鏢似乎醒了過來,一人動了一隻手,把胖子擊倒在地下,接着其中一個人飛起一腳,胖子像皮球樣滾出門外。門邊的那個保鏢跟着又一腳,胖子換了個方向,從走道上往那一頭滾去。
當保鏢們都進來時,那位身上只剩下胸罩和短褲的女郎已披了一件床單在身上,兩隻美麗的大眼睛裏依然流露着驚恐的光。
“太感謝你們了!”
另一個女郎從隨身帶的挎包里拿出一瓶洋酒,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一杯,“姐姐,壓壓驚吧。”
披床單的女郎接過,手一揚,“咕嘟”一口喝下肚去。
“嚇死我了,這個流氓!”
“你們來一點點?這可是正宗的法國貨!”
保鏢們看了看,都搖了搖頭。
“幾位先生,再麻煩你們看着我姐姐,我去替她拿衣服來換。”
女郎把酒瓶裝進挎包,拉開艙門,剛跨出,突然大叫起來,原來那個胖子又來了。
保鏢們全站到門外。
胖子抓住想往回跑的女郎就往另一頭跑,保鏢們急忙追了過去。
拐過一個彎,胖子不見了,而那個女郎卻坐在甲板上哭。原來,她的長裙也被扯掉,身上只剩下胸罩和短褲了。
“那傢伙哪去了?”
“往那頭跑了。”
兩個保鏢順着她指的方向走過去看了看,沒有發現人,馬上折了回來。
4個保鏢圍着女郎,“怎麼辦?哭有什麼用,想想辦法呀!”
“我的破裙子在這裏,我用它暫且遮身去取衣服吧。”
“要不要我們保護你?”
“不用,我們的艙房就在前面。你們快回去,防止那傢伙再去找我姐姐的麻煩。”
“對,快回去,防止意外。”一個保鏢似乎突然想起了。大家也有所悟,紛紛往回跑。
推開艙門,他們全愣住了。那個女郎早已消失,地上扔着她的胸罩和短褲,那裝滿珠寶古玩的6隻大皮箱一個也不見了。
此時,汽笛長鳴起來,郵輪已駛進吳淞口了。甲板上,很多人正在往岸上眺望……
遠在福建的楊多良正準備啟程到上海,接到珍寶丟失的消息,頓時就嚇得變了臉色,這可是他為官一生,四處敲榨勒索的全部財產啊!他立刻趕到上海。
淞滬護軍使何豐林是他的老相識,他請何出面,幫他查找珍寶的下落。何豐林倒也爽快,對他說:“三天後來聽音訊。”
楊多良從往日在福建的經驗中得出,只要何豐林出面,事情差不多能解決。但那些珠寶古玩是他一生的心血,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所以,三天來他一直沒睡着,乾脆厚着臉皮去何家住了下來了。
3天後,何豐林來到客廳,進門,他無奈地說:
“實在抱歉,老兄,兄弟無能,你的東西實在難以尋找。”
一聽這話,楊多良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一屁股坐到地上。
旁邊的傭人立刻上前扶起。
“難道,難道,”楊多良結結巴巴地說,“難道就這麼丟了!”
“哎!老弟,在上海灘,並不是一切都是我說了算。這就不是你在別處領兵所領教過的了。可以說,誰來都沒有辦法,它一半華界,一半洋界!”
“沒有辦法?我這後半生,就這麼完了?”說著,這楊多良也不顧自己的身份,竟然當著何豐林的面哭起來了。
何豐林踱了兩步:“去找杜月笙吧。杜先生肯定是有辦法的。”
這是1923年底的事。
當楊多良拿着自己的名片,來到華格臬路216號的杜公館時,心裏十分不安。杜月笙的名字他早已聽說過,但他不知道杜月笙有多大的能耐,能不能把何豐林找不到的東西找回來,因此他一邊走着,心情還是如同死了爹娘一樣陰沉沉的。
杜月笙看過楊多良的名片后,立刻把他請進客廳。
楊多良行過禮后,在一張太師椅上坐下。這時,他仔細看了看坐在他對面的這位名震上海灘的人物。
杜月笙突出的特點,便是有一個剃得光亮的大腦袋和兩隻如樹上的蘑菇那樣支棱着的耳朵。他的臉坑坑窪窪,很不規則,宛如裝滿土豆的袋子。楊多良並不知道,這是他小時候常常挨揍的結果。他的嘴唇在突起的牙齒外面綳得很緊,總是呈現出一副笑的模樣———其實,這是一種假相,他即使是發怒時也是這樣。他的左眼皮耷拉着,好似老在眨眼,有一種挑逗的味道。楊多良實在摸不透,對面這個大耳朵的傢伙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他有什麼能耐,能幫他找回這6隻箱子,他對何豐林的話半信半疑。
杜月笙倒顯得很閑適。他簡單問了問事件的經過,即叫來管家萬墨林,“打電話給顧嘉棠,叫他快點查一下。”接着,他又問了楊多良在福建任上的事,便吩咐送客。
楊多良臨走前,杜月笙說:
“楊先生放心,只要東西一有着落,我立刻派人通知你。請你放心,不會超過今天。”
楊多良將信將疑地回到了旅館。
事已至此,急也無用。他要了一瓶酒,四個小菜,自斟自飲起來。
過了一個多小時,楊多良酒足飯飽。三天三夜沒合眼了,現在疲倦從腳底緩緩而來,他昏昏欲睡。
“楊先生是住這嗎?”
外面響起了敲門聲,把楊多良嚇了一跳。他立刻開開門。
“我是杜先生的手下顧嘉棠。你的東西我幫你找回來了,請過目。”
說著,他輕輕一擺手,後面進來3個人,一人拎了2隻大皮箱,放在了他面前。
楊多良一見6隻箱子,不多不少,便激動地撫摸着皮箱:“是我的,正是我的。”
“楊先生,請打開看看東西少不少。”
楊多良一隻一隻地把6隻箱子全部打開,裏面各種珍寶和古玩整整齊齊地擺着。他一一過數,全部都在。
“不少!一個也不少!”
“那好,楊先生歇着吧,我們告辭了。”
“別,別走!兄弟我這有點零錢,請弟兄們喝碗水吧。”
當天下午,楊多良帶了一尊金佛、一個金香爐、兩顆貓眼、一串大珠,來到了杜月笙的公館。
“杜先生大恩,沒齒難忘,這點小意思,萬望笑納!”
杜月笙看了看幾樣東西,連聲稱讚說:“果然是好東西!自家人,何必這麼客氣?你帶回去吧。”
“哪裏哪裏,杜先生不要客氣。”
“帶回去吧。今天,我們就算是交個朋友,以後有什麼事,儘管開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