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大妖出世

大妖出世，此事非同小可。

如今這世道，道法混亂，除了那些天生地養，如孫悟空這樣的天產石猴，以及有來歷的妖怪，如從上面下來的，哪裏還有真正修鍊成精的大妖？

此刻天雷滾滾，明明白白是針對逆天而行的妖類的天罰。附近的各個修真門派全都驚動了。

然而天罰之下，凡人皆應退避。即便是那些修真大能，此時亦不敢窺探天機。

眾人皆在等待，等那位大妖是否能經得住天罰。若他能渡過此劫，便是新一代妖王的崛起；倘若撐不過，那也就罷了。待雷雲散去，眾人可前去撿拾妖骨，作為煉器煉丹的珍貴材料。

此時，離天罰之地最近的，正是師徒三人。

孫悟空與龍三太子對此種大妖天罰最為熟悉。雖沒有親眼見過，但聽傳說也聽過很多。

看着這雷劫的氣勢，孫悟空笑道：“不知這天雷能否劈死這妖怪，若是劈不死，待會兒老孫再去補上兩棒，正好將妖丹取出，獻給師父。”

龍三太子在一旁心中微嗤：這猴子倒是會撿便宜，打一個被天雷劈得半死的大妖，我也行！

只可惜龍三太子的腦筋沒有孫悟空轉得快，這話說得晚了一步，只好道：“是啊，師父有口福了，這等聲勢浩大的雷劫，那妖精定然非同凡響，妖丹肯定更是美味。真是老天也在幫師父啊！不然，要是單打獨鬥，大師兄肯定打不過那大妖！”

孫悟空立刻瞪眼，但一想這小泥鰍說得也有道理，若那大妖撐過了天罰，就是已經被上天認可的妖王。真要打起來，自己仗着天生地養，武藝高強，也只能戰個不敗，想打死那妖王，恐怕也難。

但孫悟空自不肯在小師父面前丟了面子，冷笑道：“師弟啊，打那大妖如何俺不知道，但打你，俺能打十個！”

龍三太子鬱悶地不說話了。

然而雖然妖丹在前，女娃娃看上去卻是不怎麼開心，反而眉頭微鎖：“黑風山是那黑熊精的地盤，怎麼會有其他大妖？小猴子，你之前在此打探，可發覺有什麼大妖的跡象？”

孫悟空一想也覺得奇怪：“師父這麼一說，俺也覺得古怪。若是那黑熊精的鄰居，卻也沒見他娶親時，請這個大妖。俺在此打探時，連那凌虛子藏在地底的丹房都找到了，也沒見到其他妖精的洞府。”

龍三太子也皺眉道：“是有些奇怪。妖族素來喜歡獨來獨往，就算凌虛子和那白花蛇是黑熊精的朋友，那洞府間的距離也接近百里之外。如今看這天雷劈下之處，好像離黑熊精的洞府還挺近。這黑熊精如何忍得其他妖精就住在近旁？”

“說不定，是那黑熊精的親戚哩。”孫悟空笑道，“管他，總之這妖精今天死定了。”

幾人正說間，那三十六道天雷已經劈完。

三人見雷雲散去，孫悟空立刻駕雲先行，龍三太子則護着小師父騎馬，步行前往那山澗。

女娃娃心中着急，連連催動那馬兒。

那馬兒顯是被女娃娃催得也急了，牛叫了一聲，向前一躍，就是數丈，然後又是一躍，就上了半山腰。

龍三太子在後面捲起雲霧，跟在小師父身邊笑道：“師父這馬兒倒是稀奇，明明是馬，卻跑得像頭麋鹿。”

女娃娃卻罵道：“蠢馬，需要你飛的時候，你倒是裝死了。”

那馬兒心裏也委屈：想讓我飛，你也接着喂我仙丹湯啊。

雖然馬兒不會飛，但是比起尋常那馬兒的腳力，那又快得不是一星半點，不一會，就讓他們到了天雷劈下的山澗處。

只見那山澗原來下方還能看到溪水，此刻已經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天坑。從山崖上望下去，只看見下方那天坑內，濃煙滾滾，火光陣陣，彷彿那是地獄的裂口，直通地心。

山風夾雜着火氣，從澗底呼啦啦往上卷，吹得崖邊師徒頭髮盡數豎起，幾乎睜不開眼。

“師父，大師兄在天上做法呢。”龍三太子眯着眼睛道。

女娃娃抬頭看去，果見孫悟空正在天上做法，引來未散盡的濃雲將這裏遮得嚴嚴實實。遠處的天上還能聽到那些御劍趕來的修真者的叫聲：

“不好，這雲有古怪，大家速速退出雲層。”

孫悟空暗自一笑，轉身按下雲頭，回至師父面前，恭聲回稟道：“師父，徒弟方才已經在下面仔仔細細探過了，並未見那妖精蹤影。想來那妖精已經被天雷轟成渣渣，被天火燒得連灰都不剩了。下方的天坑內，除了天火濃煙，再別無他物。

說起來也正常，這萬年來，就沒聽說過哪個能衝破天罰的妖怪。只是可惜了師父，這回沒得妖丹可吃了。”

龍三太子一邊暗暗替師父遺憾，一邊疑惑地道：“既然那妖精已經化為飛灰，大師兄為何還要施法遮掩此地？”

孫悟空笑答道：“師弟，這你就不懂了。俺雖斷定那妖精沒了，但還得稟告師父，讓師父決斷。是將此地再細查一遍，或是直接離去，又或者是否要調查那妖精的來歷，這還得看師父的意思。俺遮掩此地，也是為了讓那些煩人的修真者不得接近，給師父一個清靜之所。”

龍三太子表面上連連點頭贊同，心中卻暗自罵道：這猴子無恥，慣會討小師父的歡心。看來我日後需得加把勁了，不然豈不是要被這猴子比下去了。

女娃娃對孫悟空的那番刻意討好的說辭，不置可否，只是將目光在山澗底下的天坑上打量了一番，又回身仔細觀察了山頂的黑熊精洞府。那洞府已被孫悟空的法術焚燒，早就看不出本來的面貌了。

女娃娃這時道：“我們去看看那被焚毀的黑熊精洞府。”

孫悟空和龍三太子自然沒有異議。如今那馬兒也不需驅趕，在前面一縱一躍地往前走。孫悟空和龍三太子不得不施展法力才能跟上。孫悟空飛在半空中，笑道：“師父，就憑這馬兒的腳力，何須三年？恐怕明年便能抵達西天了。”

眾人到了黑熊精洞府之外，只見半個山頭已是焦黑一片，連草木都化為灰燼。洞府的大門亦已不見蹤影。女娃娃下了馬，向洞內走去。孫悟空和龍三太子相視一眼，將馬匹拴在附近的石頭上，緊隨其後進入洞府。

洞內，原本滿地的妖精屍體，早已燒成飛灰。黑黑白白的粉末一堆一堆，被洞門外的山風捲起，在地面上盤旋。

女娃娃略略掃了一眼，就徑直走向之前的洞房。

只見那裏也已被火焚得面目全非，石床也塌了，只剩下碎裂的焦黑的石頭。女娃娃在曾經的床前的地板上細細察看，微微皺眉，然後沿着這洞穴的走向，向深處探去，這才發現這洞府竟然有後門，而那後門，竟通向那山澗。

孫悟空和龍三太子面面相覷，孫悟空問道：“師父，是懷疑那黑熊精未死么？師父不是將他的妖丹都取出來了嗎？”心想，小師父一向不喜歡浪費，吃了妖丹不算，連化回的獸形也要烤了吃了。看小師父現在的情形，難道這次，小師父竟然手下留情，沒有收了那妖精屍體？小師父為何對那黑熊精如此特殊？

嘶，難不成，成個假親，還成出感情來了？

孫悟空突然有一種，不管那黑熊精死沒死，都要找出來將之挫骨揚灰的感覺。

女娃娃卻皺眉搖頭道：“那黑熊精也並非作惡的妖怪，我取了他的妖丹，也是情非得已。那時，我取了他的妖丹便走了。也不知那妖精最後如何，若他能活下來，那也是他的造化。

只是不知，那黑熊精失了妖丹，如何又能引來天罰？”女娃娃站在山澗邊，呆立良久，終是困惑不解。

最終，只得低嘆一聲，與徒弟們一同轉身離去。

*

卻說那黑熊精，心灰意冷之際，凌虛子煉製的仙丹和娘子親手喂的毒丹在他的內腑相互融合，疼得他死去活來，只恨不得一頭撞死了事。

就在此時，孫悟放的火，也蔓延至此。雖心如死灰，但求生的本能驅使他掙扎着往山後逃去。這一路，他是爬過去的，身後的血跡拖了一路，那傷口處的臟腑更是碎成了一地。四肢百骸，每一塊骨骼、每一塊血肉都被體內那股奇異的力量粉碎。在此等痛苦中，黑熊精居然未曾昏厥，竟能逃至洞府後門，實屬奇迹。

此刻，大火已至，黑熊精沒有選擇，一頭栽進了山崖下，沉在水底。他原以為這水底就是自己的埋骨之處，想想也好，也算清凈。

然而就在這時，那兩粒仙丹與毒丹竟奇迹般地融合在一起，補在了他的丹田之處，漸漸地形成了一顆新的金丹。這金丹雖是古怪的黑綠色，卻同樣蘊含著強大的力量。這股力量修補了他的腹部傷口，並在他的經脈中反覆沖刷，使得他的修為不斷攀升，終於引來了天罰。

黑熊精自己也沒料到，自己竟然因禍得福，衝到了自己連想都沒想過的大妖之境。然而，剛剛劫后重生，這喜悅還未及到達心間，下一刻，天雷便劈了下來。人類修士修行遇到天劫，尚可藉助各種法器寶物護身度過。而大妖遇到天罰，除了以肉身相抗，便別無他法。

黑熊精此刻只能咬緊牙關，硬抗着天雷。

大妖的天罰非同小可，將這個山澗硬生生地辟出一個天坑來。每劈一下，就在地上劈出數丈深的深坑。三十六道天劫，幾乎將這山澗徹底擊穿，下方的岩漿都熱騰騰地滾了上來。

黑熊精此刻已經化出原形，渾身焦黑，既要抵擋那天雷，又要避開從下方噴湧上來的岩漿。若不是他天生神力，意志堅定，不被這天雷劈死，也會被這地底的岩漿吞沒。

然而，等到三十六道天雷過去，黑熊精也沒有力氣再爬回地面了。就在他幾乎要放棄，任由自己跌落在這岩漿中，一了百了之時，忽然聽到了一個微弱的聲音。

“大王，大王！”

娘子？

黑熊精以為自己是臨死前出現了幻覺。那聲音細細弱弱，倒是真有幾分像娘子嬌聲喚他時的樣子。然而娘子的聲音要好聽得多，一旦入耳就再也忘不了。

娘子已經走了。

黑熊精連眼睛都懶得睜開。

“哪來的大王，你走吧。”

那細細弱弱的聲音倒是毫不退縮，接着道：“大王，大王，快快隨我來，我帶你出去。”

黑熊精嗤笑道：“在這地底，你如何帶俺出去？難不成，你還是個什麼大妖不成？這天雷劈得方圓幾十里之內的妖精都化為飛灰，你又是如何活下來的？怕不是俺臨死前聽到了幻象？就算是幻象，你也做得像一點。你這聲音一點都不像俺娘子。”

“大王，大王，我是小妖小山啊。”

小山？黑熊精倒是想起來了，他的洞府中確實有一隻小妖叫小山，是一隻穿山甲。

“難道是俺已經死了，已經遇到鬼魂了？不對啊，俺們妖類死後哪來的鬼魂，早就魂飛魄散了。”

想到此處，那黑熊精終於睜開眼睛，朝那聲音發出處看去。卻見天坑的洞壁上竟然有一個小洞，那洞的大小剛好夠一人進出。洞中探出一隻穿山甲小小的腦袋，正一拱一拱地雙手向他作揖道：“大王，大王，您再努力一點，往上爬一爬就能爬入這洞中了。這洞通向百里之外，您若能從這洞中爬出去，便可以逃出生天了。”

“難道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黑熊精的心底閃過一絲希望。爬回地面，他現在的氣力絕無可能，但這一丈遠的山洞，他咬咬牙應該還是可以的。穿山甲見那黑熊精開始努力地往上爬，驚喜地道：“大王，大王，再加把勁。”一邊說著，一邊又用自己的小爪子將這洞口擴大了些。

黑熊精一邊往上爬，一邊感到那穿山甲扒拉出的碎石掉在自己的頭臉上，不由得罵道：“大膽！”

那小妖笑着道：“大王，大王莫生氣。如今您已經是經過天罰的大妖了，恭喜大王，恭喜大王。”

黑熊精變回人形爬進了這山洞，雖然覺得洞道對於他來說有些太小了，但總算是逃出生天。扭頭看了一眼這洞道漆黑，似乎毫無盡頭，便問道：“這洞道可有出口？另一端通向哪裏？你何時在這裏打了個洞來？”

那穿山甲笑道：“大王，我是穿山甲，打洞本就是我的本事，沒事就得動動爪子，不然這指甲長到肉里還痛呢。這洞道通往另一座山，那山名叫福陵山，我有親戚住在那裏。原本這洞道只通往咱們山頂的洞府附近。當時那孫猴子在洞府里大開殺戒之時，我正好在下面挖洞，才逃出了一命。”

穿山甲又道：“大王大王，咱們洞府已經被那孫悟空燒了，大王不如去福陵山吧。我聽說福陵山那裏也有一個妖怪，是個豬妖。據豬妖自己說，還是什麼天蓬元帥下凡哩。他說在那裏等什麼西天取經的和尚。

大王，福陵山也是塊寶地，大王如今已經是大妖，不如將那豬妖殺了，在那裏重新佔山為王，不是更好嗎？”

黑熊精忽然問道：“你說什麼？之前在洞裏殺我小妖，放火燒我洞府的是孫悟空？”

穿山甲點頭道：“正是，正是。那孫猴子還自報家門呢，就是之前來找大王打架的那個。他還說是保唐僧西天取經的。”

黑熊精沉默片刻，忽地冷笑。

唐僧？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