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攀附
廣聚軒，仍舊是那個二樓雅間。
胤禩進屋后，裏頭兩個人便笑着沖他打起招呼。
“喲，八爺來啦？”
“快快快，過來烤火暖暖身子！”
胤禩脫了身上的大氅遞給僕從，讓他們都在外面候着，而後才慢悠悠走到炭盆邊上落座。
他喝了口桌上備好的茶，笑道：
“你們二位大忙人，怎麼最近都顯得挺悠閑？”
“這都馬上要南巡了，不去忙着收銀子喝酒吃飯，找我幹嘛呀。”
在座的這倆，一個是才剛見過面的揆敘，另一個則是跟他只有幾面之緣的阿靈阿。
阿靈阿出身很不錯，屬於鈕祜祿氏，他父親是康熙登基時四個顧命大臣之一的遏必隆，姐姐更是康熙的第二任皇后，這樣的身份放在一干八旗子弟里都算是頂尖了。
他目前在宮裏當差，總管一隊一等侍衛，顯然康熙也當他是個親信角色。
但問題是……
阿靈阿的妻子出自烏雅氏，是德妃的親妹妹，而他是四皇子胤禛和十四皇子胤禵的親姨夫。
胤禩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對方——
這人跟揆敘混在一起就算了，找我幹嘛？
“八爺，上回見您還是在您大婚那日，咱們還喝過酒的，怎麼這麼短功夫就生疏了？”
阿靈阿笑着給胤禩續了杯茶水。
他今年二十八，是在場三人里年紀最長的一個，說話也很有分寸，起碼比揆敘這傢伙進退有度多了。
胤禩擺擺手，道：
“哪裏的話呀！汗阿瑪先前還差人來問我家福晉要不要跟着去南巡，她答應了，我這會兒正愁着呢，你們說說，一個打小就在京城長大的姑娘，怎麼受得住坐一個月的船？”
“唉，我這會兒正想着要怎麼找些偏方，萬一他暈船還能幫上點忙。”
阿靈阿和揆敘對視一眼，前者眼中顯出驚訝。
他倒是已經從揆敘口中得知了八福晉要伴駕南巡的事情，但親眼見到這位不近女色的八皇子關心妻子，還是難免震驚。
揆敘順着接話道：
“嗐，你在京城找暈船的偏方，我覺着沒什麼用。”
“阿靈阿到時候也會跟着南下去，等到了南邊，要是你福晉真暈船了，再問問那些水上討生活的人，他們給的法子比較靠譜。”
胤禩挑了挑眉。
搞了半天，原來是因為阿靈阿也要南下……難道這傢伙也想撈銀子？
但也不對啊，阿靈阿是老四和小十四的親姨夫，不論如何，他想撈銀子也該先考慮到這兩個做皇子的侄兒，怎麼就勾搭到自己這邊來了呢？
阿靈阿常年在御前獃著，也是個人精，一見胤禩的表情就猜到了他在想什麼。
“實不相瞞，八爺，因為南巡這事，京城裏有頭有臉或是手頭有些實權的人家，門檻都已經快被人給踩爛了。”
“您乃是天潢貴胄，或許沒人敢去叨擾您，但就我家和揆敘那邊，門房收下的名帖簡直快堆不下了，我們倆這點官職，能算個啥？”
“可見其他人家裏有多少啊！”
胤禩面上沒說什麼，心裏卻嗤笑了聲。
好傢夥，你們倆一個是先皇后的親弟弟，一個是納蘭明珠家現存的長子，官職算什麼？就這身份，隨口說句話都能擺平大半麻煩。
居然還好意思說別人！
阿靈阿接著說：
“聽說南巡的人選基本已經定下，您和十四爺都會伴駕，但太子和四爺卻都不在名單里。”
“就咱們家四爺那個脾氣，即使去了，他也肯定不會樂意收銀子，說不準還得把我罵得狗血淋頭。”
“這不，奴才就想問問您這邊兒的意思。”
胤禩正喝着茶呢，聽到這話差點被嗆住。
什麼玩意？
老四不肯沾染這些官場上亂七八糟的事情，在汗阿瑪面前一副太子的好弟弟、未來皇帝的清廉臣子，難不成自己就願意跟他們扯在一起了？！
胤禩把手裏的茶杯擱在桌上，似笑非笑道：
“我一個剛搬出阿哥所建府的貝勒，什麼差都沒單獨當過，找我能有什麼用啊？”
“阿靈阿，你不如多跟揆敘商量商量，他能辦的事兒恐怕比我多多了。”
那茶杯在桌子上碰出“砰”的一聲響來，阿靈阿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見他似乎有點不高興了，還是揆敘趕忙打了個岔：
“哎哎哎，八爺，你這話怎麼說的呢？”
“阿靈阿不是這意思，他就是想着自家親侄兒一個靠不上，另一個還小，您跟十四爺關係不也挺好嗎，他就打算以後跟着您混來着。”
“日後您怎麼說也是位親王郡王的人物，如今哪位王爺不私下撈點油水的？咱們這關係，我也就攤開了說，要是大家都靠俸祿過日子，京城這些皇親國戚怕不是早就窮得賣地了！”
“您剛剛也說了，這才搬出來建府沒多久，估計也沒人跟您提過外頭的門道，哎，自己家關起門過過日子就明白了，真要是分文不撈，那得餓死！”
“您先攢攢本錢，等以後十四爺年歲再大些，咱們互通有無的，這日子是不是就過得風生水起了？啊？”
胤禩一時間都沒話說了，因為揆敘說的沒錯，他有些被說動了。
作為皇子，胤禩的出身確實沒有其他阿哥高，生母良嬪原先只是個普通宮女，還是漢人，後來被康熙看上、生了他這個皇子，才算是出了頭。
這樣的生母沒有外家可言，他們母子倆在宮裏都無人幫襯，更別說出來之後。
也正是因此，還未滿十八歲的胤禩自幼就練成了副波瀾不驚的麵皮，再怎麼被冒犯，也能盡量做到處變不驚，外人都覺着他是位謙謙君子。
但是，誰不想過得更好呢？
胤禩忽然想起來，在郭若淳那一堆密密麻麻的碎碎念里，他曾經聽到過一些關於自己未來的話。
在第一次廢太子之後，儲君之位空懸，有許多人聯合在一起向汗阿瑪推舉他這個八皇子當太子，激怒了汗阿瑪，他在那件事後與汗阿瑪的關係就有了隔閡。
其中推舉的人，有許多都跟其餘皇子們沾親帶故的，比如阿靈阿，比如揆敘。
那麼在原本的歷史上，這些年裏，他自己又為了這些龐大的人脈做了多少努力呢……
胤禩想，恐怕那時候的自己，最開始也只是想出人頭地而已。
良久。
胤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道：
“嗯，這事兒我會考慮的，但得回去跟福晉商量商量。”
“畢竟，如今府上的當家主母是她，有財路，我總得問問她的意見吧？”
阿靈阿、揆敘：？？！
堂堂八皇子，要在外籠絡人脈，還得問過福晉的意見？
什麼玩意？
我他娘的不會是耳朵有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