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北電事宜

第二天，陳琛一路來到北電辦公樓，之前就打聽過了，系主任提前來了學校。

教導他們這幾屆的一直都是一個人，王瑞。

按後來人的算法來說，他屬於第六代導演，主業講課，副業拍戲，不過內容更多的是政治任務，比如：《血戰天獅號》、《衝天飛豹》、《北平往事》等，名氣最大的還是在2001年和鞠覺亮、于敏聯合執導的《射鵰英雄傳》。

王瑞的教學方式比較嚴苛和傳統，簡單來說就是一個鏡頭要反覆講解加各種不同手法分析，最後還要學生回去寫篇論文和讀後感等等，然後就是持續不斷的反覆拉片，甚至是一幀一幀的放映。

按照他的觀念來看，導演最需要的就是練就直覺，一種刻在骨子裏的鏡頭語言，在看到劇本時就知道什麼樣的拍攝手法最適合，不需要一遍又一遍地去實驗。

陳琛以前覺得這個方法挺好，畢竟是前輩們這麼多年總結下來的經驗，可以少走彎路，就像題海戰術一樣，做多了自然就會了嘛，但後來才知道，這純粹是為了省錢！

八九十年代拍攝可不像現在這樣，那膠片是真的貴啊，就算現在一卷35mm的科達膠片也就是400尺，按照一秒24幀的比例，也就只能拍4分鐘，可是價格卻能到1500塊，一部電影成品按照90分鐘來算，拍攝的素材基本就得去到了900分鐘，再加上還有沖印、渲染等，這裏的成本就得幾十萬往上了，哪裏能做到目前的8到15比1的配比？

所以以前基本都限定在3比1，這對於劇組人員和演員來說都是巨大的考驗，再加上上頭撥下來的經費還總是不夠，每年拍的片子都有限額，各個單位製片廠還得去爭！

要是墨鏡王是出生在內地…

“咚咚咚。”

陳琛敲響了門。

“請進。”

聲音挺有中氣。

陳琛進去后先放下抱着的劇本，然後雙手持禮，恭敬道：

“老師好，學生來給您拜年了，祝老師萬福金安、合家歡喜、團團圓圓、福如東海、壽比泰山、早日飛升…”

“停停停，你說的是什麼玩意，還有，你哪位啊？”

王瑞初聽還挺高興，但這祝福詞吧太那啥了，就像不要錢一樣丟過來，說一兩句不就得了么！

於是抬頭一看，哪來這麼一個亡賴少年，他剛開始還以為是個精神小伙，結果…等下，還挺帥！

平頭下的臉部細白，乾乾淨淨的帶着清爽，一看就知道沒吃過多少苦日子，反而像哪家的公子小哥，露出的笑容很是親切，和自家子侄一樣，一雙眼睛煞是好看但並不顯得柔弱，反而挺有神的，賊亮，邊角的輪廓很有漢子味道，難道是...北電新來的表演系學生？

不錯啊這是，招生老師今年眼光又准了，難不成是前些年破例招收黃小明的那個？

“這位同學你好，來找我什麼事？”

王瑞一向板着的臉這時也有意擠出一絲微笑，或許是想給人一個和藹親切的初印象，但在陳琛眼裏就稍微有些僵硬了，畢竟自己看習慣了，也是難為這老頭了。

“老師，是我呀！北電校草！導演系排名前十的陳琛！近十年學校風雲人物榜前五！眾多師妹公認的好人榜前三！您這就不認識啦？”

陳琛語氣稍微帶着浮誇，一口氣就說出好幾個頭銜，整得王瑞一愣一愣的，其他先不說，這導演系每年能招十個人嗎？

推了推眼鏡仔細端詳了一陣，輪廓很熟悉，但還是有點疑慮。

於是陳琛乾脆瞪着大眼顯露出很意外的神采，突然就握住了胸口，臉色難看，身子就要倒了下來。

“誒誒誒，你怎麼了，小小年紀就有心臟病了？別嚇我！”

王瑞忽的一下一把站起，趕緊扶了過來，眉頭緊皺神色驚慌，卻見陳琛沉重說道：

“老師，我沒事，只是心裏面想着您竟然不認識我了，實在是太讓學生傷心了，沒想到我在一向敬愛的老師心中竟然沒有半分印象，我這心裏就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痛！太痛！！”

陳琛邊說還邊演着，都快坐到地上了，那凄慘的模樣簡直誰見誰憐，好似被拋棄了的寡婦一樣，然後抬頭就看到王瑞越來越黑着的臉，扶着他的肩膀也逐漸發力中…

“誒誒誒，老師我這開玩笑的，別別別，痛痛痛啊！學生認錯，認錯！！”

陳琛趕緊站起來道歉，同時裝下可憐，只是臉上還是笑嘻嘻的模樣讓人感覺這是哪家來的熊孩子，討厭！

“挺好哈，你很優秀，半年多沒見，就特地剃了個頭來整蠱老師，周星池的影片看多了是吧！”

王瑞這下徹底想起來了，只是越想就越氣，當初幾次三番讓他去剃頭，死活不剃，說這是藝術，現在倒好，好不容易送走這一精神小伙，半年多了銷聲匿跡，雖然有時候吧也會小小懷念一下，但沒讓他來刺激自己啊！

陳琛很有眼力見，邊攙和着王瑞重新坐到椅子上，又一邊大言不慚道：

“星爺的片子我當然喜歡，這不得向他學習么，要是哪一天我也成了大導演，怎麼也得特地去拜訪他一次！”

王瑞忍不丁嗤笑一聲，搖了搖頭張口想說什麼，但還是忍住，沒去打擊他，反而陰陽怪氣着：

“呵呵，你能不能成為大導演我不知道，但你這本事，去到古代准能成一西廠總管，霍亂朝綱！”

陳琛眼神亮起，竟引以為榮道：“真的啊，借您吉言，我這是能成影帝啊！”

王瑞聽后目瞪口呆，這人臉皮怕是得用尺子來量都不夠！

陳琛滿臉興奮，繼續說道：

“老師，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也許當年我的選擇錯了，就不應該報考導演系，我這要是去表演系，您說今年康城最佳男主角會不會是我？”

“你給我滾出去！！”

王瑞摸了摸自己胸口，趕緊揮手，再讓這人說下去，怕是犯心臟病的得是自己！

陳琛一愣，這可不行，他今天來是有正事呢，這還沒說出口怎麼能走？

“誒，老師，學生還有事要請教呢，你別…”

“出去！”

王瑞差點一口唾沫都噴到他臉上，一隻手穩穩地握在了泡枸杞的茶杯上，還冒着熱氣。

陳琛眨眨眼，選擇了從心。

“誒誒誒，別生氣，這就走，這就走，等會我再來看您。”

不過剛要關上門的時候又想了想，這樣不對，剛剛王瑞的話有問題，於是再補充了一句：

“老師您說錯了，我哪裏能是西廠總管呢，我最多是心在曹營身在漢的人才嘛。”

“三！”

“拜年禮物我放凳子上了…”

“一！！”

“哐當”一聲，門這下徹底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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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辦公樓，陳琛看着前方校場樓道上來來往往的新生，三三兩兩各自作伴，嘰嘰喳喳地討論着什麼，青春洋溢的美好映入眼帘，突然間就有一種俱往矣的感慨，哪怕如今自己的身心已經盡量去貼合，但過去的終究過去了，這就是隔閡亦或者時光的力量么？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

只是，也不知道他們這些人在步入娛樂圈后又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但自己嘛，卻是希望能在某一日可以守得雲開見月明，最好呀能在驀然回首的時刻見到還不知道的某某某一直在燈火闌珊處相逢。

重獲新生，曾經所謂的浪蕩歲月對他來說已經沒有絲毫的吸引力了，佳人很好，但吾心已寂，今生他只求活的洒脫和認真，最好能給歲月以歌。

陳琛獨立地站在辦公樓的樓下，猶如一棵立挺的松樹，面對天地蒼茫，冬天還沒有完全過去，外面也沒有暖氣，他只簡單整着個大衣，一呼一吸之間就是一道白色寸勁發出，這功夫一看就是已致化境。

“等會吧，計劃稍微出了點差錯，演過了一點，先等主任消消氣，咱再上去！”

陳琛絲毫不慌，因為他很了解王瑞是個什麼樣的人，在八九十年代成長起來的先生大多數都不只是把老師當成一個職業，對於他們來說，育人往往更重要，或許每個年代都會有老鼠屎存在，但大多數依舊並存著善心。

而之前的對話也是陳琛故意如此，或者說放任一下情緒，跳脫着的性格會讓人又愛又恨，再加上自己平日裏的成績和印象應該是不錯的，那這樣的話說不定效果會更好。

寬厚老實的人總是不會受到更多的照顧，因為會讓人沒有插手的樂趣和餘地，人類樸素的觀念就是如此。

“還得好好想想劇組人員的招募，大咖請不來不要緊，但優秀的學長學弟還是有把握的。”

陳琛在心中細細琢磨着，畢竟直到2023年，三大科班每一年錄取的人也就那些，一屆所有系加起來撐死了不到五十個，而導演系更是少得可憐，五個都沒有！

所以幾乎都是有水準的，認真專研的都不用刻意去調查，隨便問問人就知道了。

陳琛一邊想着，一邊就隨意地看看眼前的景色，思緒漸漸地就飄了，於是慢慢的就沉浸其中。

一朵小花被白雪覆蓋，但它幼嫩的粉色花蕊卻若隱若現，而周邊的綠葉又儘力地抵擋住外界的風霜，這是生命的一種存在方式，也是意義所在。

陳琛靜靜地看着這一幕，都不曾發覺，穿越以來的浮躁和匆忙都變得清凈起來，有一種遊離又被洗禮的感覺，也許身邊的美從來不曾消失，只是被太多雜事弄亂了心理，卻忘記了大自然的美麗。

而時間是讓人猝不及防的東西，晴時有風陰時有雨，讓人爭不過朝夕卻又念着往昔，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有道道聲音傳來。

“咦，老陳，你怎麼來學校了？”

陳琛回過神來，轉頭看了過去，原來是他啊，有個詞語叫厚積薄發，也有句詩叫一夜看盡長安花，某種程度上說的就是眼前之人。

“訟文？你也在？伱不是快畢業了么？”

張訟文同樣一層大衣包裹，搓了搓手就上前笑道：“我留校了，準備當老師，你呢？”

他是高職班的，但卻能因為在校期間的優秀表現被留校任教，成為表演研究所的一名表演老師，也足夠看出他的努力，同時也是院學生會主席，同樣負責一些學校事宜，因此與陳琛有過一些交情。

“也挺好的，算是圓你夢了。”

陳琛沒有細說，只是道：“過來看看主任，要是有時間的話順便再看下新來的學弟學妹，也許以後會有合作也說不定。”

張訟文挑了挑眉，像是想起了什麼，靠過來小聲道：“你喜歡的人是不是就是這一屆的新生？這是來約會來了？”

“嗯？怎麼這麼說？”陳琛疑惑地看着他，他還以為又是哪次瞎說了話正回想呢。

“咳咳...就大家都這麼傳嘛，有一次姚迪說你喜歡年紀小的，我這正好看到你眼神直盯着那邊，也是猜的。”

陳琛給了張訟文一個白眼：“你啥時候也這麼八卦了？這都沒影的事，瞎猜！”

只是姚迪啊，陳年舊事，越牽扯越亂，還是找個機會說明為好。

“嘿嘿，我懂，只是還是得注意點節操，畢竟你也是有名氣的人了，不能晚節不保啊。”

張訟文一副過來人的模樣，他確實比陳琛還大三歲，但這表情明顯就是不懷好意地打趣。

陳琛才懶得和他一般見識，這玩意就是越抹越黑，

“得得得，不和你扯了，我還是上去見主任了，你愛咋想咋想，最後說一句，心裏骯髒的人看什麼都是骯髒的，你我共勉之！”

“誒，我這是為你好啊，你是不是誤會我了？”

張訟文在身後喊着，但陳琛沒管那些只是順嘴問了一句。

“誤不誤會你自己知道，對了，你四五月份時候有沒有空？”

張訟文自然明白啥意思，在圈內的人一聽問自己檔期待遇的就說明有事，於是眼神一亮：

“幹嘛，要給我介紹活？”

陳琛突然想到了什麼就開着玩笑道：“還不確定，先試試吧，成了再說，不過有機會記得請我吃魚，我記得你做菜還可以的，尤其是魚湯，鮮！”

“你還好這口？”

張訟文納悶，不過就做個魚也沒啥，便道：

“得，等我處理完學校交接事就給你做！”

“那行，安心啊，電話聯繫，有適合的活肯定找你。”

最後兩人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