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十里長街陷危機,英雄救美入詭計
從少女緣離開以後,紅憐便沒有了之前在馬車上期待燭火祭的喜悅。
她就那樣靜靜地走在街上,朝着前方,迎着不斷接近過來的人群,目送着逐漸遠去的人群。
泱君的靠譜,少女緣的頑皮,她的默默等待……有的時候她的心裏也小小期望着,如果他們是一家三口多好呀。
儘管他們的確是一家三口。
耳旁的喧囂隨風飄散,心中的靜謐暖暖的,開始逐漸簇擁、安撫着她那顆跳動着的小小心臟。
想必能在這這等繁華喧囂的街市上能靜下心來的,也只有她一個人吧。
就在紅憐逐漸沉浸在這種飄飄然的感覺時,便聽“噗通”一聲,紅憐便猛地被撞倒在地。
被撞倒在地上的紅憐護着被撞到的肩膀,還未搞清楚是什麼狀況,一股陰陽怪氣的話語邊從面前傳來。
“還以為是哪家的貴族大小姐,在這麼多人的街上這麼心無旁騖地走着神,沒想到只是個不長眼的小姑娘啊。”
紅憐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灰,看着眼前一襲白衣,腰間纏滿各種各樣玉佩,身後跟着幾個護衛樣貌的紈絝公子,她的表情也不自覺地嚴肅起來。
“抱歉了,是我的不對,對於我的走神,我向你道歉。”
面對依舊一臉不悅的紈絝公子,紅憐倒也沒有氣憤,好不容易參加一次熱熱鬧鬧的節日,她想誰也不會故意鬧不痛快的吧。
說了抱歉后,紅憐微微鞠躬,向眼前的紈絝公子表明了歉意。
面對紅憐的鞠躬,紈絝公子顯然有些意想不到。可也就詫異片刻,紈絝公子的臉上又恢復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紅憐也在低頭的同時,察覺到周圍原本擁擠的人群,也為他們之間的爭吵留下來相當足夠的空間。
“喂,你不會覺得道個歉就這麼算了吧?”
眼見那紈絝公子依舊不依不撓的樣子,紅憐也開始認真起來。
依着這紈絝公子的態度,她應該會很難抽身的。
想到這裏,紅憐不由得將手放在腰間的千尋刀上。
“對於撞到你的事情,我再次表示我很抱歉,走路不看路是我的不對,還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
對於紅憐態度的認真,紈絝公子臉上的表情也開始逐漸轉換,而雙眼的目光,也開始逐漸打量起紅憐的全身。
“你可知我是誰?我乃冬王朝封疆侯的兒子冬然!”
“你可知冬王朝是個貴族見了我都得給我恭恭敬敬地行個禮,喊我一聲然少爺。”
“姑娘你撞了我就想走,這…有點不合規矩吧……”
“那冬然公子是想怎樣。”
感受到冬然的視線愈加貪婪地掃視着自己的全身,紅憐的眸子也愈加冷了下來,攥着千尋刀的手,也愈加用力。
“我看估計姿色尚且可嘉,照着以前的日子,你定是被我請到府中暢談幾日的。”
“可今日燭火祭這麼大的節日,本公子也興緻缺缺地…這樣吧,你就陪我在這街上逛上一逛,想必我的屬下們,也有這樣的打算。”
說話間,冬然臉上的笑容愈加猥瑣起來,他的手,也距離紅憐的衣領越來越近。
終於,紅憐再也無法忍耐冬然的造作。幾乎是下意識地,紅憐拍開了他的手,拔出腰間千尋刀,猛地後退一步與這幾人保持了距離。
“哈……?你這庸人,竟敢拍開本少爺的手,還敢拿着武器指着本少爺?!”
見紅憐這般戒備的模樣,冬然像是被冒犯到了一樣,表情瞬間有些變得歇斯底里。
見自家少爺被拿刀指着,跟在冬然身後的隨從們也紛紛抽刀將紅憐包圍起來。
面對冬然人數上的優勢,紅憐沒有表現出絲毫的膽怯,她的雙手緊緊地握着那把千尋刀,手指在一點點細細地摩擦着刀把。
她手中的千尋刀是泱原存曾經用過的,並且特地送給紅憐作為防身武器的。
她看着通身紅黑色的千尋刀,腦海中不斷回想着那摸她所依賴之人的身影。
那記憶里身穿的名為“煌袍澤”的衣物,同手中的千尋刀一樣,時黑時紅。
“呵呵……隨從們,把她打暈,給我抬回府里!”
“是!”
隨着雙方的氣勢愈加劍拔弩張,誰也沒有注意到,在街道兩旁燭火的照耀下,眾人的影子似乎是被封鎖着,一動不動。
而在眾人之中的紅憐的影子裏,一灘灘黑色的液體在不斷地翻滾着,越來越多,愈來愈快…
……
“我去你奶的!”
就在冬然的護衛們即將動手,紅憐影子裏的黑色液體即將射出時,遠處的一聲大吼,直接讓幾人愣在了當場。
“公子,小心!”
伴隨着重物砸在地上的“噗通”一聲,一柄古銅色的長劍攜着風以極快地速度咆哮着,擦過一名隨從的發梢,徑直朝着冬然逼去。
千鈞一髮之際,距離冬然最近的隨從猛地拽了冬然一把,然而長劍還是刺入了冬然的肩胛處。
巨大的后坐力使得冬然被震得後退數步直接摔在地上。鮮血從傷口處噴涌而出,瞬間將大片白衣染紅。
那名隨從也顧不上什麼直接護在了冬然的身前。
看着隨從那堅毅的目光,死死咬着牙想要將疼痛咽回去的冬然瞬間痛苦地放聲大叫起來。
“啊啊啊啊……忤…忤初,殺…殺了他們!!”
隨着冬然撕心裂肺的大吼,呆愣在當場的幾個隨從也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他們看向長劍擲出的位置,之只見周圍的人群紛紛讓出一條道路來。人群圍觀的地方,惡魔太子天驕,正臉朝地,狗啃泥地趴在地上。
而在街道一旁的飯館二樓,鄴君澤不緊不慢地將杯中的半杯茶入了口,隨後翻過了柵欄,單手拄着地半跪着平安落地。
站穩身子之後,他還不忘給了還趴在地上的天驕屁股一腳。
“日你媽,不會好好把我扶起來?”
“救人就有個救人的樣子,你連裝逼都裝不成,還要這點臉面呢?”
被懟的啞口無言的天驕見說不過他,只能毫不掩飾地白了鄴君澤一眼。
也是造孽,你看看人家冬朝太子那“太子雙璧”,一個物理輸出一個法師專精;再看看自己這邊被譽為“幼龍雙劍”的鄴君澤和奎多恩……
實力上姑且按差不多來算…但人家“太子雙璧”聽話啊,人家聽話啊。你看看他天驕這邊,一個自己說兩句話能懟自己兩年半,一個兩年半憋不出來一句話。
總而言之,造孽啊。
咳咳,言歸正傳。
天驕、鄴君澤兩人來到紅憐的身旁,將因為突然替自己打抱不平的而有些不知所措的紅憐護在身後。
“姑娘,你沒事吧。”
“謝謝…我無礙的。”
確實紅憐姑娘沒有被傷到,從紅憐被刁難開始到剛才出醜,好不容易憋到現在沒有裝逼成功的天驕終於忍不住了。
他指着倒在地上的冬然一臉不屑道:“什麼侯爵之子,我跟你講,你那名諱,我聽都沒聽說過。”
“你……你!”
對於冬然的怒目圓瞪,向來不諳世事的天驕別說他冬然了,就冬然提到過的那個封疆侯的爹,他也不知道是誰。
不過,那個什麼封疆侯的地位再大,能有自己惡魔太子的地位大?
“本大爺告訴你,我可是惡魔王廷的太子,太子天驕!”
“呵呵,這麼一看,你算什麼東西!”
笑死,他天驕就不信了,他這名諱鎮不住他,有種叫他爹代表冬王朝朝他惡魔王廷開戰!
“你……好……你有種,你等着吧……”
“傷到了我……啊哈……你等着!!!”
鄴君澤雙手持劍,面對不斷叫嚷着的冬然,雙眼冷冷地盯着他。
“冬然,你身為王臣侯爵後代,身居高位卻不肩負起那份責任,驕縱頑劣,無視政法,惡貫滿盈,整日弔兒郎當。”
“你這種人,還配稱為王公貴族,還好意思把自己的身份提到嘴邊?”
話畢,一旁好不容易裝逼起來的天驕頓時覺得感覺鄴君澤那話起碼有一半是說自己的。
“惡魔王廷的人……你們給我等着,給我等着啊啊啊……”
儘管冬然的已經吩咐過了讓隨從們圍攻天驕他們三人,可指使半天,忤初他們還是將他圍得嚴絲合縫。
冬然看着為離自己最近的忤初默默地點了點頭后,他便忍着巨痛,將那貫穿自己肩胛的長劍拔了出來。
隨着冬然痛苦的慘叫聲過後,忤初他們連忙將冬然扶起來,開始一點點朝後退去。
“公子,徹底成了。”
在冬然被隨從們簇擁起來的那一刻,忤初那沉穩的聲音突然響起。冬然皺了皺眉,忍着劇烈的疼痛,回給了忤初一個十分猙獰的笑容。
望着冬然一眾人潰逃的背影,天驕笑着拍了拍鄴君澤的肩膀。
“不錯嘛,憑着咱們倆的氣勢,能嚇退這麼多人,可算了有本事了。”
“你就期待你跟奎老國師說了英雄救美這事以後,他拿棍子打你會輕一些吧。”
“咳咳…咳咳,看看那姑娘吧,她可能被嚇到了。”
見鄴君澤又要拿他開損,天驕直接一溜煙地跑到了紅憐身後,開始對紅憐噓寒問暖起來。
剛才一直在兩人身後的紅憐見了天驕這般模樣,微笑着對天驕說:“想要對我噓寒問暖的話可不要躲在我的身後哦。”
“不過,你們兩人的關係還真是好呢。”
說話間,紅憐又微笑着看向一旁十分嫌棄天驕的鄴君澤。
面對紅憐的笑容,鄴君澤瞬間感覺臉上有些發燙。對於紅憐的溫柔,他也是不好意思地看向四周,也沒再好意思繼續數落天驕了。
見鄴君澤的注意力被轉移,天驕趕忙小跑着撿起被冬然扔下的長劍,擦拭掉長劍上的血跡。
“那個……我的名字叫作紅憐,感謝兩位公子的救命之恩。”
“啊…啊哈哈哈……沒啥,舉手之勞嘛!你說對吧,小鄴!”
面對紅憐的突然道謝,兩輩子沒怎麼跟女生聊過天的天驕頓時語塞起來。
他將求助的目光拋向鄴君澤,然而鄴君澤卻仍然沒有鳥他,依舊自顧自得看向周圍。
“話說那個什麼冬然也是,包括他的那幫手下,實力實在是太弱了,我隨便嚇一嚇就跑了。”
“仔細想想,他應該也就是個仗着自己爹有實力的富家少爺罷了。”
“哈哈,真是有勞兩位了。”
對於面對紅憐尷尬地自說自話的天驕,身為始作俑者的紅憐也沒有過多說什麼,只是附和着用微笑來回應天驕。
“哼,但願如此就好了。”
就在天驕正愁找不到話題而再次陷入尷尬時,一旁觀察環境的鄴君澤冷不丁地冒出來一句。
不知想到了什麼,鄴君澤有所顧忌地看了紅憐一眼,可隨後又恢復了神情,對紅憐說道:
“想必姑娘已經聽到了我的同伴剛才的自報家門。”
“重新介紹一下,這位是惡魔王廷的太子儲君天驕,而我是他的好友,在朝廷中輔佐他的臣子,鄴君澤。”
“對於這次的相救,姑娘不必對我們抱有謝意,遇到這種事情,我們都是能幫則幫。”
“這次燭火祭來的人太多了,其中不乏一些像冬然那種的三教九流。”
面對鄴君澤突然如此鄭重其事的解釋,紅憐一時間倒也被他突然的轉變呆愣住了,可也就轉瞬之間,她便恢復了平靜。
“即使這樣,我也還是感謝兩位公子剛才的出手相助。”
話畢,紅憐微微鞠躬,對天驕兩人表達了自己的謝意。
“算算時間,我與我的家人們約定在洛城聖殿門前相聚的時間到了,兩位公子要一起去,朝拜聖殿的大狐嗎?”
“好啊……”
“不了,此行來到洛城,比起燭火祭相對於更重要的聖殿朝拜來說,我和天驕更想淘些寶貝的。”
就在天驕剛要開口答應同紅憐隨行時,站在他身旁的鄴君澤猛地朝他的背上狠狠擰了一把。
嘶……
這一擰,直接讓天驕閉上了嘴。
“好吧……我的家人們還在等着我,那麼就先在這裏暫別吧。”
“我們的馬車安放在城西的客棧里,燭火祭一結束后,我應該便會和我的兩位家人離開洛城。”
“如果兩位公子有需要的話,到時候可以去城西來找我。”
“嗯嗯,姑娘有勞了。”
見鄴君澤表示明顯的拒絕,紅憐也不再強求。
待到紅憐離開后,天驕一臉恨意地盯着鄴君澤。
“你個刁毛,勞資活這一輩子沒跟一個女人搭上話,好不容易來了個英雄救美,你還放人家走了。”
“你能不能正經點?都什麼時候還在想着你那英雄救美。”
面對鄴君澤的咆哮,天驕一時間也有些愣住了,他也不知道是怎麼招惹到鄴君澤了。
“哎…你……”
似乎是真的被氣到了,鄴君澤開始有些頭疼地深呼吸着,緩了片刻,面對被吼着愣住的天驕,鄴君澤一臉沒好氣地罵道:
“今天晚上咱們入城時你也看到了,城門口那堪比軍事基地的城防衛兵,光是咱們倆進城都追了咱起碼三條街。”
“按理說冬王朝和狐族對燭火祭已經這麼重視了,那你說,剛才咱們出手解救紅憐姑娘的時候,那麼長的時間,有沒有見到城防衛兵趕過來。”
看着鄴君澤如此正經的解釋,天驕也開始認真回想起剛才來。
“呃……好像確實沒有。”
“剛才我在四處張望人群的時候,我看到城防衛兵們的身影了。”
“什…什麼?”
“他們只是看了一看我們這邊,便重新沒了身影。”
“那估計是被我們身份嚇到了吧……”
聽到天驕的發言,鄴君澤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這白痴…”
“我問你,冬然是誰?”
“那個什麼封疆侯的兒子吧。”
“那封疆侯是誰?”
“這……”
鄴君澤這一連串的問題顯然有些問到了向來不諳世事的天驕。
“我真不知道你這太子是怎麼當的……”
“封疆侯是冬王朝東進戰線的總指揮官!”
冬王朝的東方是名為靈山山脈的群山溝壑,翻過靈山山脈,便是太子天驕的惡魔王廷。
惡魔一族向來與人族王朝不合,現如今的惡魔王,也就是天驕那一直被吊著半口氣的父親天煞,在幾十年前率領軍隊曾與冬王朝在靈山山脈發生過一場浩大的戰爭。
戰爭最終以兩敗俱傷而結束,原本負責東進戰線的八方家族接連損失了八方湘武、八方湘勇兩名大將。整個東進戰線開始由封疆侯徹底接手。
而惡魔王廷這邊,年輕氣盛的惡魔王天煞回到惡魔王廷后便陷入了瀕死的狀態,惡魔王廷的國事至今由老國師奎延冕代行國政。
隨着鄴君澤的科普,天驕的背上也開始冒起了一層層冷汗。
是的,他也明白了。在人家的地盤上把人家的兒子打了,還叫囂着有種出兵開戰這種話……
綜合鄴君澤剛才雖說的,是個傻子都看得出來,這很明顯是人家給自己設的一個局啊。
這件事情傳回惡魔王廷的話,會讓本就壓力山大的王廷黨更加風雨飄搖!
這麼一想,他天驕還真是個傻比。
“那…那我們現在怎麼辦,不能就這麼呆愣着……”
“那個什麼冬然應該還沒有走遠,我臉皮厚,我去給人家磕頭道歉!”
“好了!”
鄴君澤一把拽住剛想去追冬然的天驕。面對這個一到關鍵時刻智商不夠用的太子,鄴君澤也是無奈地嘆息道:
“事到如今說什麼也沒用了,比起在這裏干著急,還不如繼續逛一逛,在這洛城找一找懷錶,那塊聖物的替代品。”
“啊…嗯,好,咱們走。”
伴隨着鄴君澤的發話,天驕也沒有心情再作妖,開始乖乖地跟着鄴君澤離開了。
待到兩人離開后,街道也恢復了平時的熱鬧,喧嘩的叫嚷聲迎附和着大紅燈火展示着街道的繁華。
“嘎…嘎……”
誰也沒有注意到的是,一直通身漆黑的烏鴉正站在一座二層小樓的房頂上,它那血紅色的眸子,正死死地盯着紅憐離開的方向。
…………
…………
…………
洛城深處,一處看似不大引人注目的宅院內,一位兩鬢斑白的老人正表情嚴肅地閉着眼,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伴隨着身後的宅院大門被緩緩推開,忤初那沉穩的聲音,也隨之傳入老人的耳朵中。
“冬烈侯爵,您的計謀,成功了。”
聽到身後忤初肯定的答覆后,封疆侯冬烈突然睜開眼。他微微側着頭,表情依舊嚴肅,絲毫沒有正眼看一眼忤初,只是靜靜地張開嘴,吐露出他那蒼老的語言。
“這樣的話,你也該動身了,代表我去惡魔王廷吧。”
“明白。”
看着沒有過多動作的老人,忤初摸着自己的心臟,微微鞠躬,隨後轉身就走。
“我兒冬然,沒什麼事情吧…”
就在忤初剛要出門的那一刻,那蒼老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只不過這一次,忤初並沒有回答。他只是靜靜地站在了原地,沉默地等待着老人的再次發話。
“吩咐你手下那幫冬鋒衛,把冬然帶回王都臨淵,精靈族的使團最近到那裏了,為首的花藥師是精靈族最好的醫生。”
“明白了。”
待到老人的話說完,忤初也默默地離開了宅院。
“哎……”
伴隨着老人的嘆息聲響起,宅院門前的兩個大紅燈籠驟然熄滅,大門也在悠長的嘆息聲中被緩緩地關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