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解散儀式之夜
時光荏苒。
就這樣，218名訓練兵終於要畢業了。
托洛斯特區中央廣場。
“獻上你們的心臟！”
“是！”
“今日起，作為訓練兵畢業的各位有三個選擇。
一，負責強化城牆和守護各個城鎮的「駐紮兵團」。
二，抱有犧牲的覺悟，挑戰牆外巨人領域的「調查兵團」。
三，在王的領導下統領百姓，維持秩序的「憲兵團」。
當然，能加入憲兵團的，只有方才發表的成績前十名者！”
首席：三笠·阿克曼
第二名：亞倫·阿克曼
第三名：菲茲·阿克曼
第四名：萊納·布朗
第五名：貝爾托特·胡佛
第六名：阿尼·萊恩哈特
第七名：艾倫·耶格爾
第八名：讓·基爾希斯坦
第九名：馬爾科·波特
第十名：柯尼·史普林格
十人昂首挺胸，肅立於隊伍前方。
解散儀式結束后，偌大的駐地食堂成了眾人歡慶畢業的會場，大家舉杯暢飲，熱鬧非凡。
“讓，決定了要去哪個兵團了嗎？”托馬斯問。
“當然是憲兵團了，不然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麼才努力當前十名的。”
讓一手叉腰，一手舉酒杯，頗為自得的神態。
“是啊，我也和你一樣。”
馬爾科附和着，抬起頭，眼裏閃着憧憬的光芒：“能在王的身邊工作，真是不勝榮幸啊！”
“喂，馬爾科。”
讓伸手一拍，正在喝水的馬爾科噴了個滿臉。
“彆扭扭捏捏了，趕緊把心裏話說出來吧。”
讓賊嘻嘻地盯着他：
“你想進入憲兵團當然是……因為終於可以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最前線的破鎮，因為有內地那安全舒適的生活正等着你啊！”
讓扭頭看向托馬斯和薩姆爾。
“你們也是這麼想的吧？”
“這…”
“如果能不用畏懼巨人的腳步聲生活下去的話……”
“我就說嘛，大家不都想到內地去嘛。”
讓嘴角噙上幾分得意的笑意，視線又轉到對面的貝爾托特和阿尼。
貝爾托特被看得有些緊張，贊成道：
“是啊，我也志願加入憲兵團。”
阿尼托着下頜，側過那張冰冷的面頰：
“我也是……不過，你最好不要有「跟我一塊啊」這個想法。”
“啊…哈哈哈哈哈……”
讓仰頭放聲大笑了起來，便在這時，坐在他後面的艾倫冷冷開口：
“內地很舒適？這個鎮在五年前可也是內地啊。”
放下水杯，艾倫側首，斜眼瞅着讓說道：
“讓，你還嫌自己的腦子不夠舒適嗎？”
這話一出，眾人以為兩人的爭執又要由此點燃，但令人意外的是，讓並沒有立刻生氣。
“我是個頭腦簡單的人，你是想這樣說嗎，艾倫？”
讓調換自己的椅子朝向，正對着艾倫，目光深邃，語氣異常的平靜：
“那就不對了……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現實。
4年前——為了奪回被巨人奪走的領土，人類投入了兩成人口，發動了總攻擊……
然後，那之中的大部分就這樣原封不動地徑直送進了巨人的胃，據戰後粗略統計，到打倒一頭巨人為止，平均就已經死了30人，要知道，支配這個地上的巨人可不止人類的30分之1。
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人類…是贏不了巨人的……”
喧鬧的食堂不知從何時開始沉寂了下來，這赤裸裸的現實，早已存於幾乎每個人的心中。
“真是的，都怪你，搞得這裏變成在靈堂里守夜了一樣。”讓撓了撓頭。
“然後呢？”
艾倫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覺得打不贏就打算放棄嗎？雖然上次敗了，但得到的情報連接着未來的希望，難道我們要放棄幾十萬人的犧牲換來的戰術進步，乖乖成為巨人的食物嗎？別開玩笑了！”
艾倫握拳置於胸口，看着周圍人，表情堅毅道：
“我有一個夢想，加入調查兵團，把巨人一隻不剩地驅逐掉，然後走出這個狹窄的牆內世界，去外面的世界探險啊！人類，絕對還不算真正的戰敗！”
這番慷慨激昂的話，令不少人都微微動容，但讓只覺得艾倫像個整天沉溺於幻想的小孩子。
“嗬，瞧你都說了些什麼呀？我看頂了個簡單的頭腦的人是你才對吧！”
讓伸出手，敲了敲自己的額角。
“你說什麼？！”艾倫捏緊了拳頭，怒目而視。
“誰都不會贊成你的說法，你要去就一個人到牆外去吧！去找你最喜歡的巨人！”
“你！”艾倫呲着牙，正欲揚起拳頭，卻忽然念起亞倫曾對他說的話。
他鬆開了拳頭，將手放在額頭上，閉上眼睛，嘆了口氣：
“啊…也對啊，我明白了還不行嗎？”
他徐徐睜開眼，睥視着讓，眼光滿是鄙夷與不屑：
“趕快給我滾到內地去吧，你這樣的敗北主義者，留在最前線只會影響士氣的啊。”
“哈？！你……”
讓剛欲反嘲一波，艾倫截斷他道：
“讓！說到底，我就沒指望你這種人能加入調查兵團啊，反正有亞倫大哥陪着我就行了，你就安心在內地過你那快活日子，等着我和亞倫大哥把巨人徹底消滅后的凱旋吧！”
艾倫的語氣里充滿了自信與張揚。
一直以來，亞倫都鼓勵着他勇敢去追求自己想追求的東西，教導他如何控制情緒，傳授他與人類、巨人戰鬥的技巧。
時至今日，他依然記得亞倫曾說過的夢想，那夢想與他的夢想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將所有巨人從這個世上驅逐出去！
因此，他自然而然地認為亞倫也一定會加入調查兵團。
而只要亞倫加入調查兵團，位列第三，在立體機動裝置上有極高造詣的菲茲必然也會加入，那無疑又是一大助力。
至於三笠，實際上，他不希望三笠跟自己一起冒險，平日裏也勸過很多次，不過三笠始終把他當小孩看，堅持要跟他進同一個兵團，照看他。
儘管他很不樂意三笠對他的態度，但首席三笠的加入，絕對意味着人類的自由之翼又將添上一員猛將。
如此一來，排名前三的優秀士兵就全部集中在了調查兵團。
艾倫光是想想，就感覺熱血沸騰，激動得不行。
他揚起嘴唇，注視着讓，雙目炯炯有神，充滿了鬥志。
讓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便在這時，讓隔壁桌剛睡醒的亞倫伸展了一下身體，倚着椅背，發出了迷惑的聲音：
“哎……艾倫，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加入調查兵團了？”
“欸？”艾倫一愣，轉過頭去。
不只是艾倫，亞倫的話語，令所有人的目光聚集了過來，就連旁邊的馬爾科、讓、阿尼、三笠等人，都露出了驚異的表情。
“可是，你不是說過……”艾倫喉嚨有點梗塞。
“我說過？”
亞倫挑了挑眉，渾然不在意他人的視線，看向鄰桌的菲茲：
“菲茲，我有說過我要加入調查兵團嗎？”
“沒有。”菲茲果斷答道。
亞倫偏過頭，看向另一邊的馬爾科：
“馬爾科，我有說過嗎？”
“……好像確實沒有。”馬爾科想了想，回道。
亞倫又望向斜對面的阿尼：
“有嗎，阿尼？”
阿尼微一怔，旋即低目。
仔細回想起來，訓練兵們大多都會在平時談論自己未來的志願，但亞倫貌似一次也沒有在眾人面前談起過。
她思忖了一會兒，回復道：
“……我不記得你有說過。”
“是吧，艾倫，你瞧。”
回過頭，亞倫朝着艾倫聳了聳肩。
“抱歉啊，艾倫，我不打算進調查兵團，從一開始，我就是立志要加入憲兵團的男人。”
亞倫舉手握拳，盡顯堅定不移。
艾倫的表情已凝結，人已僵住，像根直愣愣的木樁子，杵在原地。
“噗…哈哈哈哈哈……”讓直拍着桌子，捧腹大笑了起來。
這笑聲就像尖針一樣刺入了艾倫的心裏。
艾倫的眼眶漸紅，眼角都憋出了淚珠。
見此情勢，亞倫決定再做一番努力。
他端杯喝了口水，轉而對鄰座的三笠說道：
“對了，三笠，和我一起加入憲兵團吧，那裏有着最安全的壁壘，最舒適的生活，簡直就是你我兄妹兩人安家的不二之選啊，而且我想以你的成績，一定能夠得到破格的待遇噢。”
“我……”三笠眉間糾結，一臉的猶豫不定。
她不由地望了一眼艾倫，卻孰料她這一望，艾倫好似又受到了什麼刺激，一咬牙，一轉身，悶頭就狂奔向門外，空中隱約可見一串淚光劃過。
“艾倫！”阿爾敏和三笠同時叫喊出聲，忙不迭地追了上去。
亞倫淡笑着搖了搖頭，繼續飲用着溫開水，恢復大腦清醒的思考。
平日裏睡覺，他基本都是半睡半醒的，但不知為何，方才那一覺他入睡很深，還做了個夢。
那夢似乎以前就做過，已不止一次出現，但每次都是一覺醒來，就將夢忘得乾乾淨淨，一點印象都不剩。
真是奇了怪了，那夢到底是什麼來着？
便在亞倫試圖回憶的時候，阿尼走了過來，在他旁邊坐下。
她輕啟薄唇，與她那副冷冰冰的外表截然不符的柔和語調悠悠響起：
“你…為什麼要加入憲兵團？”
她不認為亞倫是衝著舒適的內地生活去的，儘管亞倫素來都追求着平靜的生活。
亞倫轉頭，看向她，報以微笑回答道：
“嗯…因為我想和你一塊兒。”
說完這話，亞倫緊跟着跳開了視線，站起身來，顧自道：
“唔……艾倫那傢伙，受點兒委屈就亂跑，盡讓人擔心，我還是去找找看吧。”
說著，亞倫便略顯倉促地往門外走去，留下阿尼微微低首坐在原處。
金色的劉海掩住了半邊臉頰，讓人看不到她的表情，也猜測不出她在想什麼。
出門后，亞倫走到一處開闊的平地上，站在石梯前，面朝著大半個托洛斯特區的夜景，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夜晚獨有的清爽空氣。
他的心情這才放鬆了些。
這時候，他忽地聽見三笠叫喚艾倫的聲音。
低眸望去，只見石梯下方不遠處的平台，三笠一個人邊走邊四處張望着，神情焦慮，顯然是在尋找艾倫。
亞倫走下台階，朝三笠的方向走去，嘴裏問着：
“三笠，還沒找到艾倫嗎？”
三笠停步，望向亞倫，搖頭道：
“沒有，艾倫他一出門就不知道跑哪裏去了，我在和阿爾敏分頭找。”
“別急，他跑不遠的，估計是一個人躲哪兒哭着呢，哭完了就自己出來了。”
三笠低垂下眸，眸底閃爍的儘是擔憂與憐愛之色。
“總之，也別太過擔心了，過來這兒坐下吧，三笠，我有點事想和你說。”
亞倫走到一級台階邊盤腿坐下，三笠聽話地點了點頭，隨即跟上，在旁坐下。
“你怪我嗎？剛才的事。”
三笠輕輕搖頭，“……不，我相信哥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聞言，亞倫嘴角浮上淺淺的笑意，隨後抬首，望向夜空。
“還記得阿爾敏父母製造的熱氣球嗎？就是可以飛上天的那個。”
“記得。”
“那東西你覺得給調查兵團用會如何？”
“巨人…不會飛，調查兵團應該可以探索得更遠吧。”
“不錯，所以阿爾敏父母被憲兵殺害，而有關熱氣球的一切痕迹也都被消除了。”亞倫的語氣里透着幾分悲哀與嘆息。
三笠好似明白了些什麼，抬頭望向亞倫。
“三笠，你知道調查兵團的立體機動裝置上一次改良是什麼時候嗎？”
三笠搖了搖頭。
“是85年前。”
三笠微微睜大了灰眸。
她的不解很快得到解答。
“因為人類憲章嚴禁立體機動裝置的私人改造，即使是調查兵團也不例外。”
三笠低下眸，至此，她已明了亞倫的弦外之音——
王政府在進行技術封鎖，尤為針對調查兵團。
所以，調查兵團是個比想像中還要危險的地方，艾倫一個人去的話肯定會很快送命的，三笠如是想着，心裏不免憂慮不安起來。
看着三笠垂眸的樣子，亞倫差不多猜到了三笠的心思。
“艾倫他呀……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熱血鐵頭娃，如果是為了追求自由，縱使前方阻礙他的是一堵50米高的城牆，他也會一股腦地拚死撞上去，所以……”
亞倫輕扶在三笠的肩膀上，“他需要你，你一定可以幫他越過城牆的，是吧？”
言下之意便是應許她陪同艾倫一起加入調查兵團，三笠已聽出，心下湧起喜悅，面上卻變得嚴肅，鄭重點頭：
“我一定會保護好他的，我現在就去把這件事告訴他。”
言語間，三笠便欲起身。
眼見三笠就要這樣傻愣愣地去找艾倫，亞倫忙拉她坐下，望着她那雙懵懂迷惑的眸子，語重心長道：
“三笠呀，這時候你去找他，跟他說這事，以他的性子，大概只會覺得你是在安慰他，可憐他，他是不會領你這份情的，反而可能會因此厭煩你。”
三笠微蹙秀眉，聲音里含着一絲不知所措：
“那…那該怎麼辦？”
“明早再去。”亞倫悠然一笑，“你明早再去找艾倫，跟他表明自己加入調查兵團的堅定決心，相信我，一定會有讓你意想不到的效果。”
聽聞此言，三笠目光閃動了幾下，但隨即又垂下螓首，一語不發。
不過，其眉眼間流露出的憂色，亞倫卻是瞧得一清二楚。
見此，亞倫頗感無奈，擺頭輕嘆一聲，撐手站起身來：
“罷了，你要是這麼擔心艾倫現在的狀態，那我去代你看看他好了。”
“嗯。”三笠低低應道，眸底的憂色稍散。
亞倫抬手摸了摸三笠的小腦袋，“你先回食堂吧，放心，我一會兒就回來，帶着艾倫一起。”
三笠微微頷首：“嗯，那我在食堂等你們。”
言畢，三笠也起身，邁開步伐返回食堂。
亞倫則轉身離開，朝着另外一側走去。
藉由白金之星的敏銳觀察力，亞倫不一會兒便追蹤到了艾倫。
這傢伙，根本就沒跑遠，就縮在食堂后牆這兒。
此刻，艾倫正蹲坐在牆根處，雙臂環胸抱膝，低垂着腦袋。
“艾倫，在幹嘛呢？”
說話的同時，亞倫伸手敲擊了兩下牆頭，艾倫一激靈，抬頭見是亞倫，一抹眼角的淚，起身又跑。
“艾倫，你見到巨人也要這樣逃避嗎？！”
亞倫高揚嗓音，隨後只見艾倫的腳步猛地一滯，緩緩轉過身來。
“為什麼不跑了？”亞倫走近身去。
艾倫偏側着頭，“我才不會逃呢。”
亞倫笑了，目光移到艾倫褲腿上的破洞，隱隱可見其間膝蓋上的擦傷。
“摔的？都流血了，讓我瞧瞧。”
“不用你管啦。”艾倫倔強地後退一步，躲開亞倫的手。
“你以為是我想管你呀，還不是三笠擔心你，要我帶個完整的你回去。”
“她就知道多管閑事。”艾倫撇過嘴，臉上浮現一抹赧然。
“噢？你臉紅了呀，艾倫。”
“我沒有。”
“真的嗎，讓我看看。”
“不要。”
“讓我看看。”
亞倫忽來興緻，想逗逗艾倫，伸手便作勢去摸艾倫臉頰。
“不要啦！”
艾倫下意識後仰閉目，揮手去拍亞倫的手臂。
這一揮本是十分稀鬆平常，亞倫卻猛然間放大了瞳孔，臉色劇變！
因為他看到艾倫身上蹦出了金色閃電弧！
“食堂潑辣醬『砸挖擼多』！”
嘭。
亞倫一手刀橫切在艾倫側頸，艾倫隨之暈迷倒地。
“呼～”
抹了把額角的汗，亞倫暗自心驚，旁邊可是食堂啊，艾倫這傢伙，差點就把畢業會變成全員送別會了。
“艾倫！”
便在這時，阿爾敏出現在拐角，見艾倫癱倒在地上，急忙跑來扶起艾倫。
“亞倫，艾倫這是怎麼了？！”阿爾敏着急道。
亞倫裝作一副緊張擔憂的樣子：“不知道呀，他剛才臉紅得厲害，像是生病了一樣，我正想幫他看看，他突然給自己一手刀，然後就暈了過去。”
“啊，那…那我帶他去醫護室。”阿爾敏抱起艾倫就要走。
“等等！阿爾敏，先別急，我先給他膝蓋那兒的傷口包紮一下，那兒流了不少血。”
亞倫趕忙攔住了他，讓他放下艾倫，而後給艾倫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用衣服布料包紮起來。
他是真怕艾倫醒來一個不小心，給阿爾敏和整個醫護室的人都送走了。
一旁，阿爾敏帶着疑惑的眼神瞧着亞倫這一舉動，卻也沒多過問什麼。
“好了，你去吧，我先回食堂通知三笠一下。”
阿爾敏點點頭，抱起艾倫往醫護室而去。
望着阿爾敏漸漸遠去的背影，亞倫收回目光，輕吁一口氣，提起右手，瞧向食指上的血漬。
那是艾倫的血，不小心沾上的，此刻正在逐漸蒸發。
“巨人之力嗎……還真是讓人想要又不想要的能力呢。”
亞倫用拇指搓了下食指，加速血液的蒸發。
驀地，一道電光馳過腦海，緊接着一幕幕熟悉的畫面瞬時閃現而出。
這是……他一直以來做的那個夢？！
亞倫凝神捕捉，卻發現這些畫面中並不盡然是自己的夢境，還摻雜了些許艾倫的記憶。
從未見過的古老叢林，聳立於眼前的參天巨樹，浸過全身的冰冷湖水。
這已不能稱作是畫面，而是記憶！
這記憶如此真實，他甚至如臨其境般吃了格里沙一次。
然則，兩類記憶繁複交錯，難辨彼此。
……不，似乎還有第三類記憶混淆其中。
亞倫略感凌亂。
還未等他仔細分辨捕捉，那些畫面便盡數消失不見。
抽過神來，再看食指，其上血液已然蒸發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