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拍賣會
這一次活動是周家老三一手操辦的,瓷器鑒賞和慈善拍賣。
周三這一舉動何嘗不是做給老爺子看的?豐市人都知道周家廣播善德的名聲,慈善事業做得在省內甚至全國都是讚譽一片。周老爺子又是喜歡帶點歷史味道的東西,瓷器自然不出此列。
周三用心良苦,抱着同樣心思自然不會只是他一個,那些人不論是要討好周老爺子還是有意靠攏周三,都不會錯過這一場盛事。
周三聽聞新任副市長手下各路尋着門道討他一份請帖的時候正和方書記喝茶,當下滿意中帶着些不屑地道:“嗤,還算識相。”他看着無動於衷的方書記,也喝了一口茶,才道:“管他什麼來路,下了韓棟的面子我就高興。”轉頭就施捨似的對屬下說給鄭市長一張免得別人說自己怠慢了遠客。
他顯然和韓棟韓市長很不對付,方書記自然清楚這一點,對他的決定也不意外,只不過還是提醒了一句:“鄭晉峰此人不一定可信,至少我到現在還摸不清他的來路。”
“能有什麼來路?他要是真有能耐還能頂上那個替死鬼的位置?老方,你就是謹慎太過,他就是不可信又怎麼樣?咱們難道指着他做什麼事不成?不過是給個臉面,讓他明白點在這豐市誰才是正主兒!”
方書記聽了,雖還有些顧慮,但也不再多言,轉了話題道:“不瞞三哥,我今天是要來向你請教一件事。”
周三哼了聲:“是為了任佑那小子吧?”
周三語帶不滿,卻不是針對方書記,老爺子對任佑的看重就夠他心裏不是滋味了!
不等方書記找好措辭詢問,周三就已說道:“也不知是老爺子哪一路的舊交,月前死了還沒臉沒皮地叫他孫子投靠到我們周家。老爺子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還真就讓他在周家住下來了!也是那小子投機取巧,從國外回來,那什麼詩書禮教學的比我們這從小戒尺打出來的還好!我家老爺子你還能不知道,就好這一口!白白叫任佑得意,連我們這些正經兒子都叫老爺子好生一番嫌棄!”
方書記見他直言厭惡,沉吟道:“那曉寧的意思呢?”
周三怎會不明白他一是關心周老爺子的態度,二是為了他兒子和周曉寧的婚事會不會受了影響。畢竟是合作很久的夥伴了,周三也不介意他套話,說道:“放心吧,不論那丫頭怎麼想,關鍵是老爺子的態度。”
“那老爺子……”方書記心一驚,在他看來周老爺子對那叫任佑的年輕人比自己兒子不知道看重多少倍,將唯一未婚的小孫女嫁給他的可能性不是沒有!
周三看出他的顧慮,當下嗤笑道:“你也別太看重那小子,怎麼蹦躂還不是個外人?至少我看老爺子是不支持他和曉寧來往的。這點,你儘管放心。”
方書記這才算鬆了一口氣,復又說起這一次瓷器鑒賞和拍賣的活動來,待周三炫耀滿意了,才算散去。
活動當晚,豐凰會所門前停了不少車。
豐凰會所的級別早超出了一個二線城市該有的規格,單是佔地面積在這地皮作價船高水漲的年代就可見高檔了。能來這裏的人不多,今天算是熱鬧出奇了。
周家老三包下了會所整整一層,用作宴客和拍賣之用,吃好喝好聊好,才正式入了拍賣大廳。
這中間還鬧出了一個小插曲,就是周曉寧不願同方書記和方誌安坐在一起,吵着要到后一排和任佑一起坐。被三叔(周三)呵斥了,滿臉委屈,看着安慰她的方誌安更是厭煩,一整晚眼神看展覽台上的瓷器的時間都沒有回頭看任佑的時間多。
封傲的座位並不靠前,在第七排,不過也並不影響他看瓷器。燈光打在展覽台的正中央,邊上兩面放映屏幕將中央旋轉的罩着玻璃和紅布的瓷器放大,方便在場各個方位的人看。
展覽高台旁的司儀洋洋洒洒一通開場詞說完,將周家、周三對社會的回饋愛護之心讚歎得高尚無比,贏得滿場掌聲,才堪堪進入正題:“今天我們要拍賣的瓷器,都是極其難得的珍品。大家可以看到我們的鑒定師,這七位都在業界內非常權威,競拍前也會由他們向大家做公正的鑒定和介紹。那麼,接下來,請看第一件瓷器——宋代官窯出品的白瓷碗!”
封傲來豐市之前,鄭老爺子也給了他一筆錢,數量不大,這種天價亂飛的場合自然沒有他參與的餘地,不過也是在這裏坐坐,樂意就看看熱鬧,不樂意就撐着額頭假寐。
看過前面的幾樣瓷器之後,封傲就失了興緻,他從前日常用度,隨意拿出一件來都比這些被鑒定師和競拍者哄抬得珍寶一般的東西強。所謂珍稀,以稀有才能珍貴,對於一個見慣了‘珍品’的人,難免不以為然。
他疊着雙腿,坐得筆直似乎在認真地看,在侍者來添熱茶的時候也應對自然,昏暗的燈光下絲毫看不出已經是閉眼假寐的狀態了。又是一陣轟隆的掌聲響起,比之之前熱烈許多的掌聲讓封傲睜開眼來。
原來拍賣會已經步入尾聲,台上正在競拍的已是壓軸的最後一件瓷器。
無心聽司儀或是鑒定師說什麼,在他看到那個青花水淺金魚瓷缸時,封傲的眉眼動了動。這瓷缸看着和普通工藝的淺水魚缸沒什麼不同,但一眼就叫他認出來了,竟是自己那從來和丞相不對付的右護法某次洗劫了丞相府邸,將那些寶貝賣的差不多了,獨獨留下的一件送給他的瓷器!
那表面上看着只是普普通通的瓷器,卻暗藏玄機,當年子玄還為此故弄玄虛了一番,見他不接茬才悵然若失地將秘密告訴他。他見了也覺新奇,但也不過是個擺設,之後隨意在裏頭養了一株袖珍睡蓮放在卧房裏。
但,屬於自己的東西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他查過這個時代的歷史,分明找不出自己所在的朝代的蛛絲馬跡!而此時,這件瓷器出現在這裏是否意味着這穿梭了的千百年的時光並不是鏡花水月,而是真實存在的……
台上的鑒定師輪番對這件瓷器的工藝給出了極大的讚譽,又拋出久遠得無法確定年份的噱頭來,一番競拍就開始了。
不論這件瓷器是好是歹,作為壓軸競拍品,若不給出比之前的瓷器更高的價格就是落了周家的顏面,只管負責叫價給錢的高管和富商們漫天地拋出數字!
一位外省的富商張某以破千萬的數字,壓下一片競拍者,司儀一敲定音:“一千七百萬一次!一千七百萬兩次!一千七百——這位先生!您是要出更高的價格嗎?”
站起身的,正是封傲。
他手裏沒有舉牌,突兀地站在那兒,聚光燈追蹤着落在他身上。落在他身上或是探究或是詫異的目光並沒有讓封傲動容,在主持人再次問道他是否出價的時候,才將目光從瓷缸上收回搖了搖頭。
司儀小心地看了眼周三,接着道:“一千七百萬三——這位先生,如果你不出價的話,請不要打擾拍賣會的正常秩序。”再次被封傲抬手打斷,司儀的語氣有些不好了。
被安排在第七排的人,怎麼看也不會是這場拍賣會的主角,也是出不起錢的,接二連三地被打斷,誰的心情能好?
周三心情就不好了,他看着封傲心裏雖然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不悅。不過禮節上還是不能讓封傲難堪的,當下扯出笑道:“鄭市長對我周家的瓷器可也有興趣?”
封傲道:“出於公正的態度,我只不過是想告知在場各位,這件瓷器的價格遠不止一千七百萬。”
周三聞言頗為詫異,這個價格與他收了這個瓷器的價格相比不知高出多少倍了,也是幾位專家協商出的底價,這麼一路飈上來絕沒有他吃虧的道理。聽封傲淡然的語氣不似作偽,便問道:“鄭市長也懂瓷器?”
封傲離席走向展示台,“略懂而已。”
聽到這句話,原本只看了他一眼的鄭宥廷垂眸掩下了眼裏的困惑。他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他還能不知?就算他離開這幾年他有了長進也絕不至於在鑒定專家面前班門弄斧的程度!這樣自取其辱,看來他在外的這幾年他這父親越發變得讓人不敢恭維了。
直到聽到眾人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鄭宥廷才抬起頭來,這一看,他也同眾人一般吃了一驚。
封傲上了台,在原地看着展示台上旋轉的瓷器,靜默了一刻,才將方才順手從第一排拿來的兩瓶礦泉水擰開,在司儀來不及反應之前,水已經倒進了瓷缸中。
“你做什麼——”
奇觀就在那一刻發生!
只見水在淺水圓缸底暈開,暈出一層熒光,當水漫過半指高的時候,底部繪製的藍色金魚陡然被賦予了生命!那藍色的色澤退去,生出金紅色的顏色來!這還不算,更神奇的是那三尾魚的魚尾突然擺動了下,觸發了神跡一般,三尾魚活了過來!
是的,所有人都看見它們消失在了缸底,浮起,在水裏暢遊開!
……太神奇了!
靜了一陣,大廳才爆發出此起彼伏的議論聲和驚嘆聲。周三更是坐不住了,他衝上台去,端起那浴缸左看右看,仔細地摸了摸,又伸手到水中,他自然沒碰到實質的魚,這讓他不知是失望還是安心了地嘆了口氣。
‘金魚’被他手指弄得化開,飄成了一縷縷墨絲狀的彩色顏料,等他的手指收回時,那五彩絲線又匯聚起來,化作了一尾栩栩如生的金魚。
“這、這是怎麼回事?”他可沒花多少錢買到這個東西的,還是給老爺子尋來的玩意兒中挑剩下來才拿來這裏發揮剩餘價值的,萬萬想不到這東西竟然這樣貴重神奇!
封傲確定了自己的猜想,這真的是子玄給他找來的那件瓷器,度過了千百年的時光重新出現在世人面前。也巧合般的,成為自己同樣是真實地跨越了千百年時光,從一個遺失在文字記載中的朝代來到了這個時代。
他站着的,還是這片土地,屬於千百年前,也同樣屬於如今當下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