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芒碭山(六)
很快劉邦便從村民這裏得知了卓閏到來后的一舉一動,不論是問山裡是否有其他村子,還是問是否有人進了山,都不難推斷出卓閏是想找到山中的某人。
對方應當就和曾經的劉邦自己一樣,是可以閱讀天書的人。
於是劉邦吩咐下去,派人帶兵去將附近的山林全部包圍起來,同時也讓人去附近的村子和城鎮,打聽每一個進山的人。
他要比卓閏更早的找到那個人。
等到調度好了一切之後,他才問下人:“那位先生呢?他已經出發進山了嗎?”
在他下令的時間裏,雨已經停了有一陣了,在他想來卓閏應該早離開了一段時間。
劉邦突然有點期待,卓閏在山裏找了半天,結果人卻被自己先找到帶回來后的表情,看看他是不是一直如此冷靜。
得到的回復卻是:“沒有,那位先生仍然在村中,正在與那隻白貓嬉戲。”
“什麼?”
劉邦覺得這和自己的想法不符,立馬親自趕去一探究竟,結果發現卓閏正一邊給貓清理身上的污泥,一邊訓斥對方。
“就老實了一回,這次得給你扣1分,不,兩分!”
村子裏下着小雨的時候,白貓在村裡上竄下跳,一身的泥點子,回來之後還想往卓閏腦袋上爬。
卓閏清理着,見到了趕來的劉邦,絲毫不意外的笑着說道:“多謝幫助。”
劉邦凝視着他:“你知道我去做什麼了?”
“你不是讓自己的部下士兵幫忙去找我要找的人了嗎?”
頓時眼睛一眯,劉邦沉聲道:“你就不怕我殺了他!”
卓閏輕笑:“你難道不想知道給他的天書上寫的是什麼?”
劉邦聞言,沒有回應,沉默片刻后,隨意找了位置坐了下來。
卓閏完全猜透了他的想法。
看着卓閏在那清理白貓身上的泥污,半晌劉邦才再次開口道:“難道我們所有的一切,在你們眼中都是命中早已定好的?”
卓閏知道他說的“你們”指的是神仙,搖頭道:“不,你不用把這個想得那麼神奇,人的想法、事情的發展都是可以猜測的。”
他話鋒一轉:“反正猜錯了也沒什麼損失,所以我總是大膽的去推斷。哦,要說至今為止,讓我感覺到世界有一絲的過於巧合,就像按照既定的劇本...額,故事發展,確實有一次。那是被一把劍帶入了它的故事當中,不過也算不錯的體驗。”
卓閏在一邊給白貓清洗,一邊自顧自的說著,劉邦卻皺着眉若有所思的樣子,在他說完之後才不太確定的說道:“我之前也有過類似的感覺。”
“嗯?”
“我也有過這樣的經歷,一切太過巧合,像是被安排好的故事。而且也和一柄劍有關,是我在豐西澤斬殺白蛇的時候。”
卓閏終於有些驚訝的回過頭:“那不是你編來唬人的嗎?”
換其他人這麼說,劉邦已經動怒了。
“當然是確確實實發生的事。當日你我相見之時,我只佩有一柄短劍,可曾看到我有佩戴其他兵刃?那是你離開后,我在豐西澤中偶然尋得,隨之不久就從徭役那裏得知了白蛇橫道的事。開始還並不敢去,只是想到我乃大富大貴之命,何須怕一條蛇?便提劍斬殺了那數丈長的白蛇,之後才又遇到了老婦哭訴,稱我殺死的乃是白帝之子。只是那把寶劍後來又莫名不見了蹤影,再也尋覓不得。”
“喵!”
白貓突然叫了一聲,原因是卓閏因為驚訝而手上擦得稍微重了一點。
“原來如此。”卓閏極有興趣的說道:“斬白蛇的故事竟然是真的,也就是說我之前的猜測很可能是真的,那把劍不止出現了一次。”
卓閏也有點沒預料到,自己還能再聽到那把劍的消息。
劉邦見他自言自語,不由追問道:“那把劍到底是何物?”
“是能成就一切奇迹的東西。這麼說來幸虧我當初給你送了...天書,否則你還不一定敢去殺那條白蛇?那樣的話,任由那把劍胡鬧下去,秦漢之交的歷史恐怕要變成一場神鬼大戰。”
這會不會也是一種巧合......
劉邦越聽越糊塗:“我如果沒有看天書會怎麼樣?”
卓閏想了想按照那把劍繼續創造下去可能的發展,笑道:“還是不要太計較這件事好了,區別可能只在於你原本可能變成神話人物,現在則當上了大漢的開國皇帝。”
劉邦:這我能不計較嗎......
卓閏卻接著說道:“這是件好事,起碼我們共同拯救了那些歷史學家的頭髮。”
劉邦其實還想繼續問,但看卓閏已經不再提劍的事了,只能咽了回去。
再次枯坐了半天,劉邦終究是忍耐不住。
他的身體欠佳,本就難以久坐,使得他的耐心也在一定程度上被削弱。
於是他重新談及了天書的事:“莫怪我不說,如今四方未定而我命不久矣,若是天書上那人的未來與我當初相似,無論如何我都要殺了他,反正我已是將死之人。”
卓閏看了眼劉邦的表情,顯然對方心裏的想法不盡如此。
口中說的是“將死之人”無懼天數,死而無憾。
實際上是不想死。
於是卓閏笑道:“我猜這次天書上的內容會很有意思。”
“你已經知道了?”
“就像我之前說的,都是猜測,錯了也不要緊,再說‘有意思’是個很寬泛的詞。”
劉邦再次沉默下來。
.....
這個時代找人的效率並不高,哪怕劉邦派出了大量的士兵進山尋找,也直到兩天後才將人帶到了他和卓閏面前。
對方是一位獵戶,在回村時被士兵尋到,當時便嚇破了膽,詢問為何抓他,但士兵們也不清楚。
如今被帶到這裏,得知面前的人是當今皇帝,差點肝膽俱裂。
劉邦只是問他:“你只需回答幾個問題便好,回答好了有重金賞賜。這幾日可見過一個頭生褐發之人?”
獵戶連連點頭:“見過。”
“你和他之間發生了什麼?”
“那人說話我聽不懂,只是分了些許獵物的肉給他吃,後來他便不知所蹤。”
劉邦眼睛一眯,也就是說這個獵戶和自己當初一樣,也對那位奇人有恩。
他的心裏隱隱有了殺意,但沒有表現出來,只是看向了卓閏。
卓閏拿出了文件夾——現在應該暫時叫天書,攤開在獵戶面前:“一一查看過去,看到有字出現再停下。”
“草民不識字.....”
劉邦沉聲道:“照做便成。”
“是是。”
獵戶不知道這有什麼意義,只能一封信一封信的翻看了過去,在第三封的時候就找到了屬於他的那封。
劉邦雖然此前一直表現得極為沉着,但此時卻快步走上前來望向獵戶手中的信,顯示出他的心情並不平靜。
只見信上寫着:
“我*!我吃的那是麂鹿肉嗎?兄弟,雖然很感激你給我吃的,但換我們那個時候,你得判一百七十年!”
卓閏也看完了,隨即哈哈大笑兩聲,收起了血印信和文件夾,對劉邦拱手道:“有緣再見了。”
說著便洒脫的向門外走去。
劉邦看着“天書”上莫名其妙的幾句話,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再出門時,已經不見了卓閏的身影。
......
數月後。
當劉邦病情徹底惡化,躺在床上,聽着醫生戰戰兢兢的說自己的病可以治好,他卻搖頭拒絕了醫治。
“我的命數全在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