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臨時受命
李干攔住一個田兵,問道:“你們屯正何在?”
田兵連忙向李干行禮,回答道:“屯正正帶人去丈量田地去了。”
李干有些不耐煩:“河渠都還未通水,灌溉的水都還不知道鋪到哪裏,這老兒倒好,着急忙慌就去丈量田地去了。”
頓了頓后,他又問道:“周坦呢?”
田兵回答道:“他懂得算術,跟着屯正一起去丈量田地了。”
李干呵呵一笑,他還是頭一次聽說,下轄田兵里還有懂算術的人。當初他能當上功曹,就是因為自己比別人多識一些字,而懂算術的人,必然也是識字之人,想來,這周坦還真是有點能耐的。
他不再多言,調轉馬頭便出了營地。徐朴營,也即丁圩左營,所划拔的屯田範圍,身為前度支功曹的他,自是知曉方位,無需再問其他人。
來到丁圩口正西兩里處的野地,李干很快就看到徐朴帶着幾名田兵正在來回走動着,時不時還用定長的草繩筆直拉開,在地面上插上木樁進行標記。
馬蹄聲漸近時,徐朴等人反應了過來,看到來者是李干,連忙迎上前來幾步。
李干到了跟前也不廢話,直言道:“我找周坦。”
徐朴忙回頭對身後一名魁梧田兵吩咐道:“留重,快去把周坦叫來。”
說完,他回過身來向李干欠身解釋:“周坦體弱,忙碌了一下午,喘不上氣,我等怕他又暍了,就讓他先去樹蔭下休息了。”
李干恥笑了一聲:“還真是書生的命啊。罷了,你也別叫人去找了,我親自過去。”
徐朴只好叫回了留重,又給李干指了一個方向。
李干打馬而去,在不遠處一棵大樹下找到了正仰靠在樹榦上假寐的周坦。
對周坦而言,可真不能怪他嬌生慣養,當然,自己這副肉身也確實不夠強大,但最關鍵的還是這個時代食物實在寡淡,平日裏連多放一點食鹽都捨不得。像他這般每日需要大量體力勞動輸出的,能量補充不足,只會造成身體越來越弱。
他一聽有馬蹄聲接近,料到必然又是衙門裏來了人,趕緊爬起身來,卻見到是李干,倒是讓自己有些意外。
“李功曹?”他知道李干現在在校尉府聽任,尚未有實職,暫時不能稱功曹。
“你可真是清閑的很呢,別人幹活,你打盹兒。”李干揶揄道。
“功曹說笑了,小人身體些許不適,容屯正體諒,讓小人稍作休息。”
“不與你多廢話,我有一事向你請教。”
李干破天荒的不繼續坐在馬背上,而是跳下馬來,走到了周坦面前。他將這幾日開河壩試水時發生的情況,簡明扼要的對周坦說了一遍。
“對此,你可有什麼破解之法?”述說罷了,他銜接着問道。
周坦立刻明白了李乾的用意,顯然李干剛因為舉賢升任到校尉府,這會兒迫不及待想要繼續表現一番,可惜真才實幹不夠,只能再來找自己“詢問高見”。
他同樣也明白,哪怕自己這次再提出什麼高見,一樣會被李干竊取過去說成是自己的妙計,繼而在大人物們面前表現一番。
“功曹可是高抬小人了,小人只是一介屯田雜兵,哪裏懂得水利匠技之事,功曹何不去尋水官、技匠請教呢?”周坦故作惶恐的推辭道。
“他們要是懂,我也就不來這裏了。”李干拉下了臉色,仔細盯着周坦,似乎是在辨別對方是不是在跟自己偷奸耍滑,“無論你懂與不懂水利之事,憑你的小聰明,哪怕支一個權且的辦法,讓我在上官面前有所交差,也行。”
他現在急於表現,不僅是希望能得到鄧艾青睞,也希望能在校尉那裏奠定一個好印象。畢竟他是以賢能之才被舉薦至校尉府,若能儘快有所建樹,哪怕所言辦法不是那麼高明,至少也能讓校尉本人明白自己一直是有在用心的。
“只是,術業有專攻……”
“好一句術業有專攻,想必周坦你是讀過一些書本的吧?”
“幼時跟族親略學過。”
李干湊近了一步,放緩語氣,推心置腹了起來:
“周坦,不要以為我今日來找你,是有求於你。我這可是欣賞伱的才能。你既讀過書,識的字,原本不該屈於一名田兵。我剛由度支衙上調校尉府,眼下度支衙胡都尉麾下,正好缺出了一個功曹的位置。今日,你若能幫我就此事出出主意,我定會在胡都尉那裏,舉薦你接替功曹之位。”
周坦思索了片刻,他倒是不擔心李干會故意用“度支衙功曹”來當說頭,賺取了自己出謀劃策之後,立刻翻臉不認人。他很清楚,像自己這樣一個毫無背景的底層小兵,想要往上爬,最穩妥的辦法,就是讓一位府衙里的小官目覺得“自己好用”。
“好用”分很多種,聽話,識時務,有才能,都算。
他從當初李干釋放“籠絡”信號時,就看出來了,對方真要是那種坑蒙拐騙、過河拆橋之徒,只怕早在度支衙都尉身邊就會栽跟頭。想必,李干是那種有貪性,但至少拿人好處,還會替人辦事的人。
他對於李干而言,只要能幫其在校尉府穩固了定位,那麼舉薦自己在度支衙擔任一個小吏,也算是同步成長,自己既會感李乾的恩情,也同樣還受制於李干,十分划算。
當下,他唯一值得擔心的,還是李干在都尉面前的舉薦,話語上是不是真有分量。都尉畢竟是在品官吏,功曹只是其雇傭的掾屬,就算現在是校尉府的掾屬,那也是不入品的僱員。他只能賭一把,倒要看都尉與李干昔日私交如何了。
“多謝功曹賞識,小人自然明白,以小人才疏學淺,功曹來問話,是在給小人立功的機會。”當即,他還是決定先應下李乾的要求。
儘管他對水利工程確實一竅不通,所掌握為數不多的一些知識經驗,還是源自本時代肉身自帶的記憶,可李干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自己再忸怩推辭,弄不好會直接惹惱了對方。
頓了頓后,他又說道:
“功曹,水利之事小人確屬短淺,但也一定竭盡所能,協助功曹尋找破解之法。不知,小人可否先去現場觀察一番,若無目睹,只怕憑空想像會有大差池。”
“行,時間緊迫,你我立刻出發。”李干欣然,牽過馬來,準備上馬。
“可是功曹,眼下這都快到傍晚了,小人徒步前去,到了地方,只怕都日落了,今晚還能回來嗎?”周坦看了看天色。雖說距離不遠,但他可不像李干那樣擁有交通工具,入夜後,回程肯定艱難。
“無需擔心,你我共乘一匹馬先去。若是晚了,我安排你就近宿一晚。”李干說道。
周坦看了一眼李乾的馬,竟連馬鞍馬鐙都沒有,下體不禁一緊。
三國初期,馬鞍確實尚未發明。但到了如今的中後期,騎兵部隊已經開始廣泛開始使用馬鐙。可能因為目前這個階段,馬鐙尚且屬於高新技術產品的緣故,所以對於非主力部隊而言,還不夠資格裝配。
周坦向徐朴等人簡單告知了一下,隨後便與李干乘馬出發了。
這段時間,徐朴營里已經知道李乾沒了周坦的功績,正暗自對李干十分不屑,卻沒想到今日李干竟願與周坦共乘一馬,二人關係,使人捉摸不透。
一個時辰的路程,李干載着周坦來到蓄水堰的攔河壩外。
周坦下馬時,臉色慘白,額頭汗珠如豆,大腿緊緊夾在一起。一路全是野地,顛簸得五臟六腑都快成了漿糊,更是苦了自己的“祠堂”。
李干看着周坦這副樣子,揶笑了起來:“堂堂男兒,竟然不會乘馬,將來上了戰場,也只能是步卒的命。”
周坦推笑着,自然無話可接。他倒覺得無妨,自己在李乾麵前短板顯露越多,只會越消除李干對自己的敵意。
他跟着李干在河壩上逛了一圈,又來到河壩下方的河道探查了一番。早上剛試過水,河道里還有積水,三四十丈開外,被沖毀的土堤正在搶修之中,有工人正在往土堤里混入雜石,進行額外加固。
與水源接口的河道,最窄的寬度都有百尺十丈,越往南,河道寬度略有拓寬,能達到一百二十尺左右,而過了七里處的甲圩口,則逐漸出分若干支流,河道也隨之收窄。
他準備再登上攔河壩東邊的岸台,那裏位置最高,方便仔細俯瞰一下河道的地勢。李干卻攔住了他,叮囑道:“河道通水一直失敗,尚書郎和校尉府的諸位大人物們就在攔河壩附近駐住下來了,那邊,連我都不可隨意走動,你就在這附近查看吧。”
周坦作罷,走動了一大圈,這會兒天色已有了黯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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