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堡主

青嶺鎮外，一間廢舊的小廟裏，當中一尊佛像的旁邊，一個身材魁梧模樣凶神惡煞的壯漢，在來回踱步着。

“這趟出來真他娘的邪門了，哪哪都不順。”說著他一腳踹在了下方跪着的其中一人的身上，惡狠狠的說道：“廢物，六個人折了一半，一群廢物。”

“大當家的…”一個滿臉鬍鬚，只有一條胳膊的中年人的猶豫着說道。

只見那魁梧壯漢一巴掌拍在他的臉上，怒道：“有屁就放！你的事還沒跟你算。”

“是，是，大當家的，彪子他們遇見的的應該和我在李家村外碰見的是同一伙人，他們應該是三個人，還有一個也甚是厲害。”那獨臂中年人說道，他說著還朝那三人撇了一眼，那小眼神似乎在說我二對三還能過兩招，你們六對二還搞成這鳥樣。

“都是廢物，不是這裏有事，我非過去給那三人活剝了。媽的，去青嶺鎮打探的人呢，怎麼還沒回來，他娘的探到窯子去了？”

……

青田道觀里，張凌慢慢睜開眼來，頓時一陣緊張，噌的一下就坐了起來，隨即看到李蘭心躺在自己身邊，胸口起伏均勻，想是沒什麼大礙。這時只聽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

“張小公子，你醒了。”

張凌旋即回過頭去，見到是李承平，鬆了口氣，他撐着雙手準備下床，頓感渾身酸痛。

“還是叫我林武吧。後來發生了什麼？我睡了多久？”

“我也不知道，我是一天前醒來的，那沈如風已經不在了，這人瘋瘋癲癲的，但好像無意殺我們，我看我們的傷勢都處理過了。”李承平說道。

張凌聽到此話，立馬調息起來，發現體內順暢，絲毫沒有之前中毒時那般阻塞，看來毒已然被解了。沉吟了片刻，他說道：

“那還是得謝謝他了，但此人終究喜怒無常，我們還是快點帶走蘭心先離開這裏吧。”

就在這時李蘭心也醒了，呼吸頓時變得有些沉重了起來，迷糊着說道：

“臭老哥….”

“小妹，你感覺怎麼樣？”李承平急忙跑了過來，輕聲問道。

“我夢見我和那瘋子打了好久…瘋子！那瘋子呢？”李蘭心轉而驚慌問道。

“他不知去了何處，但他留了這個給你。”

說著李承平從旁邊拿起一本冊子，遞給了李蘭心。冊子封面上寫着“寒冰劍訣”四個字，上面墨跡還很新，應該是才寫不久的，可見沈如風真的很想收李蘭心為徒。

李蘭心接過，隨手翻了開來，只見裏面赫然寫着：

寒冰劍訣，非冰寒之體不可練，全篇總九式，冰寒之力越純凈者參悟的越透徹，同式威力也絕非平庸之輩可比擬。

第一式：霜之覺醒。寒氣由走周身，后聚於靈台，經懸樞而出，凝氣成霜…

第二式：劍隨靈動…

…

李蘭心一頁頁的翻着，劍訣的最後是沈如風寫給她的話。

女娃子，這劍訣是柳海音師門傳承之物，嘿，我當年也是用了點小計謀，用丹藥從她那裏騙換來的，所以你除非日後有了天資不錯的徒弟，不然莫要外傳。據我所知，當年這寒冰劍訣只有柳海音一人練到了九層，就連她的師尊也只有八層之資質，我觀你體內冰寒之力的純凈程度與她不遑多讓，他日成就想必未在她之下。你雖不願拜我為師，嘿，但你既然已經看到這裏，那我沈如風就算得上你半個師傅，另外半個得算是柳海音。另外，你得小心點那張家小心，張家可都不是啥好人吶！但為師覺你尚無武藝，身邊需要有人保護，只能勉強給他解了毒……

李蘭心看完，感慨萬千，她腦海中上一段畫面還是這老頭想要殺了他們的恐怖場景，誰成想最後卻是這暖暖的話語。

“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小妹，等你練成了可得罩着老哥我。”李承平開心的說道。

“哼，等我練成了，看你還敢欺負我！”

“李兄，蘭心，此間事了，我身上的毒也解了，這一路兇險，眼下這裏離李家村尚還不遠，我覺得你們還是回去…..”

“疼疼疼！”只見張凌還未說完，一隻縴手拎在了他的耳朵上。

“怎麼？惡貫滿盈的張小公子又要行那耍潑賴皮之事了？你這是不是不想給那一萬兩銀子了？”李蘭心柳眉一挑，微怒道。

“給，給，你先放手。”張凌急忙道。

此時的李承平驚呆了，他還是第一次見過這場面，平日裏在京都橫着走路的張小公子竟然被自己的妹妹拎着耳朵治得服服帖帖的。

“林兄弟，我李某承諾了將你護送到張將軍那裏，又豈會將你丟下，做那背信棄義之事呢？”李承平認真的說道。

如若以前，張凌此話大抵是試探之言，但此時，他是真的為這兄妹二人考慮，因為他，李蘭心兩次在生死徘徊，李承平也是差點死在那沈如風手上，雖是相處不長，但張凌在這兄妹二人身上有了家人的感覺，這是他在其他朋友身上沒有體會過的，所以他也會開始考慮他們的安危，尤其是李蘭心。

忽然，一陣咕咕聲傳來。

“嘿，我餓了！”只見李蘭心捂着肚子，一臉尷尬的說道。

……

“小妹，你慢點，別噎着。”

青嶺鎮，一間包子鋪，李蘭心正狼吞虎咽的吃着包子，毫不忌諱旁邊人驚詫的目光。他們三人在青田道觀稍作休整后，便一路來到了這青嶺鎮。

“啊…終於吃飽了，感覺像是餓了好幾天！”李蘭心摸着肚子，一臉愉悅的說道。

張凌和李承平則是在一旁滿臉微笑的看着她。

就在他們付了錢，走了沒幾步，張凌忽然拉着二人躲進了旁邊的小巷中，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林兄弟，怎麼了？”李承平輕聲道，李蘭心也疑惑的看着張凌。

張凌眼神朝一處地方示意了一下，二人看了過去，只看見一個肥胖男人走到斜對面的另一個巷口，鬼鬼祟祟的四處看了看，隨後走了進去。

“是他，老哥，在客棧里欺負我的人里就有他。”李蘭心忽然說道。李承平心裏頓時一陣寒意。

“看他那樣子，裏面應該有同夥，但人數應該不多，跟過去看看，也到我們回禮的時候了。”張凌說道。李承平則是會心一笑，正合他意。

……

“你說這乾的什麼苦差事，你說大當家的也是，非要趟這渾水，跟以前一樣踩點軟點子不好嗎？這振威鏢局就是龜縮在這裏不出去，能有什麼辦法，娘的還抓了前去探風的賴三，賴四兄弟兩，哎！”

“誰說不是呢，老子三四天沒碰婆娘了，巴不得馬上回去。”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響起，三快兩慢。

其中一個人起身開門。

“喲，胖子，怎麼是你啊，進來吧，把門帶上。”這人轉身剛往回走，身體突然被什麼東西給撞倒在地上，給壓的死死的，他斜目望去，發現是胖子壓在自己的身上，剛要破口大罵，一把刀架就在了他和胖子的肩膀上。

另一個人嚇得一跳，剛拿起來刀，準備衝過來。只看見大門關上了，門口又多了一男一女，在看着他一臉壞笑。

…

“你們誰先說呢？”張凌雙手背在背後，俯着身體望着三個已經綁的嚴嚴實實坐在地上的煞龍寨山賊。

“唔…”

“不說是吧！小爺我脾氣可不好。”張凌一巴掌拍在其中一人的腦袋上。

“唔…”只見三人此刻嘴裏都被塞的滿滿當當的，一臉焦急的模樣。

李蘭心看的差點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但又彷彿聯想到張凌平日裏作威作福的樣子，又白了他一眼。

“算了，小爺我今天心情好，我選一個人問吧，剩下的兩個都拉出去喂狗了。”此話一說完地上三人“唔”的更厲害了，一個勁的想往張凌身邊靠，都示意張凌選他。

“都老實點！”李承平怒聲道。

只見張凌抽出了其中一人嘴裏的布條，正是剛剛開門的瘦弱青年。

“幾位大爺，饒命啊！”青年哀求道。

“說不說！”李承平一巴掌拍在了青年的臉上。

你倒是問啊！你不問我哪往哪說啊！但也不敢多言，生怕得罪了幾人，只是一個勁的陪笑。李蘭心一滯，心想着這才多久，老哥就被這張凌給帶跑偏了？

“你們來了多少人？都身處在何處？”張凌忽然臉色一變，厲聲道。

“300多人。都在鎮外的一間寺廟附近駐紮。”

“那振威鏢局押的何物，竟然讓你們如此惦記？”張凌又飛速的問道。

“這這這，大爺，這個我真的不知道啊！”

“嗯？”張凌剛欲嚇一下這山賊，只見旁邊的胖子一個勁的點頭，張凌見狀也扯出來了他嘴裏的布條。

“我知道我知道！是製造兵器的材料！”胖子中年人急忙說道。

“制何種兵器的？”張凌追問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就連我們大當家的也不知曉。”胖子搖頭道。

“那你如何知曉是製作兵器的材料的？難不成是你們大當家告訴你的？還是在一派胡言，這種東西又豈用鏢局護送。”張凌一臉不信，雙目一凝，淡漠的說道。

“是…是…是我無意中聽到了大當家的和京兆府的夏大人的談話，兩個人聊了一會就吵起來了，然後夏大人對大當家的輕聲說了什麼堡主，我雖然沒聽太清，但製造兵器幾個字我是聽的真真切切的。”

聽到此話，張凌和李承平對視了一眼。李承平旋即說道：

“一派胡言，你一個山賊，又怎認得京兆府尹？”

“小的句句屬實，小的曾跟過四金堵坊的廖四爺一段時間，因為犯了一些事，才逃出了京都，無奈加入了煞龍寨。”其實這胖子中年人剛剛就認出了李承平，只是怕惹了什麼忌諱才不敢多言。

“你口中的堡主是誰？”張凌詢問道。

“我也不知道。”胖子中年人搖了搖頭。

“那你可知振威鏢局這趟是受何人所託？又運往何處？”張凌轉而問道。

那胖子中年人又搖了搖頭，張凌又看了看另外兩人，顯然都是不知情。

製作兵器的材料嗎？隴雲常用兵器都是鐵器，輕盈，鋒利，只有少許類型兵器的是銅製，多用於一些鈍器，還有一些特質的武器是銅鐵合鑄，但需要極高的鍛造手藝，例如他堂哥張武雲的追風槍和隨身攜帶的那把雲帝御賜的忠魂劍都是銅鐵合鑄。雖然隴雲境內的銅礦，鐵礦都是朝堂把控的，但並不是違禁物，除非是大量的囤積。別的兵器的話，張凌能想到的只有爺爺打造的穿雲箭或者毒師制毒用的材料。而穿雲箭據爺爺說是玄鐵打造的，說是穿雲箭，其實厲害之處在弓上，一共只打造出了一百八十把弓，十八驍騎營，每營有十隊，每隊十人，每個隊長持弓，其餘人掩護，協同作戰。而這一百八十把弓打造完，剩下的玄鐵經過特殊的工藝研磨成粉，和銅鐵合鑄全都製作成了箭矢，所以十八驍騎營會專門配備人戰後回收箭矢，也極少有丟失的情況，當然了，即使箭矢全部耗盡，普通箭矢用在此弓上一樣威力巨大。至於那些毒師，張凌認為，那些毒霧不可能憑空產生，也不大可能是藏於體內，應該是有特質的器皿。

想到此處張凌覺得還是有必要得研究一下那毒師功法。

“他們三個怎麼處理？”李承平見張凌半天不吭聲，自己又詢問了一些別的問題，見再也問不出什麼，看向了張凌，說道。

張凌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李蘭心。

“算了，我們也不是嗜殺之人，送官府吧！”李蘭心見二人看向了自己，說道。

“林兄弟，那我去吧，衙門那套我熟，小妹，你也在此等我。”李承平突然說道。

“好。”

說完，李承平帶着三人就出門了，張凌還在想着兵器材料的事，見無事可干，拿出了那本入境級毒師功法，翻了翻，也不認得多少字，他又想到了自己錯把冰雲劍，認成了水雲劍的尷尬事，心中苦笑了起來，早知如此，就跟着家裏的先生多學點了。

“林大哥，你在看什麼？”李蘭心忽然探過腦袋來。

“一本功法。”

“好像是羅海國的文字。”李蘭心仔細的看了看。

“你認得？”張凌心頭一喜。

“不認得。你也不識嗎？”

“要是認識就好了！”張凌嘆道。

李蘭心頓感意外，不認識字你拿着翻半天。隨後建議道：

“等去了大一點的地方找個先生翻譯一下唄。”

“可是這個功法別人看不得。”張凌說道。想着哪個先生看到毒功二字，怕不是要報官。

“傻了吧，你按照固定的方式打亂抄錄下來，等先生翻譯完，你再按照這個方式反推恢復回來，這樣，別人又看不到裏面的內容，你又得到了譯文。”李蘭心說道：“看你要是捨得給我看，回頭我可以幫你抄錄。”

張凌噌的一下站了起來，茅塞頓開，此刻的心情溢於言表，說道：“說什麼呢，我什麼都捨得給你看，一本功法而已。”他開心的甚至恨不得一把抱起李蘭心，但…又怕耳朵疼。

……

時間流逝着，二人又聊了一會，發現李承平遲遲未歸，正商量着要不要出去看看時，忽然，門打開了。

“老哥，你怎麼去了這麼久？我都擔心死了。”李蘭心問道。

“三個人綁的那麼嚴實，有啥擔心的，這樣都能出事，我這些年的捕快就白當了。只是有事耽擱了一下，你不知道青嶺的衙門見我是京兆府的恨不得留我吃晚飯咧。”李承平回道。

……

在二人對話的期間，張凌卻忽然發現了李承平袖口的內側處有一滴新鮮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