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泣血還符(九)
水力士雙手握刀再度畫弧朝姜奇峰的位置猛劈,但掀起的無儔罡風偏了少許,連帶着將姜槐也籠罩其中,姜奇峰額頭冒汗,但見姜槐只是抬頭凝視刀鋒,也只能強忍着心頭恐懼不動。
眼看巨大的水刀快至頭頂,刀勢已老無從變向,姜槐邁步、提膝,其背後的法身虛相同時大步踏前作出了同樣的動作,這一步就是兩丈有餘,直接擋在了姜槐身前。
巨刀與法身似乎蘊含無窮力量的膝蓋相碰,撞擊出巨大的轟鳴,雙方各有一瞬間的凝滯,但姜槐本人絲毫不受影響,只是雙拳輕輕對擊。
法身虛相的雙拳也被強行提起,一記雙峰貫耳,橫擊在巨刀刀身,拳面上還隱隱冒起彤紅火焰。
滋滋聲中,巨刀炸成無數水花,消失不見。
水力士慢了剎那才回過神來,巨刀雖失不退,反而一拳擂向姜槐法身,法身不躲不閃,模糊的面容似乎露出一絲獰笑,出拳轟擊水力士頭顱。
水力士側身擋架,兩拳交錯時颳起的狂風如梟雕凄叫,又一聲轟鳴,擋架的肩膀被直接打爛,露出巨大的水波空洞,而其正中法身面部的拳卻沒什麼威力,只是將法身震的往後稍退半步。
姜槐正要譏笑寧於昕的水力士虛有其表,卻忽然注意到身邊姜奇峰身上真火顏色有異,當即面色一變,跺腳就走。
可惜一踩成空,眼前景色變幻,自己連同姜奇峰竟不知何時已然身陷突然變寬的河水之中,只不過先前湍急的河流此時靜靜無聲,只是水面快速上漲,眼見就要淹到脖項。
姜槐經驗豐富,情況不免時未敢輕動,姜奇峰卻是覺出身上奇癢難耐,唯恐水中有陰寒毒物,毀了剛剛更上一步的流金真火,慌張之下雙臂不停撲騰,可河水毫不着力,不動還好,這一撲騰反而身子更往下陷,河水不停往嘴內咕嘟咕嘟倒灌。
場中觀戰武者一片嘩然,在這些人眼中,水力士和法身虛相的交鋒固然震撼,但另一件事卻更是詭異:水刀碎裂時有少許水花灑落在二姜腳下,積水不過是小小一灘,連鞋背都不曾漫過,二姜就作出如被水淹的古怪動作,姜奇峰更是慌裏慌張,身子扭動顯出各種怪相。
無數人不明所以,甚至拍頭、掐腿、揉眼,以為被巨像鬥法驚駭失智,唯有清源才看到寧於昕背在身後的手掌中有一枚紙符在無火自燃,玉指指縫間還有微弱的白煙繚繞。
姜槐面朝幻陣之外怒吼:“廖成旺,我台使令牌在身,你還敢擺弄幻陣妄自攻擊,不怕神庭律法嗎?”
廖成旺連忙擺手:“唉,唉,姜大人可不能瞎說,廖某哪裏敢朝姜大人動手,幻象法陣一絲未動呢!”
姜槐手臂輕攪了一下,隱隱覺出不對,又注意到驚慌失措的姜奇峰身上真火竟仍未熄滅,只是顏色越來越近於青色,終於恍然大悟:“寧於昕,對本台使動用弱水障這種通微級符籙,你等着被神庭問責吧,林深也保不住你!”
寧於昕手指在身後微搓、輕搖,水巨人一閃后消失,清源只覺手心一熱,掌中卻多出來一截紙符,連忙收入銅鏡之中。
耳中同時聽到寧於昕語聲:“眾目睽睽之下,你這人心懷惡念,先向我水力士出手,又故意毀我水刀法器,卻不知裏面原有一滴弱水,這分明是弄巧成拙自討苦吃,到哪裏也告不贏我!”
姜槐點頭:“好,好,好!你收不收弱水?”
寧於昕冷笑:“你若是肯認輸求饒,日後見了我退避三舍,或許弱水便可自行退去,若是仍要囂張跋扈,在監察司這裏扎刺,那或許就永遠出不來!”
姜槐哈哈大笑:“真是大言不慚,水系那點玩意也就只能困一困、擾一擾,真惹壞了本台使,那是隨手可破!如意法身,來,來,來!”
上方巨大的法身虛影倏然縮小,閃入姜槐身中,與姜槐合為一體,姜槐體內傳出幾聲脆響,法身再次遁出體外,膨大變形,之後又再次縮小合一,如是者先後九次,期間寧於昕冷眼旁觀,輕笑不絕。
清源不知姜槐在搞什麼玄虛,也同場外武者一般,一直凝神緊盯,直至姜槐雙眼間隱隱約約有紅光一閃,清源頭顱刺痛異常,才忍不住閉上雙眼。
直到場外喧嘩之聲如山如海,清源才緩過勁來睜開雙眼,眼前一幕十足驚人,姜槐竟是已脫出河水,只是周身血肉俱無,只剩一架陰慘慘的白骨骷髏,而身後的法身虛相上卻仍是是血肉俱全的模樣
白骨下頜動了動,若不是被他兩手骨架緊急托住,差點直接掉落,空中一絲微弱語聲響起:“如意法身,再合!”
法身縮小,重合於白骨骷髏之上,隨後肉芽瘋長,眨眼之間,姜槐周身血肉即已復生完畢,還套上了一身形制與寧於昕相似但花紋不同的錦衣,可惜清源頭疼欲裂,天眼竟是無法生效,錯過了錄下血肉增生的全貌。
全場武者被奇景震懾的鴉雀無聲,寧於昕同樣驚駭不已:“佛宗白骨觀?皮囊蛻真法?姜槐,你竟修行邪法!”
復生后的姜槐仍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僵硬面容,之前清源還疑心是面具,現在才知竟是此人真容,姜槐掌心托着一枚微微生光、小如粉塵的圓珠,朝着寧於昕晃了晃:“什麼邪法,此為法身換血之法,是近年仙門新出的術法,真是頭髮長見識短……不過還是多謝寧坐守賜寶,弱水珠可值錢的很!”
回頭見旁邊姜奇峰仍在慌張扭動,便托着弱水珠靠近,弱水珠輕輕滾動,姜奇峰腳下些許積水被全數吸入,看着弱水珠比先前大了些微。
姜奇峰終於得脫,只是神智似乎不曾全復,仍是委頓在地不住乾嘔。
姜槐死盯着寧於昕,手指緩緩按向掌心弱水珠,見寧於昕神色微變,隨即哈哈一笑:“寧坐守,這東西於本台使沒用,本來想按碎了它,不過萬一是某人心血祭煉之物,那可就不免得罪了人……還是之前那句,人走,符留,怎麼樣?”
寧於昕正要搖頭,忽然心中一動,自懷中抽出一張微微發亮的紙符,她對着姜槐笑了笑:“不必了,神庭正式行文已到,蘇清源已然是監察司的人了,人是,符也是!”
姜槐心下失望,正要碾碎弱水珠泄憤,忽然瞥到寧於昕手中小旗木牌上刻着的‘蘇清源’三個字開始綻發微光,然後漸漸模糊,立時來了精神:“寧坐守,不妨打開行文看一看,也許蘇清源你們監察司也不肯要呢,哈哈哈!”
寧於昕點開紙符,一眼掃完,然後扭頭盯着空中某處:“申請暫緩調令……司空求,你到底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