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 不消停
兩串肉下去，眼前的金星也退了，嘴裏還是一股子奇怪的氣味，但郝東總算有力氣坐起來。
洛不勤倒是嚴肅了起來：“小東啊，一會兒咱們吃飽了再帶上一點兒，就又得上路了，這回我估計能一口氣走到地兒了。”
郝東點頭，這種時候他也嚴肅起來：“麻煩洛老師了。”
郝東難得這麼認真的叫洛不勤，洛不勤剛綳起來的嚴肅臉瞬間破功：“哎！好久沒聽你這麼叫了，再叫聲聽聽唄。”
郝東懶得開口，一腳丫子踹過去。
洛不勤怪叫着往邊上躥，順便湊到燉肉鍋子旁邊：“這還得多久？”
加熱板溫度不大夠，郝東不怎麼樂觀：“估計還得起碼個把鐘頭。”
洛不勤也沒再說什麼，開始從包里往外掏防水布：
“那我先把生肉給處理完，回頭能一包帶上。咱們今晚就先在這裏休息下，明天的路還不知道會是個什麼樣子。”
很快他們就會發現，洛不勤就是個烏鴉嘴。
不過這會兒倆人還沒意識到這點，好容易肉燉好了，眼下他們填肚子還來不及。
那簡易高壓鍋意外的好用，開蓋子之前要先放走裏面的高壓氣體，這鍋子也沒個氣孔，洛不勤就拿着工具撕封口上的布條，結果第一股熱氣噴出來就把他饞的口水都差點跟着下來。
“我靠！”他一下子激動了，“這肉燉了味兒能這麼香？這聞着就一定好吃啊！”
郝東也很意外，畢竟之前處理食材的過程里他是充分了解過這肉有多難入口的。剛才餓暈了才吃了兩串，到現在回憶起來還覺得有些噁心。
可這鍋子裏飄出來的香味兒簡直讓人覺得，這肉和洛不勤剛才煎烤的那些根本不是同一樣！
郝東也只能推測：“大概這個就跟野豬一樣，沒處理好的話味兒就很重，但處理的好了就會很香？”
可他們也沒多少調料，想來想去，要麼就是這肉適合高壓鍋這樣燉；不然就是那兩片香葉起了決定性作用；又或者兩者都有。
不過他們眼下也就這麼點兒材料了，這肉也不可能帶出去繼續吃，與其花那時間總結經驗，還不如抓緊時間開吃，吃飽了好好的睡一覺，養足精神第二天好繼續奮鬥。
醬汁濃郁的肉塊燉的基本上已經徹底爛了，但因為肉質本身很硬，而且高壓鍋內水分被充分的保留，倒是沒有因為爛而柴掉。
一口下去，確實和以往吃過的肉類口感味道都不同。
爛而不柴，軟而不散，彷彿依然帶着肉類纖維特有的彈性。濃郁的醬汁包裹着肉塊，但肉塊內部依然十分完好的保存着肉汁。
那肉汁的味道也很特殊，原本是糖精和鹽搭配的味道，卻因為那肉本身的滋味，再加上香葉的調和，肉汁甜中帶酸，原本鹹的有些發苦的味道則變成了鮮，異香撲鼻。
洛不勤悶頭下去幾乎有半鍋，才長出了一口氣：“吁——所以有那麼多人愛吃醋也是有道理的啊，這肉裏頭要沒那一絲絲的酸，口感肯定沒現在這麼好。”
他們這鍋肉可沒有放醋，全是那肉本身帶着的酸味兒。而傳說里，貓肉是酸的，人肉也是酸的……
郝東雖然終於克服了自己心理上那道坎，但實際上那多少還是被飢餓給逼的。這會兒餓的沒那麼厲害，下筷子的時候就始終還是帶着一點兒顧慮。
勉強吃飽就停了下來，心裏頭還始終有種負罪感。
洛不勤看他的表情大概能猜出來他是怎麼了，不過他依然沒說什麼，只是把餘下的肉規整好了繼續蓋嚴實蓋子：“睡醒那頓有啦。”
這一夜相對來說倆人睡的都比較踏實，因為這裏好歹是個有門的屋子。他們把屋子裏的破爛傢具頂住門之後，就算睡的比較死一些，也至少不會在睡夢裏被無聲無息的偷襲了。
只是郝東的夢裏依然不怎麼太平，幾乎有大半夜的時間，他一直在夢到戚絕。這導致第二天一早洛不勤把他喊醒的時候，他的腦袋裏依然昏沉沉的感覺很有些不痛快。
這種情況讓郝東這一天都沒什麼精神，也更加懶得說話。洛不勤只當他還在為食物的問題跟自己糾結，也不去管他，拖着連夜趕製出來的小拖車，一馬當先在前頭帶路。
那小拖車其實就是他們的“電磁爐”。
那屋子角落裏有張破沙發，已經沒辦法坐了，裏頭爛得連耗子都不樂意待。但它四個腳上都帶着輪子，洛不勤就把它們拆下來鑲到了他們的那電磁爐底下的大砧板上。
“電磁爐”面上是平整的鐵板，他們的“高壓鍋”就摞在上頭，而肉都塞到了洛不勤的背包里。
洛不勤計劃的好，這樣帶着走，他們一路上還能隨時隨地煮飯。
可惜他的如意算盤很快就落空了。
望着眼前通道底部已經被徹底破壞變形的電梯，郝東面無表情：“烏日勒給我的地圖上標註的是一條秘密通道。”
他雖然對前面的部分記的沒那麼牢靠，但那條路中間拐上了另一個方向，並且會通向另一條水利電梯，這點他還是記得很清楚的。
但眼前這個明顯是個普通的電力電梯，而且控制板已經被徹底砸爛，不可能啟動了。
洛不勤打哈哈：“哎呀我記得的是普通的那條路嘛哈哈。”
郝東在白星的幫助下爬到了電梯頂部，把手電筒光朝着電梯通道上方打過去。可惜就算是強光手電也照不到通道的盡頭，明顯那上面還有相當一段距離。
洛不勤在四周檢查了一遍，除了電梯檢修的屋子，這段地方沒有任何別的建築了。
往回走倒是有一些屋子，但也看不出原本是派什麼用處的。因為那些屋子基本上全都空蕩蕩的，早就已經被搬空。
“茹姨留的線路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知道這條電梯通道上面肯定就是咱們要找的目的地。”洛不勤也爬到了電梯頂部，跟郝東一起往上看，“我建議，咱們往上爬一個。”
他說這話倒也不全是瞎扯。
這電梯是上面連接底層的通道，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在這條筆直的電梯通道里是有維修站的。
只不過這些維修站十分的簡陋，就是在牆壁上挖出一個不大的空間，臨時存放一些基礎的維修零件和設備。
而且維修站彼此都是獨立的，就是牆裏那麼一小間一小間。除了坐電梯能到，平常如果電梯卡住了，那麼就只能順着電纜上下的時候想辦法悠過去。
但對於郝東他們這會兒的情況來說倒還有點用，起碼可以讓他們在攀爬的過程里中途有個落腳休息的地兒，不用一口氣努力到底。
洛不勤給郝東介紹完，從背包里取出一條登山繩，一頭扣在自己腰上，另一頭扣住了郝東的皮帶：“走吧，我前頭。你要是受不住了就拽下繩子，咱們就停下休息會兒。”
事到如今，就算走回頭路，郝東也不知道應該在哪裏拐彎。所以他們毫無選擇，要麼按洛不勤說的爬上去，不然他們的旅途就差不多到頭了。
可就算要放棄，順着原路回去只怕也沒辦法再回地面上，所以橫豎其實就只剩了這一條路。
郝東接過洛不勤遞來的手套戴上，深呼吸了口氣，跟在洛不勤的後頭，開始攀爬。
電梯的鋼纜很粗，並不是很好把握。但好在粗的同時也意味着牢靠，再加上底下電梯間那一個大鐵秤砣拉着，至少半空裏晃動這種事兒沒發生。
但郝東的身體實在不怎麼好，就算經過了這段時間的強化鍛煉，爆發力也許可以有一點，但這種考驗長久耐力的活兒就有些要命。
這時候那些如同鑲嵌在通道壁上一樣的維修站就成了救命的點兒。
倆人爬一陣，郝東覺得體力開始受不住了，就找一個最近的維修站，利用流嵐里那些基本上沒可能折斷的萬能絲，在電纜和維修站之間搭好橋，然後過去休息一陣子。
就這樣斷斷續續的爬着，漸漸的，底下的電梯間終於也沒入了徹底的黑暗裏，看不見了。
四周都是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就只有他們叼在嘴裏的小手電。
身下是如同萬丈深淵一樣的黑暗，頭頂也是同樣看不到出路的黑。
四周的牆壁上雖然澆了水泥，但卻大塊大塊的開裂。而那無數的縫隙里有無數種類各異的昆蟲，有得是當地正常的品種，有得個頭卻明顯不正常。
單就郝東手電光芒不小心掃到的，就有起碼四五次，他看到那牆壁上有兩指寬的蚰蜒爬過。
但事實上那還不是最糟糕的。
當他們爬了可能得有四五百米的時候，突然前面的洛不勤“嗯？”了一聲，然後停了下來。
郝東這時候手臂已經酸麻的有些失去知覺，雙腿也有些纏不住鋼纜了。他就想能快些爬到頭，這樣才有可能能正經休息。
洛不勤這一停，讓他心裏有些急躁：“怎麼啦？”
洛不勤難得的沒有馬上答話，而是取下了嘴裏的手電，似乎在鋼纜上仔細查看着什麼。
郝東有些疑惑，但他眼前的鋼纜除了上面有一層泥灰以及銹跡斑斑之外，並沒有什麼特殊的。
於是他乾脆抱緊了鋼纜，努力讓自己能多少休息一下。因為他不知道洛不勤這是又抽什麼風了，也不知道他要抽多久。
只是他才停下，突然就覺得有水滴落到了頭上。
郝東仰起頭：“我們快到了？怎麼下雨……了？”
後半句話他沒能順暢的說完，因為他這一仰頭，一滴“雨水”直接落到了他的臉上。
而那一滴里微溫又帶着一點黏膩的觸感，以及空氣中飄來的氣味都在告訴他，那不是普通的雨水，那是血。
郝東如今對於血肉的敏感度絕對很高，立刻就伸手抹了一下拿到眼前辨認，發現自己的判斷沒錯，那真的是一大滴鮮血。
然後更加恐怖的景象在他眼前發生了，他看到血液順着粗粗的鋼纜就這麼流了下來，就像一條天然的小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