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 無水燉肉

有一口高壓鍋，很多事情就變得簡單了。

按照最簡單的辦法，可以直接把肉塊和調料一起丟到鍋里，接下來也不用管，加熱足夠的時間就行。

不過他們時間不夠，調料也不夠，在無腦操作之前，總還是得做一些必須的食材處理。

其實在正常的條件下，這些步驟如果在開始燉肉之前也進行一下的話，出來的成品效果也絕對比直接開燉的效果要好。

這屋子裏別的沒有，鐵板木板還是能拆到幾塊的。所以郝東先讓洛不勤幫忙拆了一塊鐵板砸了個大概的鐵鍋樣子，然後架了個小酒精爐子熬油。

雪山猿本身就不像豬那樣有豐富的脂肪層，這點子肥肉簡直可以說是來之不易，刮都颳了老半天。

而且這活兒不是郝東動手的——就算他能說服自己把這玩意兒當食材的肉而不去多想其它，也不代表他能就此放下一切芥蒂，直接就能對着那玩意兒開屠夫模式。

洛不勤就照着通常概念里應該會肥肉比較多的部分——比如肚子和屁股上——挖的，結果顯然這玩意兒平常不缺乏鍛煉，挖出來的白色的油脂中間更多的還是筋膜。

那小酒精爐子火也就一點大，溫度也不太夠，好在鐵板不是很厚，郝東那頭架着大鍋先煮了一會兒鹽水肉，這頭就耐心的給它慢慢的熬。

鹽水煮肉的目的是調整肉的味道，但只是浸泡速度有點慢，所以他還是給開了個火加熱。

只是就那樣丟着的話煮久了肉就得硬了，所以郝東也不是很定心，一會兒就拿筷子戳一下看看軟硬。

果然油還沒熬夠，肉就不得不關火了。大鐵板加線圈兒來的爐子也沒個開關，關火也就是只能把鍋子拿下來了算。

接下來只能看老天爺的意思，因為他也沒經驗這種本身帶有鹹味兒的肉在淡鹽水的浸泡下最後的情況會如何。

那頭洛不勤已經餓的有些夠嗆，看郝東空出了一個爐子，他也不挑，串了幾塊連血都沒沖洗乾淨的肉塊，直接就上火上烤。

不過這回燒的就不是固體酒精了，而是屋子裏那一堆爛木頭傢具。

這樣出來的烤肉味道自然不可能有多好，洛不勤也就是讓自己墊了個底兒，至少不餓得那麼心慌，能有心情耐心等郝東的手藝。

當然，他不僅自己吃，也很“照顧”郝東的向他推薦了一下。只是郝東被那烤肉的味兒熏的胃裏更加不舒服，差點沒忍住一腳把他踹出去。

最開心的大概就只有白星了，那兩頭雪山猿的屍體，他對“肉”的部分一點兒興趣也沒有，反而是裏頭的內臟還有大腦之類的，就跟吃小零食似的就生的在那兒嚼的嘎嘣響。

最後郝東忍無可忍，讓洛不勤給白星打包了弄到門外去吃了。

這麼折騰了一會兒，好歹終於熬出來了一鍋底的油。

這油的顏色看起來也有些詭異，顏色也很渾濁。不過在眼下的條件下，也講究不了這麼多。

郝東也沒捨得那鐵鍋鍋底的那點弄不出來的油脂，乾脆就着這鍋子直接開火炒肉。

炒肉的目的也只是為了調整味道，所以一上來他就把該放的基本都放了進去。

肉本身有鹹味兒，在熱水裏咕嘟過一會兒之後原本那種咸澀的口感去了很多，但卻出來了一股子土腥味兒。

糖精這種東西是化學產品，味道濃郁的發苦。兌開水之後加到肉里，倒是把那股子土腥味給壓下去了不少。原本的咸澀口感也沖淡了不少，至少能入口了。

醬油就是那一瓶子底的乾結凝塊，洛不勤後來乾脆的把那瓶子給砸掉了半個，痛痛快快的用筷子在裏頭一頓搗，把所有的凝塊都挖了出來。

這會兒丟到肉鍋里，被熱油一接觸，居然也真七七八八的化開了，顏色也還有那麼一點兒。

郝東看了一眼，又略微放鬆了一些。

然後他加進去的是兩片香葉，也就是肉桂葉。

這東西有一包，掉在碗櫥柜子角落裏。洛不勤也不認識，以為是沒用的茶葉，還跟郝東嘀咕過這裏好像有人用整片樹葉泡茶。

郝東之前也沒在意，後來找筷子的時候才翻出來。並且發現那袋子的密封口效果不錯，葉子的香味兒還挺重，立刻就拿來用。

這種葉子給肉類增加的香味和五香粉之類的不大一樣，煮開后產生的香味不是特別的濃厚，也幾乎讓人察覺不到香料的存在，但卻能讓肉類的自然香味顯得更加的誘人。

這雪山猿的肉郝東還是生平第一次弄，十分需要這種葉子的幫助。

果然兩片葉子下鍋，原本只有淡淡鹹味兒和糖精有些刺鼻的甜味兒這兩種涇渭分明氣味的空氣突然就變了，一股悠悠的香味兒把咸甜的味道結合到了一起，讓人不自覺就吞起了口水。

洛不勤這才意識到那被他無視了的葉子原來還有大用處，立刻把餘下的封好塞進了自己的包里：“這玩意兒就是做肉食的金手指啊！”

郝東沒理會他抽風，炒鍋爆炒的時間用不了多久——他們的固體酒精數量也有限，也限制了他長時間使用，所以他抓緊把所有肉塊都在油里翻過一遍之後，拉過一旁洗乾淨了那個簡易版壓力鍋，把這一鐵鍋的肉塊全部倒了進去。

味道是之前就已經調好的，高壓鍋燉肉，因為內部環境密封，肉菜裏頭加熱析出的水分不會跑到鍋子外頭來，迴流回去就是最天然醇美的肉湯，所以連水都不用加，直接燉上就行。

線圈兒纏的鐵板加熱效率很低，還不如酒精爐子溫度高。

洛不勤明白這燉絕對也是一個長期的過程，於是又踅摸了一點兒電線過來，琢磨着怎麼給那手工鐵鍋也纏上，讓它變成個異形的鐵板燒用的鐵板。

能改造成功的話，他覺得他們還可以試試直接煎肉片吃。畢竟郝東到現在已經得有六個多鐘頭只喝水沒吃過東西，可能一時半會兒還不覺得怎樣，但往後頭肯定會有不良反應出現。

郝東確實已經餓的有點受不住了，所以把肉鍋坐上之後，他就一頭倒在了地上，打算先睡上一覺。

結果才迷迷糊糊的走到那熟悉的巷子口，突然發現往常神秘異常的那扇被掩映在濃霧裏的大鐵門今天相當接地氣的變成了一扇挑起了小門帘兒的油乎乎大木頭門。

毫無疑問，門裏的絕對是一家可能都沒衛生許可的小飯館兒。

洛不勤頂着他那一頭捲毛正坐在門口的位置上炸排骨，油膩膩的頭髮厚重的可以穩穩架住那支記賬用的圓珠筆。

看郝東走進來，他就抬起頭露出一個狼外婆式的笑：“人肉裏脊，來塊嘗嘗？”

郝東一個激靈，徹底醒了過來。

飢餓本來就讓他行動速度變慢了，這會兒睡了一覺情況沒見好轉，反而讓他覺得手腳更加的無力。

空氣里滿是一種腥甜的氣息，怎麼聞都很詭異。郝東費力的偏過頭，就看洛不勤正在認真的煎肉片。

就算觀摩過郝東做肉食的過程也不能指望洛不勤立刻就能現學現用，事實上他根本就沒想着要做的多精細。

這會兒雖然是換了煎，但他依然堅持着之前烤肉塊的做法，只用清水大概的沖洗了一下這些肉片，就當作洗乾淨了。

加上知道了這肉本身加熱之後會出來鹹味兒，他連調料這步都省了，直接就上鍋煎。

要說唯一做出的調味努力，那大概就是碾碎了幾張香葉，直接把碎屑揉進了肉片里。

於是最後煎的時候，那種血腥味兒和土腥味兒中間出現了肉桂提神的香味兒，綜合成了讓郝東夢到炸人肉的強大力量。

只是郝東這會兒是真餓慘了，理智被飢餓逼到一定程度之後，夢裏的情景被他直接丟到了腦後。雖然明知洛不勤把肉做出了這個氣味，估計未必能讓人吃得下去，但還是下意識的咽了口口水。

洛不勤很上道，拿根鐵絲給郝東串了一串：“吃點兒？紅燒肉才燉了二十來分鐘，估計火候還差點。”

郝東有些迷糊，他覺得自己這一覺雖然睡的不踏實吧但也應該有起碼一個鐘頭以上的休息。沒想到這才過了半個鐘頭都不到，時間在這裏都彷彿變慢了。

湊到鼻尖前的煎肉片散發著一股子沒洗乾淨的豬腰子味道，顏色是詭異的紫色，郝東一時間有些吃不準這玩意兒是不是有毒。

不過飢餓確實可以讓人戰勝很多東西，之前的堅持到這會兒已經支離破碎，除了夢裏那一點點驚悚的反饋，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麼存在感。

而血肉的吸引力在這時候變的越發明顯起來，尤其是那股子血液的味道，郝東充分感覺到了那裏頭透露出來的誘惑力。

洛不勤把肉串往他鼻子跟前又遞了遞：“先湊合下。”

郝東覺得自己的腦子裏呼啦暈乎了一下，下一秒他發現自己終於把那點肉片咬到了嘴裏。古怪的味道沖鼻而來，胃裏一瞬間翻江倒海。

但神奇的是，原本他預計那翻江倒海的感覺應該是因為噁心和抗拒才產生的，但實際上他卻發現，那竟然只是簡單的餓到了胃疼。

過分空的胃袋在被食物的氣味刺激之後立刻痙攣起來，一抽一抽的痛的郝東冷汗都下來了。而同時伴隨着飢餓，進食的本能蓋過了一切，他竟然毫無阻礙的就把那一串味道奇怪的肉片給吞咽了下去。

洛不勤坐在不遠處，又給郝東串了一串遞過來：“看吧，餓極了什麼都是狗屁。我告訴你啊小東，這個呢，就是‘痛苦’的味道。”

洛不勤裝逼的話語從郝東左耳朵進去，在他腦子裏大概的留了個印象，很快就又從右耳朵出去了。

就像洛不勤說的，在飢餓面前什麼都是狗屁。生命感悟什麼的，更是屁中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