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意中人
孟凡秀突如其來的問話像一隻淘氣的小兔子撞開了夏曉荷虛掩的心扉，她面紅耳赤，不知如何作答。她有沒有自己的意中人呢？孟凡秀這番話如果放在上學期問，她可以毫不猶豫理直氣壯地回答“沒有”。可是這學期情況不一樣了，自從開學第一天周宇用黑板擦在墨綠色的玻璃黑板上劃出了那道美麗的弧線起，她的心弦17年來第一次被撥動了，再無寧靜。這幾天，她滿腦子都是那個掄圓的健康結實有力的手臂，那隻握着黑板擦的骨感白皙好看的大手，還有他高大的身材和頗有磁性的聲音，以及近視眼鏡後邊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每當走進教室，夏曉荷眼睛的餘光都情不自禁地向教室後邊瞟上一瞟，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端坐在座位上埋頭看書，便禁不住耳熱心跳，而看到座位空着時，又不免悵然若失。
高一高二的時候，夏曉荷下晚自習回到宿舍洗漱完畢睡覺之前，會把白天課上老師講授的內容像過電影一樣在腦海中回放一遍，每一個知識點都不會錯過，直到都學懂弄通了，才安然入眠。而這學期，她的心思卻不知不覺地發生了偏移，她開始在腦海中設計自己未來的生活，這裏當然有他周宇的參與，兩個字躍入腦海，嚇了她一跳，“愛情”，對，就是這兩個字，這個以往在夏曉荷生活“辭典”里的生僻詞忽然閃出，嚇得她想落荒而逃，卻又忍不住要一次次偷偷回頭張望，因為從這兩個字流淌出的，是幸福快樂的潺潺溪水。
暑假裏，她在緊張的學習之餘一集不落地看了電視劇《上海灘》，當時看，只是為曲折的劇情牽引，現在想來，她覺得周宇還真的有幾分像周潤發扮演的許文強呢，不單樣貌長得像，性格中的剛直不阿也像。只可惜，她夏曉荷沒有劇中馮程程的美貌，這令她對自己多少感到有些失望，又想到了江水萍，倒真有幾分趙雅芝的風采啊！想到這些，夏曉荷開始自卑起來。從小學到初中，她都是班裏的學習尖子，老師眼中的寵兒，父母心中的驕傲，夏曉荷何曾自卑過？！可是現在，忽然闖入心中的周宇讓她的自信心開始動搖，攬鏡自顧，更覺自慚形穢。
夏曉荷與孟凡秀攜手回到了教室，心思卻沒有放在書本上，而是隨時留意着教室門口，關注周宇有沒有進來。直到他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教室門口，帶着一陣風走過她的座位，移動到教室後面，搬動桌椅坐下，她的心才算放下來，接下來，又用耳朵聆聽後邊的聲音，分辨哪個動靜是周宇翻開書本發出來的。
同學們陸續回到了教室，教室里漸漸安靜下來，晚自習的鈴聲響了。
鳳凰城高中的晚自習並非自願選擇和可有可無，而是像白天上課一樣有上下自習的鈴聲，唯一不同的是沒有老師在前面講台授課，而是學生們根據各自的安排進行自習。
鈴聲響過不久，呂濛初出現在教室門口，先是站在那裏不動聲色，用目光在教室里掃射一遍。接下來，快步走到班長周宇的身旁，指着一個空座位問：“這個位置是誰的，怎麼沒來上晚自習？”
周宇抬頭看了一眼呂老師指的那個空座位，回答道：“是劉國棟，他晚飯半小時后要去操場踢一會兒足球，說是給大腦補氧，以提高學習效率。”
“開什麼國際玩笑！他補氧，難道全班同學都大腦缺氧嗎？或者就他一個人大腦缺氧需要補！”同學們哄堂大笑起來。笑聲未落，劉國棟滿頭大汗，又或許是在水龍頭剛剛洗過留下的滿頭水珠，甩着兩條細胳膊邁着大長腿大搖大擺地走進教室。
“站住！是叫劉國棟吧？說說吧，晚自習怎麼遲到了？”呂濛初沒有笑，一臉嚴肅地問。
“報告呂老師，我是劉國棟。您剛來咱班不知道，我從高一時已經養成了習慣，每天晚飯後踢半個小時球，給大腦補氧，這叫磨刀不誤砍柴工，以前的班主任都知道的。”劉國棟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繼續大搖大擺地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呂濛初被劉國棟一身痞氣激怒了，呵斥道：“劉國棟，你給我站住！別的老師怎麼要求你我不管，在我這裏，你的這套歪理邪說行不通。我看了你高二期末考試的成績，這就是你給大腦補氧的結果？真不知道不補還能什麼樣。按照這個水準，到了明年高考，能上本尊我讀的鳳凰城師專已經是祖墳冒青氣了。”
“呂老師，不讓鍛煉就不讓唄，沒有你這麼埋汰人的！”劉國棟垂下頭，小聲嘟囔道。
“嗯，還挺有自尊心的。怕埋汰，那好啊，你就考出個好成績來洗清自己，證明我低看了你。別在那傻站着啦，回座位學習去吧，不要因為你一個影響全班同學晚自習。”呂老師邊說，邊離開了高三2班教室。
“哼，一個鳳凰城師專畢業生，一個差一點被學生們轟出教室的班主任，牛什麼牛呀！你別門縫裏看人，把人瞧扁了，老子就給你考出個好成績來，氣死蒼蠅未足奇！”劉國棟邊小聲嘟囔，邊一屁股重重地坐在自己的座椅上，從書桌底下隨意抽出一本書叭地一聲拍到課桌上，“嘩嘩嘩”翻着漫不經心地看起來。
教室里又恢復了安靜，只聞偶而的翻書本聲，還有筆尖落到紙上的“沙沙”聲，日光燈管鎮流器微弱的“鳴鳴”聲，間或着，有一兩隻蟬不知疲倦地嘶鳴幾聲，更顯校園裏夜的靜謐。
鳳凰城高中教學樓的三層燈火通明，在這靜夜裏，500學子在為自己未來幸福人生揮灑着汗水，辛勤地耕耘着。在這樣的氛圍里，夏曉荷為自己的心猿意馬感到有些羞愧，內心中掙扎了好半天，總算把心思從有意中人相伴的桃花溪谷拉回到須獨自艱難跋涉的書山題海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