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打磨（下）
第226章打磨（下）
這時，陳厭感覺自己的身體開始往外移動；工作室內，四個戴着面具的黑色人影，正在搬運礦石。
“不清楚老闆在想什麼，總讓我們來偷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像什麼變成渣的骸骨，晒成乾的古屍……也不知道那些東西有什麼用。”
“少見多怪，品相好的古屍，照樣能在市場上賣出大價錢。不過……像老闆那樣的身價，應該不需要這幾個零錢吧。”
“好了，閉嘴吧，安心幹活。”
為首者話音未落，室外突然響起開門聲，啪的一下，藏館中的燈被打開了幾盞，疏漏的光影繞過牆壁，暈入了工作室一角。
四人同時屏息凝神，快速交換目光。
為首者抬起手，在脖子前劃了一下，做出殺人滅口的手勢，三人見狀，眼中雖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紛紛點頭。
顯然，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干這種殺人越貨的勾當了。
清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正在朝工作室而來，四人見狀分成兩隊，站於房門兩側，一同抽出了匕首，高高舉起。
只等對方一進來，立刻亂刀將其殺死。
聽到外面動靜突然消失，陳厭立覺不妙。
雖然還不確定九先生的具體身份，但對方畢竟是演神者，也算是同宗同源。
而聽這幾個人的對話，指使他們來的那位老闆，身份顯然更加複雜、詭譎，想盡辦法收集古代屍骸，他想要幹什麼？
落到那人手裏的下場，定然慘烈無比。
他下意識想要出聲提醒，但只做無用功。
那腳步已近在咫尺，就連陳厭也能清晰捕捉到。
“啊！”
砰砰砰——
倏地，一聲男人的慘叫響起。
緊接着便是接踵響起的倒地聲，幾人接連撞在陳厭身上，轟地一下，笨拙沉重的銹礦塑像倒在地上，木質地板咔嚓碎裂，陳厭的身體卡在地板中。
而突如其來的強烈震顫，讓銹殼聳動了一些，嘩啦聲響，包裹住陳厭手臂的鐵鏽剝落，皮膚完全變成青紅色金屬狀的半條臂膀，歷經滄海桑田之後，再一次暴露於空氣之中。
刺痛、酥麻……像是億萬隻螞蟻啃咬肉體的感覺，讓陳厭的腦海一陣宕機，同樣，掙脫束縛的欣喜又飛快佔領陳厭心頭。
他試着操控小臂活動，但已經銹死的關節完全不聽使喚，手指動彈不得分毫。
“剛才……那是什麼怪物？”
“眼花了，看錯了？”
工作室外的腳步聲驟然消失，像是受到巨大恐懼震駭的四人仍心有餘悸，他們正要起身，如同瞬移一般，高挑的人影赫然出現在門前。
“誰派你們來的？”
“殺了她！”
四人同時暴起，驟然起勢，兇悍地持刀攻殺而去。
九先生巍然不懼，摘下漁夫帽，如瀑青絲無縫自當。
她彈指將帽子彈出，帽檐周邊好似裹挾着一圈無形氣刃，高速旋轉滑行，發出銳利的尖嘯，在掠過幾人喉頸的剎那，其皮膚立刻崩碎成泥。
四人沒有半點反抗的機會，便紛紛倒地。
帽子飛回九先生手中，一塵不染。
她將帽子扣在頭上，瞳孔忽然一縮，她面前，一具屍體還保持着站立的姿態，滾滾鮮血從其撕裂的五官中湧出。
九先生視線緩緩下移，雪白的槍頭滴血不沾，赫然已將此人的胸膛洞穿，她輕輕舒了口氣。
砰！
屍體突然倒地，長槍也離開陳厭虛握着的手掌。
情急之下，陳厭撥動了卡死在一起的齒輪，稍稍奪回了一些身體的掌控權，雖然跟他身體的情況相比，微不足道。
但這是個好兆頭。
如果給他足夠的時間鍛煉，過上一兩年，他應該就能重新使用這條手臂。
九先生開始打掃狼藉的工作室，她憑空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紅色玉瓶，打開塞子，將四人的屍體收入其中，輕輕一搖晃，盡皆化作血水。
當她去扶倒地的銹礦時，手背突然一涼。
她側頭看去，只見銹跡斑駁的手掌蓋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將手抽出，白皙的皮膚上染了一些鮮血，那隻手背下方，多出了一個潦草的問號。
九先生看一眼，便用鞋底將問號擦掉，扶起陳厭后，轉身離開了工作室，藏館內的燈再次熄滅。
陳厭聽着腳步聲越來越遠，直至消失，心中沉鬱。
如果是曹春花她們，不應該到了現在，還不向自己表明身份，這個女人的身份越發撲朔迷離。
身體無法行動，但意識卻越來越清醒，這種狀態下，時間過得極慢。
陳厭細數着分秒，大約過了八個小時，空氣中的手掌感覺到溫度明顯上升時，九先生又來了。
她拿起砂輪，重新打磨陳厭身上的銹殼，按部就班，每天只工作三四個小時，然後便不再理會陳厭。
陳厭漸漸也習慣了這種生活，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一周后，打磨工程告一段落。
這時，包裹住陳安身體的鐵鏽，只有分毫一層。
他就那樣立在原地，像是一尊剛出土的兵馬俑，身上所披掛的祝融重甲歷經億萬年，依然光暈流轉。
只不過上面粘連着一塊塊猶如青苔的銹斑，反倒為其增添了幾分厚重感。
陳厭的其他部位，則像是蒙了一層紅綠相間的砂紙，隱隱約約，細節展露。
隨着身體的負擔越來越輕，陳厭試着鍛煉自己的四肢，但除了那晚無意被碰碎的左手外，其他部位的情況沒有半分好轉。
“不要做無用功了，你現在的狀況差到了極點，外表的銹跡還是次要的，要想辦法將體內的鐵鏽也清理乾淨。”
黃昏，九先生端着一桶泡麵走進了工作室，看着陳厭不死心地活動着自己的手指，第一次開口跟陳厭對話。
現在陳厭能聽得更清楚了，面前之人，不是曹春花也不是沈夢曦。
這個聲音他好像聽過，但又想不起來是在何時何地。
九先生吃了一筷子面，平靜道：“這幾天我在想辦法如何清理你體內的鐵鏽，最好的辦法，是將其他部位的義肢也收集齊全，裝載到你身上。對於你這個等級的演神者來說，身體素質完全不能承擔鋼鐵之心帶來的副作用。不過很可惜，想在一個世界中，找到其他部件，完全是痴人說夢。”
說完，她便轉身走了。
既然沒用，又何苦說這些話呢？
陳厭心下無奈一笑，繼續嘗試鍛煉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