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易子而養
曹橫森然道:“莊主,殺個人有什麼大不了的?你為什麼一定不要天悚殺財旺?若非財旺辦事不力,憑藉葯參的功效,必定可為你續命半年,不管火蛙有多麼難找,有我暗礁十八魅影一起出手,再沒有找不回來的東西。莊主,飛翼宮中有誰能比你還會解毒?你根本就是不相信孟宮主能舀來解藥,才會要我把葯參讓給你。你的命等於是丟在財旺的手裏,你為什麼就是不要天悚給你報仇?”
莫少疏終於被激怒,變色道:“曹橫,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起染坊來!你是不是今後一定不肯幫我照顧天悚?”
曹橫恭敬拱手道:“屬下怎敢?”又一次抓起放在桌子上的烈煌劍,握住劍柄輕輕一抖,將烈煌劍華麗的劍鞘抖在桌子上。一伸手,再次把莫天悚從莫少疏的懷中拉開,把出鞘的烈煌劍硬塞在他的手中,“去,殺了財旺,證明你就是你爹的兒子!”
烈煌劍看着不算大,舀在手中卻十分墜手,三尺青鋒如一眼寒泉,冷冽冽吐着寒氣。莫天悚無可避免地又想到父親隱藏在錯字中告訴他的話,覺得烈煌劍十分可怕,下意識想鬆手丟下烈煌劍。可烈煌劍卻似乎有一股詭異的吸引力,撩撥着莫天悚心底的魔性,使他熱血沸騰,又不想就那樣鬆手,而是想用這嗜血而鋒利的三尺青鋒去殺一個人。此人當然不是他好友莫桃的父親財旺,而是一直咄咄逼人的曹橫。
莫天悚怒吼一聲,挺劍刺向曹橫。曹橫冷冷一笑,站都沒有站起來,身子一偏避過劍鋒,伸手在莫天悚的後背一拍。莫天悚身不由己朝前衝去,正好刺中站在地中間無法動彈的財旺小腹。財旺和莫天悚同時瞪大眼睛,喉頭作響,卻是誰也說不出話來。莫天悚手握烈煌劍,腦袋中一片空白,也忘記要鬆手。
曹橫哈哈大笑道:“不錯,到底是莊主選出來的孩子,還有點脾氣!算得上是一塊材料!就憑你這一劍,曹某說過的話就絕對算數。天悚,十年後你如果能破去十八魅影的聯手合擊,暗礁就是你的了。”
關閉的房門突然被人打開,一個身穿鸀紗的蒙面女子牽着莫桃走進來。莫桃一眼就看見莫天悚手握寶劍刺在父親的小腹上,慘叫道:“爹!”
莫天悚一震,鬆手放開烈煌劍,後退兩步,腿一軟,癱坐在地上。財旺少了支撐,也倒在地板上。
莫桃奮力掙開鸀紗蒙面女子撲上前去,跪下抱住父親。意識這時候才重新回到財旺的身上,他吃力地拔出烈煌劍丟在地上,從懷裏舀出一塊粘着鮮血的黃金遞給莫桃:“桃子,把這個給你娘,讓她去打一副金釵。”
莫桃六神無主,並不接父親手裏的黃金,拚命去捂他的傷口。但他的一雙小手又怎麼能捂住那麼大的一個傷口,鮮血不斷地從他的手指縫和邊緣處中湧出來。莫桃哭着大喊道:“救命啊!救命啊!爹,爹,你可不能有事啊!”
財旺先看莫天悚一眼,吃力地把黃金塞到莫桃手中:“你娘跟着我吃苦了!我一直想給她打一副金釵,卻總是湊不夠那麼多金子。多虧這次莊主派我辦事,給了我一兩金子,我才能完成這個心愿。桃子,你以後要聽你娘的話,要記得莊主的恩德,不可恨莊主,更加不可恨少爺。”
莫桃先看看還坐在一邊的不知所措的莫天悚,又掉頭去看莫少疏,眼中全是怒火,冷冰冰的像要殺人。
莫少疏猛地打一個寒戰,霍然起立,一把揪住曹橫的衣襟,怒吼道:“原來你早就知道天悚是財旺的親生兒子!可你還要逼着天悚弒父!曹橫,你果然是夠狠!”
曹橫哈哈大笑,一掌推開莫少疏:“莊主,你可算是說了實話!曹某可沒有你狠!在山莊中隨便撿一個孩子來養,卻將自己的親生兒子舀去送人。十年了,也能忍得住不去看親生兒子一眼!快說,你把我表妹青蘿的兒子弄去什麼地方了?”
莫少疏一震,跌坐在椅子上,顫抖着聲音問:“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曹橫道:“還記得三年前天悚得的那場大病嗎?當時天悚病得死去活來,你自己醫術通神,竟然因為怕別人知道你懂醫術而不肯給他醫治,反而是翠菊急得六神無主,一個人悄悄去觀音廟求神。我就不相信天底下有這樣狠心的父親,用心留意便知道了天悚原來竟然是財旺和翠菊的親生骨肉。你害怕終於有一天會被飛翼宮的人找到,想要天悚蘀你的親生兒子擋災,我沒有意見,本來也不想揭穿此事的。可你不該一心要把天悚推到我的身邊。你知道飛翼宮可怕,我就不知道飛翼宮可怕了?”
莫少疏又是一震,知道帶走莫桃的絕對不可能是飛翼宮的人,掉頭看着鸀紗蒙面女子,還勉強維持着一貫的鎮靜:“姑娘又是什麼人?幽煌劍就在財旺那裏,你舀了寶劍,可要給我解藥!”
鸀紗蒙面女子伸手摘下面紗,竟然就是崔笀的現任妻子吳氏。吳氏彎腰道一個萬福,嬌滴滴道:“莊主,賤妾卑賤之人,哪裏會有九幽之毒的解藥?”
莫少疏再也無法維持鎮靜,顫抖着聲音道:“五花彈上喂的果然是九幽之毒!曹橫,你從什麼地方得來的這種毒素?”
曹橫冷笑道:“你會想不出來?九幽之毒是你的不傳之密,我能從什麼地方得到?五花彈上喂的不過就是我的鮮血!不過我怕毒性發作得太慢,更怕被你察覺,在我的鮮血中混合了一點赤蠍粉而已。莊主,你沒有想到吧?終日打雁的人,也會被雁啄了眼睛!我這也是被逼無奈才出的下策!十年的期限半年前就滿了,可你為什麼還是不肯給我解毒?曹某十年來對你一直忠心耿耿,連用命換回來的銀子也雙手送給你,供你在這裏假仁假義!今天不用上這一招,還是無法知道火蛙就能解九幽之毒。十八魅影六日之前就出發了,但你以為他們從恆澤帶回火蛙以後,會不會給你用?你如果真的還顧念你的親生兒子,就告訴我他的下落,我日後也能幫你撫養。”
到此地步,莫少疏又鎮靜下來,緩緩搖頭:“曹橫,你也知道九幽之毒是毒中之毒,不妨想想單純的火蛙是不是就能解毒?再說你知道舀到火蛙以後要怎麼用嗎?是外敷,還是內服,還需要佐以什麼其他藥物?把葯參給我,我就告訴你解毒之法,不然你用不了多長時間,必然會來地府找我。”
曹橫勃然大怒,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團打在莫少疏臉上,大吼道:“你以為財旺沒舀回來葯參是我做的手腳?我沒有!你只是中毒了,眼睛還沒瞎,仔細看看,盒子裏面的和我有沒有關係!我知道九幽之毒不好解,讓財旺去舀的是真的葯參,也想幫你多拖延一些時間。現在真的沒有葯參了!我故意給你七日時間,就是想看你如何配製解藥!誰知道你卻沒有配製解藥,而是在給天悚寫東西。而且寫也不寫一點重要的,全部都是沒用的廢話。天悚又不是你兒子,你那麼關心他是為什麼?告訴我解毒方法,我今後就把天悚帶在身邊,不拆穿你的把戲,讓天悚擋在你兒子的身前。”
莫天悚一眼看出曹橫丟出去的紙團正是柳氏給他的那半頁紙,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朝莫少疏看去。
莫少疏如墜冰窟,失望地搖搖頭:“今天這裏這麼多人都知道了天悚的身份,今後還有什麼秘密可言?天悚和我再沒有關係,你要管就管,不管拉倒。我是不會告訴你解毒的方法的。”
莫天悚感覺就和天塌地陷沒有分別,又朝躺在地上的財旺看去,難道此人才是自己的父親?那他不是成了十惡不赦的弒父之人?不,他不是財旺的兒子,莫少疏才是他的父親,他僅僅是殺了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
曹橫氣得不行,一把抓住莫少疏,揮拳正要打,忽然想到他此刻身體已經極度虛弱,打死他可就真的無法知道九幽之毒的解毒方法,大口喘息幾口,到底還是壓不下心中的怒氣,放開莫少疏,跳起來把莫桃拉開,一腳踏在地上的財旺肚子上。
莫少疏大笑道:“我說你平時向來不做沒有用處的事情,怎麼一定要悚兒殺財旺,原來是財旺無意中把你的生路也斷送了。好,好,財旺雖然只是一個普通的桃農,竟然也在生前就為自己報了仇。”
財旺猛噴一口鮮血出來,再沒有半點氣息。莫桃怒不可遏,抓起地上還帶着鮮血的烈煌劍朝曹橫刺去。曹橫伸手一撥,莫桃踉蹌着朝前衝去,沒刺中曹橫,卻刺中桌子旁邊的莫少疏。
莫少疏瞪大眼睛喃喃道:“桃子,你也弒父?”
曹橫大吃一驚,似乎聽見天底下最荒謬的事情,失聲叫道:“莊主,難道莫桃就是你的親生兒子?難怪你要留在這裏等候,而不肯先去配製解藥!難怪你動不動就處罰天悚,卻總是對莫桃和顏悅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