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齊昕雲往事
幾天之後……
皉玪看着眼前大吃大喝中的司啟，心中的空蕩感終於得到了一絲緩解，就在她收拾了餐盤準備收入戒指中的時候，剛走到大門口的司啟突然回過頭來看向皉玪。
“師父？你聽說了么？”司啟瞪着大眼睛看着皉玪。
“什麼？”皉玪有些疑惑。
“聽說前些日進攻華夏的齊家家主齊傲雲回去之後就卸下了家主之位，然後自殺了……也不知道怎麼了，但是聽起來好悲涼啊……”司啟後面的感慨聲沒有傳入皉玪的耳朵，隨之而來的是餐盤落地破碎的聲音，皉玪緩緩踉蹌兩步，司啟見狀趕緊跑過來扶住了她。
“師父！師父！你沒事吧！你不要嚇我……”司啟着急地說道。
皉玪緩緩抬手搖了搖，然後掙脫了司啟，回到了床上坐了坐，淚水終究還是沒有流下來，有些苦事，只能就像打碎了牙吞進肚子裏一樣，不能後悔，但是悲傷終究還是會到來的啊……
……
不知多少年前，十一月北風飄雪。
盛年容貌的輪迴道人正在北方的山水聖地某棵樹下品着熱茶。
正當輪迴道人品着茶，望着山水出神的時候，一個身影從寒風中緩緩走了過來，直到走到輪迴道人身邊的時候，後者才發覺。
那是一個身上只穿着破碎單衣的，面黃肌瘦的少年，眼中卻閃爍着復仇的烈焰。
他在輪迴道人疑惑地目光中開口：“前輩可否賞一杯熱茶，這天氣實在寒冷……昕雲已經多日未入谷了……”
輪迴道人見他那副樣子，不禁有些疑惑：“你難道不知道飢餓的時候喝茶只會越喝越餓么？還找我要茶？不要點吃的？”
“不敢多奢不義之財，我秉承適可而止，貪多無益。”少年堅毅地說道。
輪迴道人也拗不過他，便給了他一杯茶，他也不顧那茶水燙不燙，張口便飲入腹中，隨即跪下一拜：“謝前輩熱茶，他日崛起，必當登門道謝。”
說罷便走了……
輪迴道人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笑着搖了搖頭：“倒是個有趣的靈魂。”
之後的數日，輪迴道人都能看到那個少年的身影，但是他沒有再上前討茶，到是順了他那句適可而止，貪多無益，但是如此寒風中不求熱茶又沒有任何修為，這難道不是傻么？
“你不過來喝杯茶么？”某一日輪迴道人疑惑地問道。
少年走上前來，本以為他會接茶拜謝，但是那少年卻直接拜了下來。
“你這是做什麼？”輪迴道人趕緊將少年扶起，他可沒有受任何東西。
“求前輩教我修鍊。”少年堅毅的目光中帶着祈求。
“為何？”輪迴道人一時間來了好奇心。
“因為我不能一直找您討茶，只有壯實了自身，才能在這食人的世道中存活下去，而且，我還想報答您……求您賞賜入道之法……”少年又拜了下去。
輪迴道人一時間犯了難，給茶吧，這少年死活不受，直接走吧……那便真如這少年所說，是一個食人的世道了……
最後輪迴道人還是收下了少年：“你叫什麼名字？”
“齊昕雲。”少年如實答道。
“你姓齊？莫非是那齊家人？”輪迴道人也是知道齊家的，不過裏面的人大多不是什麼好東西，她也不與齊家深交。
“我不是那齊家人！虎毒不食子！那齊家人連畜生都不如！”少年狠狠地啐了一口。
輪迴道人瞬間就明白了是什麼意思，隨即點點頭：“我不輕易收徒的……”
少年聽到這裏就要再次跪下，但是被輪迴道人拖住了：“但是我可以收你為義子，你看如何？你若願意就管我叫一聲母親，或者媽也可以……”
那少年聽了那話瞬間就紅了眼眶，然後跪下：“母親……母親！母親！受昕雲一拜！”
“好了好了……不用那麼多禮了……”輪迴道人也是看這少年心性不錯，又如此可憐，而她也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個伴了……所以一時心動就收下了這麼個孩子……
……
時光荏苒，曾經的少年已經成長為帥氣英俊的青年了，到了該外出遊歷的年歲了。
“母親，孩兒出去遊歷了……可能會有一段時間見不到了，所以昕雲用偶然得來的十萬年金絲楠木親手雕了一副茶具送給母親，作為念想。”齊昕雲雙手奉上了一副茶具，上面刻着：青雲已過萬里山，僅留薄靄巒中纏。
輪迴道人何等精明，怎麼會察覺不出來看着長大的孩子有心事：“說罷，你要去幹什麼。”
男生愣了愣：“母親，孩兒打算遊歷四方……”
“然後呢？你瞞得了我一輩子么？”輪迴道人銀灰色的雙眸盯着那雙栗色眸子。
“……然後……我想……”
“回齊家？認祖歸宗？還是……殺回去？”輪迴道人替男生說出了說不出的話。
“瞞不過母親，孩兒要殺回去，要重整齊家，那樣的家族留在世間也是禍害。”男生堅毅地說道。
“很可能會身死道消……”輪迴道人嘆了一口氣。
“那便是孩兒的命數……但是孩兒相信這不是孩兒的命數……孩兒會坐在齊家家主之位上，將母親奉上列祖之位。”男生不容置疑地說道。
“我不在乎什麼列祖之位，我也知道我勸不動你的，你一定要注意安全，這是一張召喚符，如果遇到危險了，我會第一時間趕過去的。”輪迴道人遞出了一張符咒，誰料那男生卻拒絕了。
“母親，孩兒已經欠了您夠多的了，不能再勞煩母親了……”男生見輪迴道人還要再說什麼，連忙開口，“母親不要再勸了，就算給了昕雲，昕雲也不會用的。”
輪迴道人在原地愣了一下，只好皺了皺眉頭：“你不能死了，死了就是大不孝！”
“孩兒斷然不會死的，母親，昕雲向你保證。”男生看着輪迴道人的眸子說道。
後者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了，吃頓餃子吧……”
男生愣了：“母親知道今天將會發生什麼？”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趕緊吃完了滾蛋，看見你就煩心……”輪迴道人沒有再去看他，只是轉身走回屋子裏面端出了一盤餃子……
又是不知道多少年後……
齊家一夜被屠了大半的消息傳來，輪迴道人愣了一下，心揪了起來，隨即又聽到有人說齊家易主了，一顆心再次放了下去，卻聽到那人說齊家家主名字叫齊傲雲，她瞬間就急了，立刻傳送到了齊家大門口。
齊家新換的看門弟子不認識她：“什麼人！來我齊家作甚！”
輪迴道人也不廢話，抬手就將其轟飛，還沒等那弟子發出警報便來到了大殿之上，然後就看到了坐在家主位上的齊昕雲，一剎那，渾身鬆了下去，扶着門框長舒了一口氣。
齊昕雲自然也看到了輪迴道人，連忙起身：“母親！”
隨即上前扶着輪迴道人入上首座：“還望母親寬恕孩兒未保安之罪，孩兒還沒有準備完送給母親的孝禮。”
輪迴道人愣了愣：“你還要做什麼？你不用再做了……我已經不想再擔驚受怕了……”
“不……母親……孩兒要將這天下……送給母親。”
隨之而來的是爭論……兩個人吵得面紅耳赤，最後輪迴道人摔門而出，但是回到住處后又很後悔，可是又不知道怎麼勸齊昕雲，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她走後，齊昕雲就將與她在一起的那一段記憶封鎖了起來，一起封起來的……還有那套茶具以及齊昕雲。
不久之後，戰事四起，齊家的名字傳遍了天下，齊傲雲的名字也傳遍了天下，沒有人再記得那個曾經落魄的少年，那個曾經喚作齊昕雲的少年，一切都只封存在了輪迴道人的記憶中。
後來三家鼎力，齊傲雲更是大逆不道放出狂言要將自己曾經的母親，世間第一美人輪迴道人納入後宮，再之後，便是觸怒了輪迴道人，三家被放逐到了放逐之地……
……
記憶如同放映機放映的影片一般一幅幅畫面劃過，皉玪有些後悔了，她有些後悔幾天前毀掉了那副茶具，有些後悔斷絕了關係，更後悔當初在齊家大殿上沒有揪住那個盛年男人暴揍一頓，讓他放棄後來那讓人追悔莫及的事情……
但是時間便是如此，一發不可收拾，真是……青雲已過萬里山，僅留薄靄巒中纏……
哎……時間一直在教會人們追悔莫及……。
它總是如此招人厭惡的……
（謹以此章獻給所有母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