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三章

就這麼片刻，胤礽愣住了，承祜也愣住了。

那種柔軟而美好的感覺彷彿還留在唇畔，讓胤礽頓時有些口乾舌燥。

胤礽眯了眯眼睛，在承祜猶自怔愣之際，再度湊了上去，輕舔着那雙薄薄的紅唇。

一種油然而生的滿足感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心中悄悄地滋生。

承祜回過神來，支着手想要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小人，手伸到一半，到底顧念對方剛剛大病初癒，不敢傷了對方，只得窘迫地道：“保成，你……你先起來！”

“怎麼，皇兄不喜歡我這樣對你嗎？”稚嫩的童音中竟帶着一點兒委屈。

承祜暗自思忖，莫非面前的弟弟當真是不通情|事，只管學問和為政？似乎也只有這個解釋了。

他用力地支起身，將胤礽小心地攬在懷裏不讓他掉下去，語重心長地道：“胤礽，我們這樣，是不對的。”

見他難得地叫了自己的大名兒，而不是小名保成，不知怎的，胤礽竟有些不悅：“哦？怎麼不對？抵足而眠、相互擁抱、互相親近，不是兄弟感情甚篤的最好表現嗎？”

孩子揚起頭，臉上的表情有些天真。

可承祜對着這張孩子的臉，心中卻總是有一種違和感。

搖搖頭將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覺散去，承祜心道，即便這是這人的圖謀，他能圖謀什麼？

無非就是兄長的關愛或者是那個位置罷了。

上一世他在搖搖欲墜的太子之位上戰戰兢兢地待了二十年，卻只做得一年皇帝，到頭來，萬般繁華皆成虛妄，終覺沒有意思。

他沒有什麼開疆擴土的宏偉大志，沒有什麼多餘的野心，所能做的，不過是將祖宗傳下來的家業守好罷了，順帶，再培養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如今，若是面前的弟弟想要當這太子……他不想因此而和他生分……

伸手，猶豫了一下，方緩緩地撫上了胤礽的面頰，承祜有些遲疑地道：“胤礽，你……想做太子嗎？”

胤礽揚起一張秀氣的小臉，皺着眉道：“大哥何出此言？”

“只是問問你，我希望，你對大哥說實話！”承祜認真地看着胤礽。

“……不想！”

做太子？呵……他上一輩子可是已經做了三十多年太子了，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被人拉着隨意廢立，那種人生……他已經受夠了！！！

“當真？你再仔細想想，且不用這麼快回答我。我知道你能聽懂我的意思，不要迴避這個問題。”承祜顯然覺得，弟弟的回答未免太過草率了些，“自古以來，一旦涉及到天家大位，即便是血親骨肉也會轉眼間成為仇敵。遠的不說，就說說前朝，明英宗和明代宗兩兄弟，由同一母親撫養，自小一起長大，兩人甚是要好，可終究，不也為了那不可割捨的帝位而反目成仇了嗎？一個作為戰敗的俘虜皇帝，好容易被帶回，卻又被自己的弟弟囚禁；一個作為代皇帝，雖享了幾年天下至尊之權，終究晚景凄慘。兩兄弟最終竟是至死不相見！”

感受着面前之人的些許痛心，胤礽卻終究無法體會他那複雜的感情。

畢竟，他不知道，這人口中的明英宗和明代宗是他自己的孫子，他只以為，承祜是厭倦和懼怕了兄弟奪權，相互傾軋的戲碼。

他深深地看了承祜一眼，道：“你放心，你不會是明英宗，我也不會是明代宗。你的太子之位，任何人都奪不走！即便，那些人日後……”說到這裏，胤礽有些咬牙切齒，顯然是想到了他的那些個好兄弟們，“總之，無論如何，我定會護你周全！”

經過這一病，前世的心魔竟已是被洗去大半，胤礽堅信自己絕對可以重新振作。

縱然一直被籠罩在康熙帝的陰影之下，然而他也絕對不是弱者，他不需要面前這個有些柔弱的哥哥的保護。

恰好相反，他，由他來保護！

康熙十七年，吳三桂在衡州稱帝，一時之間讓朝野很是震動。

然而，沒有多久，吳三桂就病死了，他靡下的將領們也都士氣低沉。

形勢陡變，叛軍無首，眾心瓦解。

其孫吳世璠繼承帝位。清軍趁機發動進攻，從此叛軍一蹶不振，湖南、廣西、貴州、四川等地逐步為清軍攻陷。

勝利只是時間的問題，吳世璠已經是困獸之鬥了。相信在這兩三年，三藩之亂便可以徹底的平息。

承祜今日並沒有隨着康熙去朝堂，而是在無逸齋讀書。

四書五經早已被他熟讀，他的功課曾被朱元璋稱讚過，是極為不錯的。如今，承祜讀得更多的，是一些他未未曾接觸過的東西。

比如從西方傳過來的數學，天文歷算，還有西洋的火炮和艦船……他對這些東西抱有極大的興趣，然而卻不敢在康熙面前讀得太多。

畢竟，康熙雖然自己也愛學習這些，卻終究說它們是“奇技淫巧”，不是正統學問。

不是正統學問，那你還學什麼？

私心裏，承祜很惡劣地想着，是不是康熙帝覺得民眾愚昧無知一些，比較容易管理。

其實他的心理承祜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大清是由少數民族建立起的政權，不比他所在的大明。

本來就有很多漢人不願意聽從清政府的管轄，若都是些無知之輩也就罷了，諒他們也鬧不出什麼事兒，可若是讓他們知道的多了，保不齊就要出大亂子了。

只是，不去看，不去聽，不代表那些東西就不存在，也不代表這個王國的危機就不存在。

上述的種種假設，即使不會以這般形式出現，遲早，大概也會用另一種形式爆發。

承祜想，若有朝一日，他真能登上那個位置，那麼他便做些能做的便是。

若是不能，或者是能力有限，他也不勉強，他從來都是個量力而行的人，盡了本職，做了最大的努力便是。

康熙十七年十月三十日，烏雅氏在小院中生下了一個皇子，論齒序當是排在第五，上賜名為胤禛，斷奶后立即交由無子的佟貴妃撫養。

小皇子洗三的那一天，各宮的娘娘們都爭先前去佟貴妃宮中道賀，佟貴妃是康熙帝的表妹，縱然無子，素來得寵，如今驟然間得了一個養子，自然是歡喜的眉開眼笑。

承祜作為太子，自然也是要前去道賀的，順便也要看看自己的小弟弟，便一直拉着胤礽在府庫中挑選着賀禮。

從頭至尾，胤礽一張小臉一直緊繃著，一臉不悅的樣子。

“保成，你快來看看這個怎麼樣？我覺得那樣也不錯，不如一併捎上吧，圖個吉慶！”

眼見着承祜蹲在那裏，看得極為認真，胤礽蹬蹬蹬地跑過去，沉着臉道：“哥，你就這麼看重那個老……五？左右不過是個皇子罷了，隨便挑一樣東西也就罷了，何須這麼費心？”那個老四——啊不，現在是老五了——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一直以來裝着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實則城府比誰都深沉，前世里，他不也是被那張忠厚老實的面孔給騙了嗎？現在卻還要與他‘兄友弟恭’，想想就覺得膈應！

這個時候，胤礽還沒有意識到，他討厭胤禛的緣故絕不僅僅在此。

此時此刻，望着滿心滿眼都是挑個好禮物給新生弟弟的承祜，胤礽的“領土捍衛意識”已經極為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