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青年的故事
“不知陳二小姐是否有興趣聽一聽我的故事?”青年不答反問。
陳安寧點頭:“你說。”
青年拿起勺子攪一攪鐵鍋后,坐到她的對面,隔着鍋內氤氳的熱氣,好一會兒后,才緩緩開口,“當年與爹娘走散之時,我僅有十歲。身處陌生之地,誰也不認識,什麼也不會,只能流浪街頭。肚子餓了就人家扔掉的菜爛葉,也不管是生是熟。口渴了,也不管幹凈不幹凈,見水就喝。”
“剛開始還好,時日久了,就有別的乞丐過來找我麻煩了。即便是爛菜葉子,他們也不讓我撿。就那麼餓了兩三日後,我實在餓得受不住了。在經過一處賣包子的攤販時,也不管會不會被抓住,衝過去拿了兩包子就跑。結果可想而知,幾乎是我才拿到包子,就被攤主給抓住了。攤主吆喝着大罵我時,我甚至都顧不得廉恥,也顧不得嘴燙,三兩口就將包子塞嘴裏吃了。”
“當時就想,包子我已經吃了,他就算打我一頓,我也認了。”
“攤主見我如此無賴,一腳就將我踢出去后,又追上來使勁地踢我。我抱着頭任由他踢,也不知被他踢了多久,就在我意識逐漸模糊的時候,義父擋在了我的身前。義父替我給了錢,還將我背回了家。”
“給我包紮好,又打水給我清洗乾淨后,還給我煮了碗清粥。等我吃飽喝好,讓我又睡了一覺,才問起我偷包子的原因。”
“我當時也沒有多想,就將跟爹娘走散的事,一五一十地跟他說了。”
“義父聽完,給我擦完眼淚,便讓我留了下來。”
“義父是個秀才,可惜卻是個懷才不遇的窮秀才,但他並沒有因此而憤世嫉俗。原本義父獨自一人,靠着自種糧菜,也能勉強過日子。因為收留了我,他只能放下身為秀才的傲骨,去街上賣起了字畫。用賣字畫的錢,一邊幫我找尋爹娘,一邊教我讀書識字,最後,還供我進了縣學讀書。”
“義父告訴我,我要真想找到爹娘,就好好讀書。只有好好讀書,才能認識更廣闊的天空,也才能助我到更多地方找尋爹娘。”
“我記住了這句話,於是我拚命讀書。”
“卻沒有想到,命運兜兜轉轉,沒等我結果,就找到了爹娘。只是……”
“卻是以這種方式。”
青年的眼圈有些紅。
他想到了義父在街頭賣字畫時遭受的種種白眼與羞辱,也想到了這些年為著一個目標地埋頭苦讀。
委屈嗎?
憤怒嗎?
不甘嗎?
是,他委屈,他憤怒,他不甘。
可是,再委屈,再憤怒,再不甘又能怎麼樣?
不認他們嗎?
不,他做不到。
義父說過,生而為人,有所為,有所不為。
更何況,他們走上這條路,還是為他。
陳安寧本就不會安慰人,而且由於忙得腳不沾地,對他也沒有多少了解,就更不會安慰了。就這麼安靜地坐了半盞茶后,才問:“給你義父去過信了嗎?”
青年搖頭。
他不知道要怎麼說他的遭遇。
更不知道要怎麼介紹他爹娘的情況。
畢竟,他義父是個寧願餓死也不會去拿旁人一分一毫的人。
“那你接下來有何打算?”陳安寧又問。
青年看向客棧方向,“先將這裏的事解決再說吧。”
陳安寧也隨他看向客棧方向,贊同地點一點頭后,說道:“我對大魏的律令了解不多,但像爹娘這種情況,你應該是走不了科考的路子了。不過,等將你爹娘的事情解決后,我可以讓謝大人在晉陵郡太守府為你謀個職。”
“當然,肯定是個苦差。”
“而且由於你爹娘的事,肯定還會面臨很多的刁難。”
“就看你做不做了。”
“做。”青年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就答應下來。
陳安寧便沒再多說。
天色漸亮。
太陽從山那邊慢慢升起來。
還在客棧的人,也相繼清醒過來。
來往的人一多,青年便不再說了。
正好他熬的粥也熟了。
看他忙碌着盛粥炒菜,陳安寧也不再打擾他,起身慢慢朝着客棧走去。
剛走到客棧門口,便碰到了準備出來的張強。
張強看到她,不顧身上的傷勢,扶着牆快步挪到她的跟前,“我聽歡姐說,你要去查那些青樓?”
歡姐?
陳安寧挑一挑眉,“怎麼了?”
張強道:“我能跟你一起去嗎?”
“你?”陳安寧看向他傷口的位置。
張強道:“我能撐住。而且,我可以幫你。”
陳安寧頗有興趣地說道:“說說看,你能怎麼幫我?”
張強:“以前有被抓來的孩子趁機跑出去后報過官,但官府不僅不管,還將他打了一頓,最後那孩子被土匪們抓回來當著所有孩子的面,被活活打死了。這次衙役到村子裏來問山裏有沒有土匪,為什麼沒有孩子趁機說出真相?原因就在這裏。”
“你去花樓救他們,是好事。但花樓是做什麼的你也知道,他們被送過去,少不了要挨打挨罵,他們不知道你的底細,有幾個敢冒險出來說他們就是被送去的孩子?”
“有我跟着就不一樣了。”
張強把手伸出來,讓她看一看手上的繭后,又指一指身上的傷,“這些就是我跟他們是一樣之人的證據。有我做榜樣,就能讓更多人站出來。而他們站出來后,證明了你是真心救他們,那麼剩下的人自然而然也會站出來。”
“小嘴倒是挺能說。”陳安寧戲謔兩句后,點頭道,“行,你說服我了。只要你不嫌難受,那就跟着吧。”
“跟着什麼?”謝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陳安寧頭也不回地將張強的話重述了一遍。
謝珣看兩眼張強,“倒是挺有想法。”
吃過飯。
陳安寧和溫歡帶着張強出發前往晉陵郡,去找昨夜就出發的徐瓚一起搜查小頭目提供的花樓。
謝珣因為要隨時處理官船被劫以及京城送來的消息,只能獨自留在客棧。
“晉陵郡的兩個花樓,昨夜已經安排人搜了。花樓里只要是半大的孩子,都請出來單獨看管了。”徐瓚在城外接到幾人後,邊走邊說道,“至於其他花樓,目前只讓人看管着,還沒有來得及搜。”
“先去看看那兩個花樓。”陳安寧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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