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金庫守衛
“真可惜。”
這句話似乎觸動了某些關鍵的條件,破破爛爛的老箱子瞬間注入了靈性而蘇醒活過來,它張開上下兩排長着銳利牙齒的‘嘴巴’,怒氣沖沖的‘身體’拚命扭動着,朝思諾森發起進攻。
發生在身邊的驚變出乎思諾森的意料之外,不過他強大的自控力還是及時反應過來,雙手用力把活化的木箱推拒開,保持合適的安全距離。
活化箱子朽爛的底部接觸到思諾森腳下的金幣丘陵,立即大口大口吞食,然後張開嘴巴不斷噴發,源源不斷地射向惹怒它的思諾森,就像一把無限箭矢的十字弓。
“今天不是巫師的愚人節,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玩意?”除了盔甲覆蓋的胸膛,思諾森的脖子和頭部被砸出大小不一的淤青腫塊,他只能無奈地左右甩頭、低頭躲避。
“離我遠點。”感覺脖子傳來火燙的刺疼,思諾森再也不想繼續忍耐了,他認為這是索密特招募轉化的金庫守衛,不想用鐵拳砸成碎片,只是雙手發力把活化箱子遠遠地扔到連綿起伏的金幣丘陵的另一邊。
“呼!”
活化箱子在半空作拋物線飛行,卻依舊不依不饒地向思諾森吐射金幣,看來它被氣地不輕。
很快力道用盡,它轟然掉落在背面上,發出哐當一聲悶響,接着連串翻滾帶動許多安靜地待了一段時間的金幣轟然倒下,發出一連串驟雨擊打風鈴的清脆聲音。
思諾森撫摸着脖子和臉上的淤腫部位,調整自己的呼吸頻率,感覺輕微的刺疼慢慢消失,‘騎士的身體恢復速度比常人快多了。’
他的高興沒有持續多久,活化箱子快速地向前翻滾越過‘丘陵’向他直線狂奔而來,一路上不斷吐射出金幣,速度和頻率比剛才又快了許多。
‘散射的箭矢變成弓弩,對我能夠造成一定的傷害。’思諾森解除半身甲恢復成戒指減輕身上的負擔,他雙手各抓起一把金幣,逐一擊落噴射而來的金幣,用騎士的腕力和活化箱子比拼。
剛開始預判捕捉到軌跡,卻沒有提前準備導致兩枚金幣在半空錯開,接連栽了幾次跟頭,思諾森的胸口多出幾個淤血的痕印,他的手法和精準度卻迅速提高,已經接近盜賊工會中暗器大師的水準。因為幻影顯形的能力再次突破,根據活化箱子表現出的常態,預判出它的攻擊意圖就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思諾森好整以暇地漫步往前走,掛在他臉上的輕鬆表情激怒了活化箱子,頂蓋上繁複的常春藤花紋拱繞的透明寶石越來越紅,就像一顆被憤怒的火元素填滿沸騰的血鑽。
兩者的距離越來越近,思諾森突然站住,鏟腿橫踢,激蕩出大片的金幣雨,隨後他碎步前沖,高高躍起,落點恰好就是活化箱子的頂蓋。
‘接着就是力氣的較量。’思諾森的體重加上力氣的壓制,僵持一段時間后,終於馴服了這個怒氣沖沖野馬性格的活化箱子。
旁觀的索密特有些開心:‘乾的不錯,思諾森如我所料地把妖精皮皮諾的箱子馴服了。這只是九個套箱的第一個,而且還是最小的。’
‘一個箱子就已足夠,如果不是歲月的侵蝕,五萬枚金幣都填不滿它的肚皮。’
被思諾森馴服的活化箱子不再露出發狂的性格,而是溫和地像一隻南方人填食餵養的肥鵝,源源不斷地吞進金歐瑪,並自發地把它們分成一摞摞堆疊。
‘撿到寶了。’在往活化箱子裏放進一摞五十個金幣,在放到第六十次時,思諾森感覺到箱子底部才剛剛鋪滿,‘至少能放進去四萬枚金歐瑪。這難道是繆斯騎士創作的幻想文學裏最常見的男主角必備的傳奇神器,它就像連接一個有限半位面的出口。’
當第五萬枚金幣放進去后,活化箱子才打了個飽嗝,咂了咂嘴,靈性似乎就此沉睡。
半噸重的堆滿金幣的箱子是極有分量的一件行李,背着它的思諾森不得不彎下腰,鼓足力氣邁開步伐,每一個腳步都重地踏碎堅硬的石板,在上面留下蜘蛛網一樣碎裂的痕迹。
‘還好是索密特的金庫,他只要揮舞魔杖就能夠輕易修復如初。如果換成其他人,肯定會心疼這些價格昂貴的水磨大理石板。’
就在他即將踏着石階往上走時,一面金黃色圓盾形的鏡子突兀地出現在他面前,上面瀰漫著一團黑色的水銀煙霧。
‘進來容易,出去難。這是考驗?還是測試?’已經有些明白索密特的安排的用意的思諾森慢慢放下箱子,站在阻擋他唯一前進道路的鏡子前面。
感受到思諾森的決心,籠罩在鏡子表面的煙霧冷凝沉降,聚集在鏡面上形成黑色的水銀。他好奇地用覆蓋鐵甲的右手食指輕輕戳碰,平靜如湖面的鏡子突然蕩漾出層層漣漪,光與影徹底破碎,碎片互相扭曲交錯形成各種線條。
兩個遙遠模糊記憶海深處的人影出現在鏡面上……夜幕降臨,坐在晚餐的桌子,互相談笑。冷靜的思諾森眼角驟緊,因為他看見了魔災中失去的雙親。
只是‘嚴厲’的父親和‘慈祥’的母親眼睛裏只有空洞的黑暗,想要把思諾森的意識拉扯進去撕裂。
思諾森低頭沉思片刻,才抬起頭:“恕我直言,很感謝你,讓我再次看見、聽到亡故的雙親的音容笑貌。只是眼前這段短暫的片刻幻象還原度有很多缺陷,無法打開我心靈的防線。那段悲傷的過去和溫馨的家庭生活造就了我現在的所有性格特質,歲月時光從手指縫隙里悄然流走,已然逝去的,請不要再來。”
黑色水銀瞬間潰敗,彷彿一灘稀泥落在地面上。
‘我就知道他會這樣。接受過去的人才能擁有未來,思諾森毫無疑問具備資格和我們坐在一起,他將會是學院的一員。’
‘先知的考驗,才開啟、通過第一環,接下來的鏡像,思諾森如果不超越自己的極限,是不可能通過。’
‘會不會太快了?他才晉陞為騎士,現在還處於鞏固、充實的階段。你違反正常的穩紮穩打的規律,急於求成,是對思諾森的一種摧殘。’
‘他的根基還很淺薄,單憑一個騎士想要守住世襲勛爵的領地,會很吃力。’
而在思諾森的面前,一灘稀泥似的黑色水銀緩緩聳起,與他個頭等高,而且就像他在鏡子裏的倒影,身上的裝扮、衣着幾乎一模一樣。
思諾森好奇地揮了揮右手,對方同樣做出相同的動作,用的卻是它的‘左手’。
‘我只是來找索密特借一筆款子,可沒想和這些金庫守衛打交道。’
思諾森走上前,準備側身走過去,黑色水銀身體的金庫守衛沒有做出任何舉動,看了一眼留在底層地面的箱子,他不得不折返。只是這一次,帶着一箱子分量不輕的金幣想要扥上石階離開的思諾森被眼前橫攔的一隻手擋住了。
‘果然還是不行。我只是借一筆不打算歸還的無息貸款,這場無法避免的戰鬥就當做是手續費。’
放下金幣,想了想,思諾森又把它往後挪移了一段不短的距離,他擔心接下來發生衝突,激烈的戰鬥很可能會殃及無辜的活化箱子。
‘來吧,如果只有打倒你才能踏上石階離開,我選擇戰鬥。’
思諾森身體放鬆站在金庫守衛的面前,兩人相隔距離只有一肘尺。旁觀的兩人知道他們編導的好戲準備上演,都興趣盎然地隱身在旁觀看。
呼!
幻影顯形從剛才金庫守衛的橫向伸手阻攔中預判它的速度不比思諾森慢,因此他決定搶先發動攻勢。
如鋼似鐵的右手肘橫掃對方的胸口,目標直指可能存在的要害部位,心臟。不料對方的鐵肘同樣橫掃而來,只是速度不夠,殺傷力也不及蓄勢已足的思諾森。
哼!思諾森一聲悶哼,吃虧的竟然是他,畢竟以血肉之軀抗衡鋼鐵只有大騎士才能做到。
‘吃虧了,這頭守衛的真實身份會是金屬史萊姆?’思諾森後退一步,對方卻沒有追擊,‘還好,我有馴鹿之王賜予的恩寵。’
戴着中指的戒指亮起青綠色的常春藤花紋,亮金色的液體金屬噴涌而出,沿着他的手臂攀援而上,包裹住上身形成鋥亮的半身甲,胸口正中有銀白色的枝繁葉茂的橡樹,一串串環環相扣的花體祝福語形成圓環包圍着它。
看到這裏,索密特的眼睛瞬間睜大,奧列弗卻微微眯眼,恍惚走神,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已經知道你的弱點了。’穿上鋼鐵盔甲的思諾森露出勝利在握的笑容,他再次發起進攻,這次是數不清的快拳亂打。
作為思諾森的鏡像,金庫守衛的動作確實要慢半拍,不過它也擁有一點壓倒性的優勢。
剛開始,全身多處被轟擊的金庫守衛一直處於被動防守的姿勢,就像狂風暴雨中在海面航行的舢板,不過它很快取回主動權,同樣揮出刺拳硬碰硬地還擊。作為美德騎士思諾森擁有悠長的體力,加上獨特頻率的呼吸能有效緩解肌肉的疲勞,他就能比常人多出幾倍甚至十幾倍的耐力。可是對方是法術創造的某種魔法生物,並沒有這個缺陷。因此當思諾森的高速衝擊拳從暴雨慢慢減緩至稀疏小雨時,金庫守衛已挽回局面,並佔據優勢地開始反擊。思諾森臉上還是帶着笑,不過他的拳頭酸軟無力,只能被動防禦。
守衛的鐵拳轟開思諾森紙糊一樣的防禦,轟在他的胸口中間,難以匹敵的力道像一波接一波的潮水把他不斷往後推。
噔噔噔!退了三步,轉身卸掉身上的力道,思諾森調整呼吸,緩和身上的疲勞。目睹金庫守衛身上數不清的凹坑,那是他剛才的傑作。可是流質身體的對方只是搖晃幾次脖子,所有凹陷處周圍立即軟化不斷充填進去,隨後再次硬化成思諾森的模樣。
‘思諾森要贏了。’奧列弗語氣堅定地下了斷言。索密特不置可否地輕笑,像是贊同他的話,似乎又是無聲地反對。
“忠誠的金庫守衛,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能擁有和我一樣的外貌,也不知道你為什麼擁有和我一樣的戰鬥力,不過有一樣東西,你絕對沒有。”思諾森的身體很快恢復到原先的水準,他的胸膛急劇起伏,這是一種強效的激發身體潛力的騎士戰技。
“那就是生命的呼吸!”
那一瞬間,怒放的生命之花盛開了。思諾森冰冷的鋼拳快速摩擦空氣產生大量的熱導致手盔發紅髮亮,那是燃燒的必勝之信念,像一支攻城錘輕易破開簡陋的木板城門。金庫守衛同樣角度和速度揮出的鐵拳在這信念一擊中脆弱地彷彿易碎的玻璃分崩離析,它的大半個身體被轟飛,大大小小的碎片灑落在石階上,而剩餘的小部分身體在不停地瓦解坍塌。
‘燃燒生命的一擊,那道耀眼奪目的光芒為思諾森打開通往勝利的大門。’奧列弗滿意地點頭,為自己的兒時好友的成就感到欣慰。
‘可惜,思諾森選擇走上騎士道,原本打算用先知的考驗把他引導到我這邊。那枚神恩戒指是最好的媒介,馴鹿之王青睞他的最好證明。’
‘索密特,你的世俗化教義確實很適合思諾森,不過通往神許的樂園的道路並不是只有一條。’
‘在我的願景中,思諾森憑藉戒指引發神眷,超越自己的極限戰勝他的鏡像。’
‘現在的思諾森同樣超越自己,甚至超越的距離比我們預想中的還要遠,這不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你不知道,他改進蒸汽錘創造的蒸汽抽水機已經迅速普及到激流城,冷水城的訂單甚至安排到月末,他在這方面有驚人的才能。’
奧列弗愕然:‘原來這個才是你負責引導他的本意,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索密特有些羞惱:‘看了一場皆大歡喜的戲劇,作為旁觀者的你是不是要付出足額的費用?’
‘好吧,那些大理石地板我會負責修復,先知的考驗遭受重創的鏡像需要一點時間。’
‘梅迪斯勛爵領現在背負大量債務,開墾領想要獲得茁壯成長,不解決這個就沒有自主權、就沒有美好的前途。我決定在你名下的庄園裏弄點動靜。’
奧列弗感到有些頭疼:‘你的蒸汽機械都是半成品,別搞砸了。’
‘它們躺在工作間裏生鏽也不是辦法,剛才思諾森的信念給我一個啟發。’
‘什麼啟發?’
‘那就是,肯定自己,一往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