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梅迪斯要塞
發出屍體腐爛味道的梅迪斯要塞坐落于波瑞厄摩山脈分支的南側,這座剛剛落成沒多久的由幾頭惡魔拍屁股決定興建的邪惡建築不斷擴散出污穢的致命的瘟疫,附近的飛禽走獸感受到混亂的深淵氣息大多數落荒而逃,少數肉食性猛獸被腐化復活后馴服成要塞的哨兵。鬱鬱蔥蔥的植被被惡魔招募的僕從們迅速砍伐分解,沿着光禿禿的陡峭的岩壁上開鑿出蜂巢似的出入口被送進要塞的深處,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焦黑色的滾燙熱砂被狂烈的暴風吹起從山壁深處噴發出來鋪滿每一處地面。
惡魔薩迪洛斯在浸血岩石堆砌的高背椅子上落座,身後是還未動工繼續深挖的岩石牆,面前是不停翻滾的泥漿沼澤,灰黑色的漿泡咕嚕嚕地冒起接連炸裂,升起一縷縷劇毒的白煙,牠非常享受似的深深地嗅聞這些瘴癘彷彿一個沉湎酒精中時睡時醒的酒鬼。
一頭半空滑翔而至的小鬣魔收起稚嫩的翅膀準備降落,或許是經驗不足的原因,也有可能是早產催熟帶來的後遺症,牠纖細的毛茸茸蹄足沒有停住前沖的勢頭,噗通一聲栽倒在地,機靈的小鬣魔順勢翻滾卸力后馬上站起身,灰頭土臉的樣子惹來薩迪洛斯刻意收斂后依舊稱得上譏諷的嘲笑。
“卑劣、無知、愚蠢的小鬣魔庫格雷瑪斯向心狠手辣、陰險狡詐、喪心病狂的鏈魔男爵薩迪洛斯大人致以崇高敬意,您獨自開創的事業正處於日益繁榮的上升期,必會得到深淵的獎賞。”
薩迪洛斯長着山羊角的猴子腦袋左右搖晃,帶動脖子以及纏繞在上半身的黑色鎖鏈鏗鏘作響,顯然牠被口蜜腹劍的小鬣魔的阿諛奉承搔到了癢處。
“剛剛落成的血獄祭壇吸引了不少呆在老家無所事事的下等惡魔,有三十七位具備投影能力的大人退變為幼蟲后降臨在溫床上孕育,牠們的嬰卵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儘快催熟,再過一會就會孵化出來。”
薩迪洛斯放在扶手上的左手輕輕彈了彈銳利的尖爪,一塊浸透鮮血的黑曜石表面立即多出幾條深邃的印痕,惡魔沉思了片刻立即有了主意。接連咳嗽兩聲,一條刻滿邪符的黑鐵鎖鏈從牠的嘴裏吐出,截取其中一段后薩迪洛斯扔給了匍匐在地面的小鬣魔。
“這是我的支配權杖,帶着它去給那些不懷好意妄想搶奪這塊地盤的小偷們打上奴隸的烙印。”
“大人,這些嬰卵的還在深淵老家的本體與您的地位相差無幾,像奴隸一樣支配牠們會不會為您的將來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對等級相同的惡魔來說麻煩意味着挑戰,說完的小鬣魔再次五體投地表示絕對順服。
薩迪洛斯哈哈大笑:“那些首鼠兩端的無膽匪類不用理會,我在深淵的本體早就在血站戰場上被歸亡,僥倖逃脫的一絲灰黯本質依附在投影里才能有上升的資格進入物質世界。對那些準備來摘果子的連真名都沒有的下位惡魔,唯一讓牠們得以在這個世界站穩腳跟的代價就是主動成為被我支配的奴隸。服從者可以生存,反對着全部宰殺。”
“您的意志就是我的使命。”小鬣魔不敢再問,雙手接過薩迪洛斯的權杖高舉過頭倒退幾步后才開始疾走,也不敢振翅飛翔而是直接奔向孵化惡魔的祭壇。
薩迪洛斯微微眯起紅色的眼睛,過了片刻,牠痛苦地呻吟一聲,左側肩膀浮現出一張神態猙獰的弗洛魔的面目,封禁在五官的鎖鏈紛紛崩斷,面目繼續浮起凸出,鏈魔的肩膀上幾乎多出一個弗洛魔的頭顱。
絲毫不敢怠慢,薩迪洛斯吟唱的語調說出大段大段污言穢語,那些從漆黑的舌頭吐出的褻瀆之語在祂的嘴角凝聚成環環相扣的鎖鏈穿透弗洛魔的五官繼續封禁着不甘被奴役的靈魂。
隨着弗洛魔的頭顱緩緩沉入肩膀的肌肉里,薩迪洛斯的背後聳起兩個鼓囊囊的肉包,噗的一聲,兩隻巴掌大的蝠翅突破皮肉的阻隔露出血淋淋的骨質翅根。
‘大概吸取了泰茲祖爾那頭弗洛魔的五成本質,故意放縱牠放肆發泄一番后竟然有如此驚人的效果,看來吟唱者的完成就快了。’想到高等弗洛魔的毀滅之舞,薩迪洛斯得意地發出金屬摩擦的刺耳笑聲,身下的猩紅王座受到主宰的實力小幅增加的影響不斷滲出醬紫色的污血,這些充滿魔性的污穢浸入鏈魔的身體,一點一滴地壯大薩迪洛斯體內的灰黯本質。
鏈魔的得意沒有持續太久,身前的泥漿沼澤突然高高聳起一個滿是倒刺的胚胎似的泥殼巨卵,那是血獄祭壇發生異動的徵兆,這吸引了祂所有的注意力。
“來自老家的訪客提前到了,真是一群狡猾的厭憎的同胞們。”
薩迪洛斯右手輕輕一拍猩紅王座的扶手,泥漿沼澤里立即升騰出濃密的灰霾煙霧,兩條漆黑的鎖鏈從霧霾深處射出,隨後鏈魔輕鬆地滑行在索道上前往血獄祭壇的所在。
翻滾的圓形血池裏漂浮着幾十個大小不一的惡魔嬰卵,其中一個靛藍色巨卵已經孵化出一頭長着公牛犄角和帶有山羊鬍子的犬顎的塔那魔,濕漉漉的濃綠翅膜爬滿紫色的血管,裏面奔淌流動着骯髒的深淵罪汞。很明顯這是一頭子爵級別的惡魔領主,不僅擁有獨特唯一的真名、受深淵認可的爵位,連放牧幼蟲的領地和為下屬遮擋位面負能量暴雨的惡魔城堡也可能掌握在手上。
這種級別的惡魔竟然能跨越等級的障礙將自己的投影穿透牢籠秩序進入物質世界,隱藏身形的薩迪洛斯百思不得其解。
鏈魔不敢大意,將手術處理過後埋進身體裏的泰茲祖爾移動到了腹部位置,封禁牠的雙眼和耳朵,瞬間解除弗洛魔壓抑許久的鳥喙。
怒火和憎恨被強行壓制多時的泰茲祖爾逮到封禁鬆開一條縫隙的難得機會,拿出前所未有的力氣震動依舊保存完好的恐怖聲帶發出來自靈魂深處的震撼尖嘯。
塔那魔子爵初次來到物質世界意氣風發的得意剛剛露出苗頭就被這股能吹熄靈魂的尖嘯給掐滅了。對人類來說絕對致命地與女妖之嚎相提並論的弗洛魔最後尖嘯連惡魔貴族也無法承受,為了轉移能粉碎身體波及到靈魂的重創,塔那魔不得不捨棄還未展開的翅膀承受所有傷害。
噗噗兩聲,蝠翅的皮膜撕裂成破布碎片,堅韌的骨翼爆碎成兩道衝天而起的血柱,臉色瞬間蒼白下來的惡魔貴族無需思考,就捨棄了在血獄祭壇上吸取鮮血恢復傷勢的打算,縱身躍出血池抱住膝蓋一路翻滾,直接往相反方向戰略轉印躲避可能的偷襲者第二波攻擊。
‘不外如是,沒有恢復全部實力的惡魔子爵也就是這個程度。’薩迪洛斯的右手用力一甩,五條稜錐鎖鏈飛快刺嚮往自己隱藏方向翻滾而來的塔那魔。
奪奪奪奪奪,連串生鐵刺入岩石的脆響,鏈魔的攻擊全數落空。
‘真實幻影?還是移動速度太快產生的殘影?’薩迪洛斯頭也不抬,左手直接往頭頂方向轟出,一根細小的鎖鏈瘋狂螺旋着向偷襲者鑽去。
哧嘶!血肉割裂的聲音。這次攻擊沒有落空,被偷襲后反偷襲的塔那魔粗壯的右臂內側劃出長長的傷口,大蓬大蓬藍綠色的泥臭味鮮血下雨一樣落下。
“給我下來吧!”鏈魔用力一扯,順勢後退兩步避過噸位甚重的塔那魔的反擊,凌空重壓。
轉身抓住坐在地上的塔那魔子爵的雙角,在鎖鏈的幫助下將這頭惡魔貴族的頭顱壓到地上。
“我的子爵大人,您在深淵老家的本體一定非常巨大,我想噸位應該在十個基本單位浮動。”
不得不在現實面前低頭的塔那魔瓮聲瓮氣地喝罵:“運氣好地讓巴托炎魔也羨慕的下等鏈魔,你已經徹底觸怒了一個血統高貴的塔那魔貴族,我在深淵的本體不會放過你的。”
“想要找我的本體,穿上鐵靴走個一萬年也未必找到。”鏈魔快意地壓制一頭中位惡魔,脫口而出都漏了一些情報出去。
“你的本體消亡了,和深淵的聯繫只是一個投影,難怪可以無需壓制實力進入這個世界。”到底是惡魔中的貴族,沒有一個是蠢貨。
“哼!要麼臣服我,在你的魔核上刻印我的支配權杖,要麼被我徹底殺死,本體失去一成實力,五十年內無法對物質世界投影。”鏈魔再次勒緊了塔那魔的脖子,臉紅耳赤的惡魔貴族快要氣瘋了。
“你是在做夢。下等惡魔,在深淵老家我的城堡里,連給我提鞋子的資格也沒有。想奴役我的投影,我寧願選擇自爆!”
薩迪洛斯臉色不變,冷笑着用鎖鏈勒斷了塔那魔的脖子。
頭顱在地上翻滾幾圈后依舊不敢置信的惡魔貴族發出痛苦的哀嚎,隨後牠看見鏈魔站起身打開胸膛。
‘那是比深淵老家的黑暗還要黑暗的黑暗。’純粹的黑色世界讓惡魔貴族瑟瑟發抖,薩迪洛斯吞掉了塔那魔的頭顱,背後的脊椎隨即高高聳起,十三根扭羅紋骨刺齊齊彈射出白骨鎖鏈旋轉鑽進塔那魔的身體裏,源源不斷的吸取牠體內的精粹和殘留的本質。
“好美味的一頓大餐,嘎嘎!”身體暴漲了兩圈的薩迪洛斯收回自己的灰黯羽翼,已成朽木的塔那魔的殘骸轟然倒地散為煤炭似的灰燼。
鏈魔右側肩膀上一團血肉虯結成形想要突破封禁再次具備形態,卻被薩迪洛斯再次收割。
“已有七成,沒有任何威脅的可能,泰茲祖爾成為我的身體一部分,可以做成吟唱者,現在要全力對付的是塔那魔子爵。”
“庫格雷瑪斯,給祭壇里繼續孵化的嬰亂打上烙印,一個都不許遺漏。”
從某個隱蔽角落出來身體依舊顫抖的小鬣魔慌慌張張地握住手上漆黑的鎖鏈,走到血獄祭壇里為繼續享受溫床的滋養快速蛻變的惡魔們打上支配的印痕。
“太強大的屬下不好控制,祭壇,給我抽取每個嬰卵四成活力,我要讓牠們以小鬣魔的身體出世。”接過庫格雷瑪斯上交的支配權杖,一個火焰凝聚的骷髏頭骨在祭壇上空凝聚成型。
它俯視血池裏蠢蠢欲動的惡魔嬰卵,不時射出碳紅色火鏈狠狠地勒進嬰卵里,每一次都讓體型碩大的嬰卵嚴重失血,顏色各異的惡魔鮮血流淌出來后不僅沒有讓溫床失去滋養的效果反而讓血池的骯髒元素進入活躍期。
“庫格雷瑪斯,是時候打造一條奴役長鞭了,我為為它添加痛苦邪符,以後這群小鬣魔就交給你統領,不要讓我失望。”
小鬣魔感激不盡地匍匐在地,使勁親吻薩迪洛斯毛茸茸的蹄足。
回到自己的猩紅王座后,鏈魔終於感覺到一絲疲憊,他揮揮手讓泥漿沼澤冒出更多的煙霧,隨後閉上眼睛開始睡覺。為了不遠將來必定的晉陞,牠不得不做一次長眠來調整肌肉開始崩潰的身體,順便將泰茲祖爾那頭弗洛魔做成吟唱者,這一切都需要在安靜中進行,因此牠不得不讓毒霧環繞保護脆弱的身體。
就在鏈魔陷入沉睡中籌劃下一步行動的本錢時,在祂的頭頂位置,一頭棕色眼睛的穿山甲挖穿了堅硬的岩石露出小半個頭顱,它的眼睛隨即落下一層藍色的薄膜,望了望周圍的環境,露出人性化的笑容。
穿山甲探出身體張開嘴巴吐出一顆綠色的種子落進泥漿沼澤里,隨後它倒退着回到挖出來的甬道里,一直潛行到梅迪斯要塞的蜂巢似的出入口處。
略微凝重地注視着下面忙忙碌碌的幾十頭地精,穿山甲抬頭望向遠方在叢林裏跋涉的那群少年們,身體漸漸淡化至透明。
激流城的樹藤從里深處,巫師里德勒剛剛‘招募’了一群在附近築巢的鴿子,他伸出手輕輕撫慰接受種子的小傢伙們,享受它們輕啄手心的麻癢。
“去吧,去吧,我的眼睛們,去看護那幾個膽大包天的我的弟子們,沿途撒下我給你們的種子。”
一大群綠眼睛的白鴿子歡快地振翅飛起,發出連串咕咕叫的聲音。
激流城內幾個有心人抬頭看了一眼,發現鴿子的爪子上都系有小小的布包,瞬間警惕地環視周圍,將這條情報記錄下來並註明具體的時間。
知道這一切的里德勒只是搖了搖頭,不在意這些凡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