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過往與迷失與調查員
“你……我是你今天白天給了明信片的那個學生。”
陳清皺着眉向電話那頭解釋,可女警的臉色仍舊奇怪。
“我當然記得,但我問你的事並不是這個!我問你的是誰偷走了校內監控探頭!你說你是最後一個離開的!”
陳辭沉默了許久,手中的文件撰得有些發皺。
“我有線索,你可以來一趟學校嗎?我在學校門口等你。”
“學校?現在嗎?”電話那頭的聲音停頓了片刻,最終還是同意了下來。
“半個小時後到。”
陳清點了點頭,重新坐回到了餐桌旁邊。
在短短半個小時以後,一道身影從路邊向著校門倉促趕來。
陳清抬眼看,那倦怠的模樣只能是自己還在等的那個人。
“這裏。”他揮手吆喝,喊來了那名警察。
“我希望你真的有線索告訴我。我推掉了難得的假期,我真的很累。”她匆匆坐下,耳邊的髮絲有些紊亂。
“我希望你可以再重複一遍案情。”
她皺起了眉眼看着陳清。
“我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
陳清看着她,將手中的飲料放在她面前:“我不會在這等半個小時警察,只是為了消遣。犯法的。”
她看着面前的少年,沉默着點了點頭。
“昨夜接到報案,你們學校里的攝像頭全部遭到破壞,根據攝像頭內的記錄,你是最後一個被拍到的人。”
“拍到了我什麼?”
那警察沉默了一下,指尖攥緊了飲料。
“拍到了你在天台上,對着某處空無一物的地方侃侃而談。
拍到了你在走廊上,用額頭的鮮血塗滿牆壁。”
“但這不可能是真的,否則我不會和你坐着。至少不會是這;我們最少得換個場景。”
“不過這件事太離奇了……所以我才願意放棄我的私人時間。”姜婉放下了飲料,手插入兜里。
可聽着她的話,陳清笑了:“那你可知,在我的記憶里,這並非是你尋找到我,交予我私人電話的原因與目的。”
“什麼意思?!”
陳清搖了搖頭:“第一點,我校內的監控死角分別是西面圍牆向前三十米、東側停車棚下、教學樓后側攝像頭下方。”
“你想說什麼?”
“如果那真的是我,那你們不可能看到我。”
他指了指校門口的攝像頭:“其二:偽造一段監控是很簡單的,特別是對於這種……不是很專業的保安室而言。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分析過攝像頭拍攝到的內容?”
姜婉皺起眉,口袋裏的手似乎出了幾滴汗。
“我們當然做了分析了!全片沒有刪減和調整!這!”
“就連解像度也一樣?”他看着面前姜婉的雙眼,前屈了身子,趴在桌面上。
“這……當然一樣啊!怎麼可能……”她本想說怎麼可能不一樣,可話沒出口,陳清卻打斷了她。
”這就是問題所在!學校里的攝像頭事實上已經很陳舊了,大部分拍攝出來的視頻都會有噪點、或是解像度降低的問題,那些視頻怎麼可能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她怔住了,面色似乎有幾分難堪。
“你想說什麼?”
“你給我的這張名片,並不是因為這種無聊的案子。”他看着姜婉,面色十分嚴肅。
“我知道你在疑惑。”他看着姜婉,將手中的文件遞了出去。
“這是什麼?”少女皺起了眉頭不解。
“這個地區空缺的房屋,那些擁有居住痕迹,卻沒人出入居住的房屋。”
“你想說什麼?”她放下了書,口袋裏的指尖按動了幾次。
“接下來的話你可以選擇暫停錄音,它將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秘密。這是一場賭博,你敢不敢試試?”
陳清歪過了身體,笑着問她。
“你看出來了?”
“我之前套路年級組長的時候用的就是這一套。”
她深吸了口氣,點了點頭。
“是為什麼。”
“早上有人失蹤了,你們接到了報案,所以來找上了我。”
“是這樣……嗎。”
“他死在了我面前。”
她怔住了。
“他死在了我面前,所以當你告訴我他失蹤的時候,其實我是知道的。”
“然後呢?”
“然後過了一個下午,你們都忘記了。你忘記了為什麼來,他的家裏應該忘記為什麼會有那個分房。他的一切痕迹都還在,但每一個人都將忘記他。就像忽視一棵草一樣。”
“你告訴我這些……”
“是因為我發現,還有很多人像他一樣,我覺得他們死得太可憐了,而且我掌握了一定線索,我想當個好人了。”
陳清笑着攪動面前飲料。
姜婉皺着眉頭低頭看着桌。
“你的答案呢?如果是以官方的身份,恐怕不能去進行調查。”
“所以你希望我和你一起去?”
他點了點頭:“有個唱白臉卻擔心學生的警員跟着,自然是更好的。”
“呵。你給我的感覺可真不像一個學生。”
“巧了。”陳清聳了聳肩膀:“很多人都這麼說過,而更巧的是,我也這麼覺得。”
“你的線索呢?”
陳清指着她身後,醫院的大門正亮着。
“這呢。”
“這?”她笑了下:“不會想跟我說有人催眠我們了吧。”
“真在那呢。”陳清指着她身後沒動,重複了一次嘴中的話。
“你認真的?”她不再笑了。
“很多東西也許沒你想像的那麼複雜。”陳清搖搖頭又說:“比如乙醚過量攝入就會造成短時間的失憶。
事實上不是你想不到,只是你不敢相信罷了。”
姜婉沉默了一會,似乎被說服了。“那你找到了什麼。”
“半個小時的時間,駛入三十二輛救護車,出來三十二輛。”
“人數?”
“每輛七人,出來一人。”
她沉默着,摸了摸腰間的硬物。
“私人身份陪你去?”
“當然了。敢不敢配小年輕冒個險?”他笑着看向面前的人。
“我搜查院上課的時候可沒少翻牆!”
少年看着她笑着,將手中的一件裝置給輕輕扣上。
“走吧?”
“你關上了什麼?”
“小號emp,錄不了音罷了。”
她臉色一變,卻在轉瞬間喜笑開顏。
“這是個好消息?”
“至少對於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是好消息。”
他們輕聲說著,身影似路人般從街這頭一路走向了街那頭。
他們走到了某處轉角以後,再等候了片刻分鐘,再順着來時對面的路,向著醫院的後門繞去。
“這裏是居民區,過了這個圍牆就是醫院。”
她看了陳清一眼,有些嫌棄:“要不要我幫你啊。你們這種學生,說是翻牆翻習慣了,實際上都是個半殘疾人。”
他搖了搖頭,手臂在牆上微微撐起,便由指尖帶着整個身軀翻過。
只是落地時,陳清的眉頭有些皺起。
“應該沒事吧……”
他沉默了一下,姜婉的身軀便已經翻了過來。
要比他快了實在太多。
“接下來我們要從那開始調查?”
他指了指車庫:“這種信號的攝像頭拍攝範圍是270度,幾乎是無死角拍攝。我們得從後面報廢了它才能進去。”
他話音剛落,身體已經從陰影中一路向前,在安放好裝置以後,又回到了姜婉身邊。
“現在我相信了,你說的不會拍到你那句話。”
她看着對方一眼,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兩人沉默着,進到了這家醫院的車庫。
在那有數十幾輛救護車排得整齊,他悄然摸去,手指在黑暗中拉響了車門后的門閂,側身躲入車門內。
而在少年身旁站一人,望着黢黑的身影在黑夜中上下閃動;她看着那人,心中在思索。
“你找什麼。”
他看着手中之物,越看越覺得迷糊。
“開啟過的led,十幾隻鎮定劑藥水,兩排重複利用的針頭,這是醫院?開玩笑的吧,我家樓下的屠宰場都比這衛生。”
姜婉面色一變,趕忙衝到了陳清身邊。
“這個劑量……紅瓶葯怎麼會……藥瓶居然直接丟棄在車上?!”
陳清愣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手中的藥瓶是紅色的。
“嚯。”
“你可能沒找錯地方。”
她皺着眉,雖然夜裏也看不清就是了。
“接下來呢?”
“找一找,如果和之前情況類似的話……”
陳清話音未落,車庫外的門卻開了。
兩人心裏一咯噔,瞬間就拉起了救護車上的蓋布蓋在身上。
他們剛剛藏好,車庫的門就開了。
可隨着燈光亮起再熄滅,這之間整整三分鐘的時間,整個車庫內靜的詭異。
姜婉比着眼色,卻看到陳清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在盯着什麼。
一直到燈光再度熄滅以後,陳清這才掀開了蓋布,向姜婉開口:“走,入口在工具箱的位置。”
姜婉還未來得及反應,身體已經跟着陳清跑出了救護車。
他們兩步并行,身軀貼着牆面側身站立,在三五秒的研究過後,陳清扳動了某個工具,櫃門內側當即向後收縮展開。
“你看到了?”
她皺着眉。
“嗯,我那個位置可以看到救護車的後視鏡。”陳清沉默了一下:“他們故意的。那些躺在車上的人……可以通過後視鏡,一直看着自己遠離家的方向。”
“瘋子。”
“卻挺藝術的。”陳清笑着,向姜婉比了個女士先行。
姜婉白了他一眼,卻也沒有推脫,她摸着腰間的硬物,某個機構已經被悄然按下。
“這個地方有很濃的血腥味啊。”
他一路跟着,兩人走下的台階已經有了上百層。
“這味道越來越濃了……不對勁啊。還有腐爛的氣味。”
她皺着眉,腰間的配槍此刻也不再藏着。
“有人死了。”她話音未落。
“死了很多人。”他指着前面說。
他們看着那片樓梯的盡頭,在那個圓拱形的大廳處,上百具屍體被悄然吊著。
它們風乾了,皮肉連接着脆弱的骨頭。
它們在看着,凝望着走向此處的生物。
陳清愣了,他感受到了口袋中那份細微的溫潤。
“這裏……是后室。”
他輕聲說著,指尖在扶手上摸到了三角形的標誌。
“這裏……是我來過的后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