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少女與組織與怪人
“非遺物啊,這個名字倒是比代號好聽。”
在陳清身後,一名女子的聲音傳來。
夜半時分,如果是宿舍樓里有女生上樓也不是不可能。
可她的話音一落,陳清便攥緊了手中的箭頭。
“不用這麼緊張,至少目前而言,我們不是敵人。”
陳清轉過身,將麵皮揣進了兜里,心裏瞬間泛起了恐懼。
他目光所見,那身影自己分明熟悉,她那碎裂的頭顱、被泡的腫脹的身體……
還有她那……與照片一致的身軀。
她怎麼可能還活着!
可他強忍着,用好奇的語氣問她:“目前不是。那說明我還是得在這把你殺掉好點吧。”
可她看着面前的少年,神色異常鎮定,沒有懊惱、沒有因為死亡帶來的憎惡,這絕不尋常。
那少女樂呵地笑了一聲,撇開了肩膀上的頭髮,露出了自己的脖子:“行啊。你覺得你殺得掉我的話就來吧。”
她不認得了,她看着面前這個少年顯得異常平靜。
在她的脖子上,柔白的肌膚有着異常明顯的紅色
陳清耳邊話音剛落,他手中的箭矢已經翻轉向前,即使是目前身受創傷,陳清還是朝着目前的少女沖了出去。
而不過是兩三秒鐘的時間,那少女望着向自己襲來的少年,卻是面帶微笑地展開了雙臂。
“噗嗤”一聲,箭矢刺穿了對方的心臟。
鮮血隨着箭矢滴落了幾滴,但也僅僅是幾滴的量。
是她,絕對是她。
他看着對方脖頸上的幾分鮮紅,那絕對是她……
那個曾經與我合照、那個數小時前被我殺死的那個她!
他抬起頭,看着面帶微笑的少女,悻悻地拔出了箭頭。
“噢?那看來我們目前確實不是敵人呢。”
“呵。”
少女冷笑一聲,卻是沒有說些什麼。
她指着自己的脖子,陳清這才接着月光得以看見,在她的脖子上,那條紅色痕迹繞着脖子走了一圈。
像是血痕,又像是手術截肢后留下的痕迹。
“非遺物這個名字我喜歡。如果以後有機會,我會替你傳播出去。”
那少女伸了個懶腰,胸口上的傷口此刻便已經癒合。
“至於你……”她看着面前的少年皺起了眉頭:“你願意交出你手中的在那個非遺物嗎?我會給你五百萬的非記名支票作為補償。”
“你問這話之前心裏不就有答案了嘛。”陳清樂呵地回問:“這錢我能拿多久,能不能拿到。或者說它與非遺物本身能不能對等,這些我都不知道。
我會這麼腦殘地去同意你?
不過說到底……我要這非遺物作用也不大。與其換錢,不如讓我死個明白。”
“噢?”
“知無不言,這個非遺物我可以給你。”陳清坐在陽台的扶手上,開口問:“當然,你也可以就此轉身離去。畢竟你也說了,至少此刻我們互不為敵。”
那少女皺了眉:“你最好守信。”
陳清笑了一聲,有些譏諷:“張嘴就是五百萬的人,還怕我一個小學生反悔?”
“呵。”那少女虛着眼,不知想了些什麼:“一個能夠殺死自己夥伴的人,很難說學生的身份還有多少限制。”
陳清愣了一下。
她有記憶?可明顯看起來不像啊。
她笑着看向陳清:“不過既然你有這種要求,那我答應你。”
“那個充滿了迷霧的世界……是什麼?”
“后室。一個獨立於主世界,依附於主世界存在的亞空間。”
“主世界是哪。”
“這。”她剁了跺腳,陳清瞭然點頭。
“它為什麼叫后室?”
“室——泛指房間。這也與它們的性質相吻合,若我們的世界是一間樓房,就需要有了主樓,才會有前後花園誕生。
后室亦是如此,每一個后室都依託於主世界誕生,但每一個后室往往都獨立於主世界。
就比如你剛剛進入的這個,它依託於上世紀的這所學校誕生,卻在幾十年過後仍然保持不變。
它們獨立、且擁有屬於自己的一套運行邏輯,當然,也許叫做規則會更明確一點。”
“比如呢?”
“比如?比如先前遊盪的那個未收錄生命體。又比如說你離開的方式。
對於大多數人而言,當你能夠熟知后室內的規則時,后室所帶來的危險將迅速降低。”
陳清思索了片刻,卻是皺起了眉頭:“但很顯然,后室內的規則是可以發生變化的。”
那少女樂呵了一聲,顯得有些不想答:“修改規則那不是人能做到的。至少不會是幾個人能夠做到。
再以這裏為例,上世紀的那群人獻祭了多少學生,才勉勉強強開啟了一間后室。”
“是嗎?”陳清本能地意識到了不對,可要讓他反駁,他卻也說不出錯誤。
真的很難嗎?
他回想着先前那頭明顯認識自己的生物,很難講。
“那你呢?”陳清虛着眉,他意識到了一些不好的訊息。
那少女似乎已經恢復到了一定程度。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還受了傷?”
她譏諷一笑:“天知道會有二愣子闖入后室之中。本來就是一個簡簡單單的f級后室,硬生生被提了兩個危險等級。
至於我為什麼出現在這裏。
你還記不記得后室中擺放的那座神龕?”
陳辭聽着她的話一愣,記憶里,他曾見到有無數學生被獻祭鑄成那座祭壇。
“記得。”
他沉默了片刻。
“我當然記得,后室里最顯眼的當屬那個。”
少女點了點頭,笑着繼續對他說:“顯眼就對了。因為這個后室本身複雜程度也就不高。
若是再晚些進入,恐怕神龕就要藏到地下室去了。”
陳清眉頭一皺又問:“這神龕是什麼?他們為什麼要花費……”
他話音未落下,陳清的心裏瞬間就有了答案。
“神明拜的是什麼?貪婪還是慾望。”
她看着少年,藏在身後的掌心開始有了一點亮光。
“那些神龕里見證了人類最卑劣的一面,那些無法對常人所訴說的,那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貪婪與污濁。
他們通通都會對神龕訴說。”
“然後……”他看着面前的少女,神色凝重了:“然後神龕就會將它們的訴求實現。”
“非遺物呢?”
他身體后傾,有半邊手揣進了兜里。
“在後室當中,有一些物品,或者一些因為神龕響應願望時的副產物,這些東西吸收了太多后室里的規則與貪慾,就會逐漸演化成有自我意識的‘小玩具’。
這些東西往往伴隨着使用會有很強的負面效果,不過通常來說收益與付出對等就是了。”
她看着陳清後仰的身軀,語氣也漸漸嚴肅了起來:“別逃了,非遺物之間會有明顯的吞噬慾望。
離開了這裏,你遲早會被其他的非遺物控制者找到。
你以為到了那時,他們還會和你這樣好好商量?”
他聽着少女的話,嘴角揚起了些許詭異的笑容。
他知道,這將是最後一句話:“你到底是誰?”
他看着那少女的眼睛,少女愣了。
“我在後室內找到一張照片,那上面有你。”他沉默了一下,他見到了那少女眼中的一絲竊喜。
那一律違反常態的情緒令他咽下了嘴中的後半句話:那照片上我與你合影。
他欠着身子翻身一躍,嘴中的話在夜空中傳出:“你到底是誰。”
在這一刻,那少女的手中有一抹光線向著他的身後襲去,可陳清翻身跳下的速度太快,那光點還沒來得及追上他的背影,他便已經消失在夜色當中。
……
“呀呀呀……”
“哎呀呀。”
“白小姐反正也要死了。還是便宜一下咱家啦。
沒關係沒關係!您要是不願意,咱可以等呢~等您腰斬了,等您被碎屍了,咱也會儘力收集齊小姐您的部件的。”
他踏着虛無,從高空中一步步走了下去。
他一步步向少女靠去,身上的異味已經在天台上蔓延開來。
他伸着鼻尖,搜尋着空氣里殘留的幾分氣味。
他深吸着,鼻尖離少女的身軀越來越近……
可也就是在某個瞬間,他的動作停住了,他看着面前的少女,面露驚訝。
“嘖嘖嘖。不愧是我們的白大小姐,觸發了s-9以後居然還有餘力?”
可他說完,臉上的驚訝便平淡了:“不過也無所謂,組織里不會容忍失敗的。不過是幾天時間的差距。”
……
“組織?”
在天台下,陳清皺起了眉頭。
“我是否失敗,只有組織里的人去負責審核。
小賤人,也甭想着姐姐的屍體了。你拿不到的。”
她看着面前的惡臭男人微微一笑,神色里滿是不屑:“更別說你也沒這個功能。沒槍沒炮的閹人,回去找根棍子玩不是更好?”
聞言之下,那男人臉上的面容卻異常冷靜:“白小姐的話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傷人。”
“你如果能真的去死就更好了。”她沉默了片刻,才繼續說:“這間后室內有人帶離了神秘物品,效果與條件不明,但應該與信息有關。
也許是隱藏自己、也許是改變自己的樣貌特徵,但無所謂。
找到他,他手裏有組織需要的資料。”
“資料?”陳清神色有些蒼白,他腦海里想起的,是自己提了一嘴的那張照片。
“資料?f級后室的失敗,還搭進去一件s級神秘物品。呵,小姐您還是自裁吧,也給咱家省些功夫。”
可那男人的奸笑還沒露出多少,他嘴角的微笑便變得扭曲了起來。
“不可能……不可能!你怎麼可能找到那件事的資料!”他咬着牙,手腕里藏着的刀抵住了自己的嘴角。
他一點點往上拉動,一點點地將肌肉撕開。
“恭喜您……這是組織內的大喜事。”
他刀光橫抹,那一張嘴唇被割了下來。
“很抱歉……這一則消息,這一個名詞不應該從我嘴中說出……所以我把咱的嘴給割下了,咱得笑着……您看這個笑容可否滿意?”
陳清在樓下聽着,頭頂傳來的水珠滴落是如此悅耳。
他神色又白了幾分,他們在找我。
“另一邊嘴還差了點。”
他眼角抽動了兩下,刀刃劃出了一個對稱的笑容。
“您找到了……創建組織的那七個人?”
“是。那其中有拍到我。”
“照片可還……”
“不見了。”
“其他的……”
“也許在那人手上。抓不到,就殺了。”
“明白了……”
他低着頭,手中掏出了一個紅色玩偶,那玩偶的臉上用鉛筆畫出了五官,卻格外醜陋。
他將人偶放到了血中,僅是片刻,地上便乾淨了。
陳清聽着那步伐的聲音從身旁走過,先是一個,再到一個。
那步伐急得很,但第二個人極其從容。
她腳下很輕,在每一間門前都停留了片刻。
陳清見着了,心中的慌亂早已被壓了下去。
他是孤兒,但似乎又不是一個簡單的孤兒。
他活了數十年時間,可似乎自己對自己卻又一點都不了解。
他是誰?他以前做了什麼,為什麼自己只有兩個所謂的親戚幫襯?
為什麼自己出現在這個組織的尋找目標之中。
陳清不知道,陳清也想不明白。
他看着這個世界,看着一門之隔站在外面的少女,眼裏充滿了複雜的神色。
“我未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你們組織是其一,后室是其二。”
他看着遠去的那人身影,眼中不在疑惑。
“來看看吧,看看我究竟是獵物還是以身為餌的狩獵之人。”
他看着這個不知名組織的少女,心中已有了答案。
“還有我的記憶……我的過往。歸根結底……我還是需要力量。”
他看着手中的麵皮,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也許我‘前世’也是個瘋子吧,才會什麼都不交代不留下,讓我進入這種詭異事件之中。
不過沒關係的……你沒說清楚的事,我親自去搞個明白。”
他低聲說著,目光放到了頭頂。
手中的那張人皮被撰出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