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花開花謝隨流水
那是一朵鋼花,是一把舞動着的圓刀開出的花朵。
圓刀的主人是柳輕柔,一個時刻板著臉的男人,被射中沒射傷的男人。
他舞動出花朵或許可以理解為:為阻擋那些如蝗的無羽箭。可這朵花並不是靜止的,它一直在動,不僅割裂那連綿不斷的簫聲,而且徑直地向李清旋轉而去。
李清就躺在那裏,寂靜如死。
如果花朵在他身體上繼續開放,那他肯定隨花開而逝去,這很不邏輯,更不可想像,柳輕柔居然要殺死李清。
或許這時的李清已經死去,他還想再第二次殺他。
眾人已遠離篝火,融入了黑夜,似乎沒有人能救他。
那朵花很美,在火光的映照下,出現金屬的質感。柳輕柔,這個刻板的男人,居然會舞出如此美麗的花,與其說這是一種武技,不如說這是一種舞蹈。
可當那朵花到達李清身邊時,他卻直直地飛出一丈多遠,躲開了。這時候用直直兩個字來形容他飛出去非常合適,他一直沒動,從這個點瞬間直挺挺地移動到那個點上,堪堪躲過那飛來的花朵。
他沒有動,是因為有人在動。那個腰上別著燒火棍的女人,明明她就在那裏,可為什麼所有人都忽視了她的存在?當那些箭飛來的時候,她只是伸個懶腰,那些無羽箭便從她身邊飛過。
她只不過隨意地踢李清一腳,又向過來襲擊的紅衣人遞出一拳,然後慢騰騰地從腰上抽出燒火棍,握在手裏,輪一圈。她打人時,手沒伸直,燒火棍也輪的不圓,很像是王八拳。可偏偏那些被打的人全都飛出,而且沒有人能再次爬起來戰鬥。
黝黑的燒火棍笨拙而耿直地砸向那朵飛舞的花,於是花朵凋謝。
“你是誰?”手裏握着變形的圓刀的柳輕柔問道,那個黑漆漆的燒火棍竟然能把他的圓刀砸變形,那可是聖者贈予他的寶刀。
“你是誰?你居然問我是誰?你娘娘的居然問我是誰?”之前女人雖然出手,但並不憤怒,現在女人卻極其憤怒,她一邊在不斷地砸飛攻擊過來的紅衣人一邊說道:“你冒充我也就罷了,還是當著我的面冒充我,你不知道調查一下嗎?”
女人一直在賈苑裏做事,她在賈苑的廚房,負責燒火。那天她就在現場。
其實一臉呆板的男人只不過比李清他們提前半炷香時間到達的賈苑,根本沒有時間調查。即使他有充足的時間,他也不知道李清要找的人叫柳輕柔。
“即使當我的面冒充我,我也認了,但你不該長得這麼丑!想像有個極丑的男人曾經叫柳輕柔,我就感到噁心,這才是我最生氣的地方。”柳輕柔對着呆板的男人說道,隨意一腳踢在一個劈向李清的紅衣人身上,在慘叫聲中那紅衣人飄飛出去。
蕭如花的嘯聲里,如果柳輕柔動作優美,或許是一種唯美的畫面,偏生她的動作毛手毛腳,極不協調,讓人遺憾。
可這種毛手毛腳的動作卻極為有效,片刻間,不下五十紅衣人躺在地上,失去戰鬥力。
危急已有所緩解,蕭如花才有了空餘的時間,停下吹簫好奇地向呆板的男人問道:“我很奇怪,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難道我們這裏有姦細?”
“如果有姦細,那個姦細就是你。”呆板的男人對蕭如花提出的這個問題很是不屑:“一個自帶體香的男人難道很難找嗎?何況你們去賈苑的意圖很明晰。”
這讓蕭如花很尷尬地抽了抽自己的鼻子,果然一股清香入鼻。以前這是他最驕傲的地方,現在卻覺得是他最大的缺陷。
“我叫杜剛。”呆板的男人說道:“之所以不在原罪之城殲滅你們,就是在等飛羽營的人到來。”他那變形的圓刀再次飛舞起來,這次更加凌厲,帶着刺耳的嘯聲,看來他也知道形勢不好,開始搏命。
看着搏命的杜剛,蕭如花又覺得事情有些異常,在傳說中,作為聖者第五大弟子,一直以冷靜、臨危不亂著稱,怎麼會這麼激進?難道面對死亡,每個人都有失去理智的時候?
杜剛沒有失去理智,他只是為了掩護,三支透明的無羽箭已經悄無聲息地向柳輕柔的背後飛來。
一支透明的無羽箭就能輕而易舉地把李清擱倒在地上,何況現在是三支。柳輕柔扭動腰肢,讓一支無羽箭從腰邊飛過,她的手詭異地伸向背後,用燒火棍擋住了第二支無羽箭,第三支卻結結實實地射在她的背上。
然後她轉過頭,看見第四隻透明的無羽箭正向她射來。
她的前面還在綻放着殺人的花朵,花朵掩映着那張呆板的臉。那張臉這時候居然出現表情,面色猙獰,突然從嘴裏吐出一口鮮血,裏面還有很多的碎肉。
杜剛倒了下去,他倒下去的地方出現一張少年的面孔,少年面帶微笑,一腳踢向柳輕柔。這一腳讓柳輕柔堪堪躲過了第四支無羽箭。無論報仇還是報恩,這個少年都是個現世報,而且喜歡用同樣的方法。
杜剛倒在地上,當然是因為李清偷偷在他背後遞了一拳。作為報答,杜剛一邊吐血一邊中墾地評價:“一個少年,能有這樣的心智和隱忍,我死得不冤,可我想問個問題,你是怎麼知道這個女人才是柳輕柔的?”
“我當然知道,我在賈苑時就知道。很簡單,來時有人就告訴我,那人有一根燒火棍。在賈苑時我便認出她,所以在路上,我會讓這個女人加入隊伍。”
一陣奇異的哨聲在天際響起,所有殘餘的紅衣人撤向樹林深處,那裏還有箭法高妙的神秘人存在,所以李清他們並沒有追趕。
“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麼中箭沒有受傷?”杜剛還沒死去,他覺得還可以趁着這個機會再問一個問題。
“當然不是我武功高,而是我穿着天蠶絲編製的金絲軟甲。”對於一個要死的人,沒人忍心讓他死不瞑目。
在杜剛心滿意足閉上眼睛的時候,柳輕柔居然咬着牙自己拔出背後的箭,然後自己摸索着自己包紮起來,作為女人,她不想讓幾個男人借包紮的名義佔自己便宜,何況那一箭傷的並不深,只傷到了她的肌肉。
高暮雲傷的很深,箭頭已經深入骨頭,而且傷口周圍已滲出大量的血跡。李清不得不將傷口切得更大些,這樣才有利於將箭撥出,可以盡量少地傷害到肌肉。看得出,李清很專業,也很細緻,他用篝火將短劍燒紅,用燙灼法止血,又用燒酒在傷口上清洗,這才抹上金創葯,再仔細包紮起來。看樣子,這事情他不止干過一次。
柳輕柔有一些後悔,早知道還是讓李清來處理她的傷口就好了。她自己處理的太粗糙,這樣不僅容易化膿,而且疤痕也大。
想到這裏,她心裏莫名地出現一陣煩躁,有些不耐煩地說道:“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嗎?”
高暮雲躺在地上沒法動彈,李清正聚精會神地處理傷口,所有隻有蕭如花帶着盲目的神情搖了搖頭。
“現在是深秋,整個醉人之國都處在冰雪之中,可這地方卻鮮花遍地,溫暖如春。”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醉人之國只有一個地方會這樣,那就是流花谷,就是那個花開花謝隨流水的流花谷,所以我們要面對的危險更大。”她的目光透過血紅的月色,看向更遠的黑夜,那裏閃爍着無數的水母,像天上的繁星。
水母越來越亮,似乎在向這邊飛來,待近些,可以看到一些巨大的水母上站着人影,應該是流花谷的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