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柳暗花明
雲程與鄧賀尚未走到庄中，好像想起了什麼。沒有與鄧賀做過多的交流，立刻又折返到了城牆上。
清河還在城牆上與李朝交談着，城外的土匪攻了幾次，又丟下幾具屍體退了下去。
看到雲程回來，清河有些急切：“你回來做什麼？”
“大哥，事情有些不對。”雲程着急地回答說。
“我們都知道這事情莫名其妙的，但目前看和龍城當是守不住了。”
“有大批鮮卑軍偷偷越過和龍城直奔柳城而去，所有的哨所都沒反應的可能性有多少？”
“不可能，哨所雖然不多，但如果鮮卑大舉進攻，行軍陣型極長，總會有人看見的。”
“目前來看四下都沒有狼煙，鮮卑輕騎願意雨季來攻擊濕地遍佈的遼東地區的可能性又有多少？”
“斷無可能！”清河突然有些明白了。
“小股鮮卑軍去打柳城自然是打不下來，邊軍得知消息不論是從東面的陽樂營還是南面的徒河營中趕到柳城就是幾個時辰的事情。”
“所以鮮卑軍偷襲柳城只是為了拖住府兵不讓他們來支援我們，可城下的這些人……”
“我認為東水寨不是在拖延時間，而是根本就沒這個能力攻城。一群匪徒，攻擊有守備的城塞，腦子怕不是進了水變成漿糊了。”
“他們看見有傷亡就不願意再進攻了。”李朝點了點頭。
“鮮卑軍急切，甚至不會來和龍城，柳城拖延幾個時辰他們便會撤去。一旦邊軍得知消息抄了他們的後路，他們就是瓮中之鱉。”
“而這邊，東水寨拿人命填還是可以打下和龍城的，但是他們底下人絕不會效死。”
“都是活不下去才去當土匪，當了土匪還來做這種必死的事情，肯定沒辦法指揮。”清河點了點頭。
“我只能說我的推測，之前我們在庄中翻出的那些東西，裏面有鮮卑人想要的。走露了風聲以後，鮮卑人選擇拿錢糧買通東水寨來搶。”
“一旦和龍城受到攻擊，柳城的營州府兵很快就可以趕來支援，所以必須是鮮卑人去拖時間。而這邊，很大概率是有鮮卑人在督戰，才會隔一會兒送上來一批人找死。”清河已經想通了。
“所以我們只要守到天黑，邊軍得知消息從營塞中出動，他們自會撤退。”
清河微閉眼睛思索了一下，突然聞聽東水寨再一次發動了進攻。他與李朝低聲安排了幾句，讓雲程在城樓邊上躲着，自己再一次挽弓防守去了。
雲程從清河手中拿過周邊的地圖，他突然明白古人修長城的意義了。
柳城與和龍城西側是連綿不絕的燕山山脈，東側是無慮山，無慮山再向東行才是遼河平原。
如果只是偷襲或者劫掠，游牧民族的騎兵不需要考慮物資問題可以走小道悄悄地摸掉一兩個哨所之後快速地流竄到城下。
打擊游牧民族的騎兵劫掠，需要一條線都是防禦才能有效地抵擋小股偷襲。而以城為點，以點帶面地防守形式，更適合與糧草輜重齊備的大軍作戰。
漢地尚未統一，誰又有心思在塞外這種苦寒之地建立大規模的防禦工事呢？
北燕的軍制，地方有府兵和團練兵，還有着直屬朝廷數目龐大的邊軍。這種類似於軍隊，國民警衛隊和民兵的三級體系，在這個地方，總覺得有些指揮不暢。
“如果是節度使制度就好了啊……”雲程感嘆道。
城下的喊殺聲越來越小了，又是一次連城根都沒摸到的進攻。
土匪不是沒有弓箭，但是那種獵人們使用的獵弓與城內使用的戰弓完全是兩回事。何況清河他們以高打低，這些賊寇完全是沒有什麼機會的。
靠近了還有早已備好的火油和金汁，不僅是物理傷害充足，魔法傷害也都已經提前為他們準備好了。
除非……拿人命不計代價的硬填，這些土匪才有可能打上來。
之前清河憂慮的事情，無非是擔心還有鮮卑人作為土匪的援軍，東水寨和柳城外的鮮卑輕騎都是在拖延時間等待援軍抵達，現在來看完全不用擔心這件事情。
“阿程你快過來。”清河突然向雲程喊道。
雲程湊到女牆前，發現原本就很混亂的東水寨陣型變得更亂了。
夏天日長，雲程回過頭看了一眼西斜的太陽，低聲說：“應該無須擔憂了。”
沒過多久，那個于大寶拎着一個東西走到城下，又開始向城上喊話。
“清大俠，事情就是個誤會。我等都是受人挑撥，你能否到城下跟我聊一聊啊？”
于大寶腳步沒停，邊說邊向城下靠近。
清河朗聲說道：“你自退去，改日我帶庄中弟兄登門拜訪。”
“不至於此啊，清大俠。你看這是挑撥我們關係那人的頭顱，我給你帶來了！”
說完于大寶將手上的東西高高舉起，藉著西沉的日光這才看清，那是一個人的頭顱。
雲程雖然百步外堆了不少屍體，但城下如此近的地方突然看見一顆頭顱，驚嚇之中他有些不能自持，躲在牆后乾噦了起來。
于大寶將那頭顱丟在一旁，又把手上的兵器都丟在了地上。
“你看這樣如何，你用筐吊我入城，我們在城中談。太浩庄中高手那麼多，我一個人不會對你們造成威脅吧？”
清河思索了片刻，同意了他的建議。命人用筐將于大寶拉了進來，李朝立刻上前用繩子把他捆住。
“不至於吧？”于大寶的神色坦然。
“不可不防。”李朝也沒有多說。
“說吧，你想聊什麼？”清河抱着劍冷眼旁觀。
“去年貴庄發現了一些鮮卑人統治遼東時期的舊物對吧？”
“一些書帛，我們四處尋人幫忙看，並沒有刻意隱瞞。”
“有一個老者，前幾日突然跑到我寨中，與我說你們發現了大量鮮卑的寶藏。希望我帶人來取走，順便‘分潤’一些給他。他會想辦法干擾柳城府兵，不讓他們支援和龍城。”
“然後呢？”
“我與其他幾位當家的說了一下，便向那個老頭要了一些糧食，說是讓我們下山的‘川資’。一大筆糧食，那老頭也沒猶豫，直接同意下來，只是要求打下和龍城他要先進來挑一部分東西走。”
于大寶看着清河的眼睛說：“於是我們就帶人過來了，到了城下以後那個老者的手下不停地催促着我們攻城，我們也沒有攻城的經驗，而他也越來越急躁，直到太陽快落山的時候。”
“他說了鮮卑話。”雲程突然插了一句嘴。
于大寶點了點頭：“對，他說了鮮卑話，他十分生氣，用鞭子抽了我。”
“於是你們就把他殺了？”清河淡淡地說。
“這和龍城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好打，那雜碎希望我們用命去填這百十來步的距離，兄弟們自然不能同意。”于大寶理直氣壯地說。
清河也不想跟他糾纏，直接問他：“說吧，你想要什麼？”
“五十石糧食，我們離開，順便告訴你鮮卑人想要找什麼。”
“一粒糧食都不會有，你可以說，然後滾蛋。也可以不說，然後我把你的頭掛在那邊的旗杆上，一會兒邊軍趕到，從此再無東水寨。”
“十石，可以吧？我們城下還有那麼多人，你殺了我他們還會繼續攻城，邊軍來之前我們不計代價還是打下和龍城的。”
“免談，李朝，給他砍了吧。”清河起身。
“別別別，我說。”于大寶急忙道，“鮮卑人尋找的是和龍城被攻破以後丟失的信令，據說是他們祖傳的寶物，可以拿着這個東西調動各地的部落。”
清河冷哼一聲：“鮮卑人什麼都跟你說？你以為我會信嗎？”
“是監督我們攻城的那個鮮卑人和雇我們的那個老頭兒他們說的，被寨中會鮮卑語的兄弟聽來告訴了我。”
清河眉頭緊鎖，喚來李朝：“找幾個兄弟搬一石糧食，跟他一起丟到城下。”
轉過頭來看向于大寶，接著說：“我這人重諾，給你們十石糧食，放你們趕快離開。再讓我在和龍城附近看見你們，我必帶上我在邊軍的兄弟們鏟了你們寨子。”
看着于大寶慢慢遠去，雲程湊上前來。尚在低頭思索的清河突然對着雲程開口說：“這鮮卑單于的信令，我們確實是沒見過。但是這個口信，有些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