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誰人絕後?
面對連城玉毫不掩飾的殺意,這剛經歷了喪子之疼的老人,反而越發鎮定。
他默然的看了連城玉一眼,轉過頭去,連續喊了三個名字:“繆從誨、朱壽春、蘇篤生。”
先前和陽松雲交手的四人中,立時就有三人走到石天應面前,齊齊躬身喚了一句“師父”。
石天應冷冷道:“把你們師弟屍身送回石家,自然會有人替他料理後事。這一路上,你們要好生對待師弟,切莫讓他再有一點損傷。”
“是。”
“去吧。”
石天應一揮衣袖。
那三名弟子將石勝楚的屍體小心翼翼的放入一輛馬車中,駕車離去。
“勝楚,我不能送你最後一程了。我不但要幫你報仇,還有一場不得不赴的死約會。”
石天應的目光遙送馬車離開,在馬車徹底消失在視野中那一刻,他的背彷彿更加佝僂了,似乎被一座大山將要給壓彎了。
整個人就像是老了十歲,二十歲,甚至有種行將就木的感覺。
黑髮人送白髮人固然傷悲,可畢竟是天理循環,無可奈何,而且有了心理準備。但白髮人送黑髮人,那才是真正的孤苦寂寞,痛徹心扉。
連城玉一句話也沒有說,也沒有打擾。
這是他給老人的最後體面。
石天應忽然道:“龍子期!”
“師父!”
最後一名較為年輕,長得有些憨厚的年輕人連忙應道。
“去將我的劍取來。”
龍子期很快取來了一柄劍。
一柄黃金吞口,鑲有七顆龍眼大小珍珠的長劍。
石天應拿起了劍。
在拿起劍的那一剎,石天應猥瑣勾勒的身軀已挺直,背脊如一桿標槍,渾濁的雙眼中也閃爍着凌厲駭人的光芒。
在這一刻,他再次成了令江湖無數高手聞風喪膽的“蓋世神叟”。非但如此,身體似乎也拔高了一籌,原本寬鬆的衣服鼓脹起來。
這位“蓋世神叟”昔年縱橫江湖,不但是憑藉超群劍法,內功渾厚,還有一身登峰造極的橫煉功夫。雖然這身功夫因為年歲的增長,不復昔日巔峰,但在整個江湖中,依舊排的上號。
“子期,除了不空和松雲,你是我所有弟子中最看好的一人,天賦極高。”石天應冷冷的注視龍子期:“先前你們四人和松雲交手,你的實力連一半都沒有發揮出來。若你真正肯出手,松雲未必是你對手。”
“陽師兄劍法高深莫測,弟子遠遠不及。”龍子期低着頭,語氣中不知為何帶着一絲驚慌。
“實際上,你本來可以更進一步。但你算計太多,心思太重,而且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心思。”
石天應語氣依舊平淡:“吃喝嫖賭,這些東西只怕有一半都是你交給勝楚的,既可以討好他,亦可以為伱暗中謀算石家家主計謀增加勝算。但無論如何,在他看來,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所以,你怎忍心他獨自上路?”
龍子期的面色瞬間蒼白。
他想要逃走。
可石天應的手已將他按住。
氣勁勃發之下,龍子期只覺一股磅礴巨力湧來,腳下地板寸寸碎裂。
龍子期待要哀求,石天應手掌按在他胸口,勁氣一吐,已震碎了他的心脈,軟軟的倒了下去。
“替我好好照顧勝楚。”
石天應又揮手,讓陽松雲上前,將龍子期的屍體收斂。
做完了這一切后,石天應才將一雙渾濁而又帶着幾許鋒銳的目光看着連城玉。
他的臉上已瞧不出絲毫仇恨之色,淡淡道:“若我沒有猜錯,你是林家傳人林復。”
連城玉眉頭微挑,沒有否認:“你怎麼認出我的?”
“人聞刀愁,人見無憂。”石天應目光下移,看向無憂刀:“我不認識你,但我認識你手中的刀。”
連城玉不解的舉起無憂刀:“這樣你都認得?”
無憂刀的外形除了刀柄上一粒光澤圓潤的明珠,並無多少奇特之處。
可他在來此之前,特地將用一層黑布把刀柄纏了纏。
“大概是因為,我曾被無憂刀傷過的緣故吧。所以一見到這把刀,我就認出來了。”
石天應目光低沉,神色冷靜而沉着。他微微扯了扯衣領,依稀可以瞧見一道刀痕:“幾乎沒有人知道,我不但敗給了劍尊,還曾在刀尊的刀下逃過一命。”
連城玉只是笑了笑:“哦,原來是刀下敗將。”
石天應淡淡道:“只有活着,才是真正的勝者。林青死了,林家退出武林,幾乎覆滅。可我還活着,石家還如日中天。”緊接着,他的嘴角牽扯出一絲殘忍而冷酷的笑容:“而現在,我就要把林家最後一根苗子斬掉,徹底讓你們林家絕後。”
連城玉微笑道:“林家絕不絕種我不知道,但你石天應的確絕後了。”
“很好,很好。”
石天應面無表情,但他的確已被激怒,燃起熊熊怒火。
長劍劍尖斜指地面,縈然有一股攝人的駭人殺機爆發。
“今日,就讓老夫的‘石家劍法’,來破你的‘林家刀法’。”
按理說,石天應乃是老前輩,但凡要點臉,都應該讓連城玉先出手。
但他話語剛落下,掌中長劍就已陡然刺出。這一劍帶着不可思議的殺氣,濃郁至極,幾乎令人骨髓都生出寒意,直向連城玉面門而來。
“嘿,破林家刀法,下輩子吧。”
連城玉手腕一轉,手中長刀揮出。
他用的是陰面刀招,招式變化多端,一條條青色刀光飛舞,天羅地網般籠罩向石天應傾瀉而來的殺招。
剎那間,森寒的劍光與天青的刀光絞成一團,不分彼此,叮叮噹噹響個不停。一片落葉捲入其中,立時化作粉末。
除了交戰的石天應、連城玉外,這庭院中還有一人,剛處理完屍體的陽松雲。
“林復。”
陽松雲冷冷的注視連城玉。
連城玉在他的轄管範圍內殺官行兇,司徒不空沒能將其擒下,這件事最終紙包不住火,成了他仕途的一顆絆腳石,他若對連城玉沒有恨意,是絕不可能。
他沒有貿然上去助手,思考片刻后,向院外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