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最美麗的蝴蝶標本
“你怎麼想到加上這麼一副眼鏡的？”
等到景琛和柳舒華兩人又一場戲結束之後，林有福頗為驚奇地問道。
“感覺加上這副眼鏡之後，簡直就跟我想像中的蒙城一模一樣！”
說到這裏，林有福又否認了自己的說法，“不！應該這麼說，我想像中的蒙城其實一直就缺了這麼一副眼鏡！你這一下子就把這塊拼圖給補上了。”
景琛微微抿嘴笑了笑，用眼神示意向不遠處的李沐風，“這得虧是李老師的提議。”
林有福有些驚訝地回頭看向李沐風，只見這貨嘴角帶着幾分自矜的笑意，就差在臉上寫着“誇我”倆字了。
“點睛之筆！可以說是點睛之筆啊！”
林有福雖然眼神里依舊透露着一絲懷疑，但也不妨礙他大聲誇讚。
畢竟景琛把那副眼鏡一戴上，確實瞬間跟換了個人一般。
就連拍攝出來的片段，質感都彷彿提升了好幾度。
“還是阿琛自己演得好！我就給了點建議而已。”
而李沐風聽到了林有福的稱讚，那嘴角的笑意直接就攔不住了，咧着個大白牙連連擺手表示謙虛。
“李老師，舒華這邊缺了很多戲份，也難得他們倆的狀態這麼好，我打算把你和舒華下一階段的拍攝日程跟阿琛做一下調整沒啥問題吧！”
林有福看他情緒高漲，也就趁機提一下意見。
沒辦法，導演和導演之間的差距，有時候比人和狗之間的差距還大。
別看林有福在面對柳舒華的時候敢隨意發火，但面對雙重BUFF在身的頂流李沐風，卻還是得好生商量。
而李沐風作為組裏最大咖的演員，平時的拍攝日程安排都是以他的需求為最優先的。
李沐風一旁端茶遞水的助理聽到這裏立馬眉頭一皺，三兩步走了過來。
“風哥！你在明後天有兩場活動，本來的拍攝日程更改了的話，怕是不好安排。”
這助理雖然看上去是在跟李沐風說話，但那音量可不小。
明顯不是只說給李沐風聽的。
聽到這話，本來想也沒想就想應下的李沐風也是皺起了眉頭。
他思量了幾秒鐘，目光掃過了等待着他回答的林有福導演、他的“地下女友”柳舒華以及景琛。
尤其是在景琛戴着的那副金絲眼鏡上着重停留了一下。
“不好安排就讓老劉好好安排！在我這裏，戲比天大！其他工作都得為這部劇做讓步！還有！導演說話，你在嚷嚷什麼啊！”
李沐風義正言辭地說了起來，順便狠狠地用話點了這冒頭的助理一下。
林有福和景琛默契地對視了一眼。
妥了。
“那李老師點頭的話，咱們抓緊時間，趁阿琛和舒華狀態正好，咱們抓緊時間把下面幾場重頭戲都給拍了！爭取一次過，不加班！”
林有福站了起來拍了拍手，招呼着所有工作人員。
看這樣子就是要順着李沐風的話口，趁熱打鐵趕緊把這事兒定下來。
蒙城作為原著中的男二，其在故事中的占重本來就挺大的，只是片方為了重點突出男主角而把他的故事線給大幅度刪減了。
但就這樣，也不妨礙他依舊保留了一些極為精彩的戲份。
像是景琛和柳舒華要待會拍攝的蒙家兄妹為了蒙茜的男朋友宋岩的問題，上演的一場“決裂”的戲份。
這場戲，堪稱是林有福心目中的，屬於蒙城這個角色最有張力的戲份之一了。
在和打光、攝影還有收音道具等工作人員細無巨細地交代好注意事項之後，林有福親自給這場戲份打板。
隨着場記板的落下，鏡頭前的景琛和柳舒華瞬間進入到了蒙家兄妹的角色當中......
......
......
今天是蒙城的生日。
他和妹妹一如既往地和父母在家裏吃了一頓飯。
在飯桌上，他們的父母盛讚了蒙城這些年來的出色，覺得他是一個完美無瑕的兒子，更是他們一直以來的驕傲。
蒙城全程帶着笑意，在燭光之下，一家四口看似其樂融融地吃完了這頓生日宴。
晚飯過後，兄妹二人在房間裏頭相對而坐。
他打開了妹妹送給他的禮物，那是一幅蝴蝶的標本。
藍色的翅膀在窗外透進來的陽光照射下，顯得藍色鑽石般熠熠生輝。
蒙城的目光聚焦在這幅美麗的蝴蝶標本上良久。
“塞浦路斯閃蝶，又叫鑽石閃蝶，只有在哥倫比亞和巴拿馬的原始森林裏，才有他們的蹤影。”
徐茜帶着淺笑，“哥，你喜歡就好，祝你生日快樂。”
蒙城的目光依舊沒有從蝴蝶標本上移開。
“你知道這些標本，為什麼這麼美嗎？”
“為了保持最完美的色澤，需要在他們活着的時候，將他們的身體一點一點把它們掏空，又不能讓他們死。”
“所以要在它們求生欲最強的瞬間將它們完全定型。”
“那也太殘忍了。”
徐茜的笑容緩緩褪去，似乎有些不解哥哥的狀態，只能低聲應和着。
蒙城依舊沒有轉過頭來，語調也還是略帶低沉。
“有的時候，我覺得我們和它們很像。”
“被媽媽一點一點地規訓，沒有自己的思想，不能有任何旁逸斜出，必須按着媽媽的規則成長，這樣才能被放在牆上，引人讚歎。”
......
......
在鏡頭之外的監視器旁，林有福快把鼻子都懟在屏幕上了。
他前一刻還擔心，景琛的那種狀態只是曇花一現。
而如今他早就把這種擔憂跑到九霄雲外了。
在這一刻，他突然產生了為什麼景琛不是主角，蒙城在這部戲為什麼不是主角的怪異想法。
同樣的，在鏡頭中的柳舒華再一次被景琛寥寥幾句台詞帶到了角色當中去了。
......
......
“哥，今天你生日，開心點。”
徐茜關切地看着哥哥。
“還有，我們以後別再鬥氣了。”
蒙城轉過身子來，認真地看着徐茜，“茜茜，我沒在跟你鬥氣，我只是想跟你提個醒。”
“提醒我什麼？”
蒙城的眼帘低垂，似乎在躊躇着要不俺要說接下來的話。
“別再去找宋岩了。”
這句話一出，本身兩人之間本來還頗為溫馨的氛圍，瞬間顯得有些冷卻起來。
徐茜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蒙城那冷峻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煩躁的情緒。
“你們倆是不可能的！”
似乎就是他這絲波動的情緒，反倒激起了徐茜的反抗情緒，語氣也變得硬邦邦了起來。
“我也跟伱說過，我的事你不要再管了！”
蒙城的話語同樣變得激烈了起來。
“你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嗎？爸媽是不可能同意的。你要和他在一起，就得放棄現在的一切。他憑什麼？！”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說罷，徐茜猛地起身，似乎不想再多言。
蒙城也同樣起身，眼睛盯着自己最疼惜的義妹。
“你不會真的要為他，放棄這個家，放棄父母......放棄我吧！！”
在這一刻，他的話里的難以置信、痛惜還有嫉妒都快要溢出胸膛了。
但蒙城眼前的妹妹，此時依舊在天真且不切實際地為她那根本配不上她一絲一毫的男人作着可笑的辯解。
“或許他們以前是有什麼誤會，但這一切都是可以溝通，可以解決的。”
徐茜的眼中，已經有幾分淚光，卻依舊還抱着可笑的希冀。
“我會一點一點說服爸媽的。”
“這只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爸媽是不會同意的！我也不會！！！”
“你跟誰在一起都行，就他不行！”
徐茜這一刻的眼神里，滿是錯愕和不解。
“為什麼啊！”
蒙城那壓抑依舊的情緒在這一刻噴涌而出，甚至連那一向不苟言笑的臉上也顯得有幾分咬牙切齒。
“如果你跟他在一起，可以和家庭決裂的話，那為什麼我們......”
“蒙城！！”
徐茜這句話甚至是吼出來的。
兩人的目光在這一刻定死在對方的臉上。
蒙城的眼睛裏佈滿了血絲，徐茜的這一聲低吼把他的話打斷了，也彷彿把他用盡全力積蓄來的勇氣給打斷了。
徐茜的目光中，則是透露着一絲惶恐和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憤怒。
“你瘋啦？！！”
兩人間的對視間，如死一般的沉默。
最後還是徐茜有些躲閃地移開了目光，瞥了哥哥一眼后，有些慌亂地往門口處走去。
她走到門口時，回過頭來，隔着那扇貼滿了蝴蝶標本的半透明屏風丟下了最後一句。
“我不會放棄這個家的，你也永遠是我的哥哥。”
直到木門閉合的聲音傳來時，蒙城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
此刻他站在屏風面前，就像是那隻美麗的藍色閃蝶一般。
在他這輩子第一次迸發出最強烈的求生慾望之際，被妹妹的一句話死死地定格這一刻。
在這一刻，他閉上雙眼，任由淚水肆意地流下。
也是在這一刻，蒙城似乎已經死了，他的身體的最後一塊彷彿被掏空了。
他成了身後這幅貼滿了標本的屏風之上，最大的，也是最美麗的那隻蝴蝶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