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戰和選擇
河間府城。
經過兩天的趕路,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錢士升帶着陳應星急匆匆來到了河間城,並放低姿態求見許東,表達了朝廷想要和談之意。
錢大尚書也沒法不急,漕運中斷,又是夏糧進京的節骨眼上,京師馬上要斷糧,崇禎帝那是一天一催。
不過許東不急,他手裏有錢有糧又有兵,當然是一點都不慌。而且這次朝廷背後捅黑刀,仇怨大着呢,豈能隨意又言和。
丫環泡上茶后,許東不緊不慢地喝了兩口,才開口道:“錢大人這次來我河間城有何貴幹啊?”
“許東,陳應星大人也在,那老夫就明人不說暗話了。前段時間,皇上被朝中幾個小人蒙蔽,致使朝廷和長島軍之間出現了一些誤會,老夫這次特地過來就想化解誤會的。”錢士升說道。
“誤會?誤會就是把我們進攻韃子的行蹤泄露給韃子,誤會就是乘我們北上抗韃在背後捅刀子,奪取我的大沽口城,斷我退路,這一件件都是想致我於死地啊。”許東毫不客氣地駁斥道。
“這個,這個很多事情,皇上並不知情。比如,奪取大沽口之事,是王永圖為了立功,擅自煽動大沽口守將獻城所為啊。”
“那泄密韃子之事呢?”
“這個可能是無意中泄露的。”
“那按錢大人所說,朝廷就沒有任何責任了,那還來談什麼?”
“許指揮使莫要動怒,朝廷至今也沒下旨免去你的職務,更沒有問責之意,可見確是誤會啊。”錢士升尷尬道,這擺明了是朝廷的錯,但他得顧及崇禎顏面不能認啊。
“我的職務也不是朝廷什麼旨意能定的,靠的是與兄弟們同生共死拼出來的。”許東繼續駁斥。
“哎,澤生,大明現在內憂外患、兵災不斷,苦的還是百姓,這跟朝廷還是以談和為好啊。”陳應星看氣氛不佳只能自己來了。
“陳大人所言甚是,要不是考慮這一點,我今天也不會見你們,更不會再跟朝廷扯皮。”許東回應道,岳父大人的面子當然得給。
“就是,就是,現在韃子勢大,剛剛又劫掠了京畿,我們還得一致對外啊。”錢士升抓緊靠上。
“錢大人,上次剛和朝廷談完,你們就背信棄義,我看也沒必要談了,還是戰場上見真章吧。”
“許大人,許大人,上次真是小人在背後作祟,皇上並無此意啊。這次派了我這個內閣大學士來談,就是朝廷的誠意啊。這要是談成了又毀約,老夫的臉也沒地方擱啊。”錢士升又是一番力勸。
“錢大人,既然您說了這次朝廷確有誠意,到底能拿出什麼誠意?”許東接着問道。
“皇上說了,但凡許指揮使這邊提出來,朝廷能辦到的一律辦到。”錢士升心裏也沒底,崇禎帝也沒說給什麼條件,先摸一下底。
“那行,我和弟兄們先商量下具體條款,兩位大人先到客房休息一下吧。”許東說道。
送走錢士升和陳應星后,許東召集了河間府民政處陳之文,草嶼營營總李永進、鎮撫李家奎,登州營營總謝進、鎮撫王顯國,河間守備營守備鄭天宇和親衛隊隊長金小虎等人,共同商議對朝廷的戰和大計。
雖然在這個事情上,許東也可以一個人拍板。但一個團體要有凝聚力,徵求大家意見必不可少。
“大人,朝廷毫無信譽,我覺得沒什麼可談的,直接開打就是。”河間守備營鄭天宇,是從親衛隊出身,對害死程有民的朝廷十分厭惡,第一個發言反對。
“大人,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沒必要爭一時之氣,關鍵是要看怎樣安排才能最符合我們的利益。
如果我們想要的能夠通過談判取得,也沒必要一定要在戰場上死磕到底,畢竟最近兄弟們傷亡也很大。”李永進接著說道。
“大人,不管是戰是和,害死我們呂營總、程鎮撫的罪魁禍首必須找出來處死,這個仇一定要報。”李家奎和呂峰長期搭檔,感情很深,提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
“大人,都說打江山容易治江山難,我們現在打幾座朝廷的城池下來不難,難的是缺少治理的官員,以後地盤越大,治理的難度也越大。所以我覺得要適當控制擴張的步伐。”陳之文從治理角度提出了意見。
“之文說得很有道理,我之所以同意跟朝廷先接觸接觸,主要也是考慮這一條。
我們現在跟朝廷打自然是不怕,奪佔一些城池也不難。但長島的主要問題是兵力有限,官員更少,地盤大了沒兵駐守,也沒官員去治理。
如果一味任用降將降官,大沽口的教訓可能又要重演。畢竟人哪能是這麼好改造的,忠誠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培養好的。
另一個現在韃子大隊人馬已經出塞回去了,很快旅順就會面臨韃子主力的壓迫。我們長島的主要精力,還是要防着去對付韃子。
大明的城池留在朝廷手中總比給農民軍佔去要好,畢竟朝廷大部分官員還是有點底線的,也有一些律法約束,不可能明着燒殺搶掠。”許東適時拋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人所言極是,我等都聽大人的。”眾人一致回應道。
“我們長島在大政方針上,一貫要充分徵求大家意見,以便更好地統一思想、貫徹落實。
其實剛才大家講的都很有道理,這次我決定繼續跟朝廷議和,絕不是要服從朝廷,而只是暫時的策略罷了。這樣的朝廷,已經沒有資格讓我們長島效忠。
但我早說過,我們長島軍不是簡單爭權奪利的軍閥,我們是一支有信念有追求的軍隊,就是要讓天下漢人百姓過上好日子。
所以為了長遠的發展,為了百姓的安居,我們可以做一些忍讓,儘可能減少戰火波及。大家明白嗎?”許東覺得還是要做好議和的思想工作。
“明白,我等沒有異議!”鄭天宇、李家奎等又抱拳道。
第二天,和談繼續。
“錢大人,經過商議,我們長島的條件也簡單,主要是三條。
第一,懲戒坑害我長島軍的官員,我必須要對白白犧牲的兄弟有個交代。泄密韃子和奪我大沽口的主要罪人要移交我們處理,像上次那樣搞個停職之類的糊弄肯定是不行的。
第二,我長島軍以後聽宣不聽調,朝廷有什麼需求可以下旨,要不要出兵得由我們自己來定。
第三,河間府、登州、長島,以及以後打下的韃子地盤,都歸我們掌管。”許東先提了這三條,其他賠償之類,朝廷現在窮的叮噹響,估計提了也是白提。
聽完許東講的三個條件,錢士升覺得必須先討價還價一番。
“許指揮使,這河間府是朝廷的地盤,又地處京畿,由你們佔領不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的,朝廷佔了我的大沽口,總得賠償吧。”
“你們聽宣不聽調,那朝廷威嚴何在,你們又算什麼朝廷臣子?”
“朝廷好像現在也調不動我們吧,這仗打輸了,你們還長脾氣,就能隨意調動我們了?當然,與國與民有利的調動,比如真需要打韃子,我們還是會考慮聽從的。”
“那占的地盤都歸你們管呢,這一條不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這些地盤現在朝廷管得到嗎?既然管不到,那朝廷還有什麼損失?”
……
雙方一番唇槍舌戰,最後在陳應星的勸說下,總算達成了基本協議。主要也是在許東講的基礎上略做了點調整。
第一條,許東承認還是大明臣子,朝廷根據許東等功績封官。朝廷同意許部具有獨立性,可不聽從其認為不妥的調動,但在抗擊韃子等國之大事上,許部應當聽從調動。
第二條,朝廷考慮許部籌餉養兵的需要,暫時將河間府租借給許部,每年租金算作發放許部的軍餉。但許部不得攔截漕運。
許東也承諾,在長島軍佔領整個遼東,有足夠地盤養兵后,到時將河間府交還朝廷。
第三條,許部佔領的其他敵佔領土,可由其自行管理,但應向朝廷報備,納入大明版圖範圍。
第四條,朝廷同意嚴肅懲戒前期陷害許部的責任人,但責任人認定由朝廷來負責。
總之,主要的調整就是顧全一下朝廷顏面,畢竟崇禎帝可是很要面子的。達成的協議如果丟臉太甚,皇帝那裏肯定過不了。
特別是在追責處理上,錢士升堅持必須由朝廷來認定責任人,否則許東如果要求移交內閣首輔,那朝廷的臉往哪裏擱啊。
許東對此也沒有太做堅持,自己的仇人自己會收拾,讓朝廷嚴懲,肯定沒有自己動手來得爽快啊。反正也不急於這一時半刻的。
雙方協議達成,許東同意先暫時開放漕運,放一部分夏糧進京。現在還需要朝廷打擊農民軍呢,也不能把他們逼急了。
這次議和許東心裏很清楚,現在還遠未到大明朝窮途末路的時候。洪承疇、孫傳庭、盧象升等能打的臣子都還在,只是被農民軍暫時牽制住了而已。
如果把朝廷逼急了,不顧農民軍全力進攻河間,那靠現在這點兵力,還是很難守得住的。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經濟方面。如果朝廷全力封鎖長島,查抄許東在南京的產業,長島系統銀錢供應很快也會出現困難。當然朝廷也缺錢,一封鎖也同樣受不了。
所以從目前形勢看,暫時和談對雙方都是可以接受的。許東不可能學崇禎,死要面子活受罪,明明急需跟韃子暫時和談,以集中力量剿滅農民軍,卻礙於面子不敢談。結果在兩面消耗下,搞得國亡身死。
幾天後,崇禎帝接到了談判情況報告,便召集幾個重臣來商量。
“這許東提出的條件,大家都看了,你們還有什麼意見?”崇禎問道。
“皇上,許東這條件提的確有不臣之心,但實際上朝廷也沒什麼額外損失,他要的地方都是已經實際佔領的,想讓他白白吐出來也不可能,韃子的地盤也不是朝廷的,他能占就讓他佔好了,到時兩倍俱傷最好。臣的意見是可以同意。”張鳳翼還是和談的積極擁護者。
“皇上,老臣還是那個意見,先解決漕運和財政問題,等以後朝廷有錢了,再征討許東也不遲啊。”侯洵還是關心他的錢袋子。
“皇上,朝廷的大義名分也有了,許東以後收復遼東,總也算大明的疆域,我們只需要付出點名義官職獎賞,我覺得是可行的。”錢士升去談出來的結果,當然要積極維護。
“元輔的意見呢?”崇禎雖然最近不滿溫體仁,但朝廷大事也不可能繞開內閣首輔。
“這追責事情怎麼說?”溫體仁最關心這事,畢竟關係他自個安危啊。
“經老臣據理力爭,許東答應由朝廷來定責任人,但我們也不能太糊弄,再次失信於人。”錢士升答道。
“鼓動大沽口降將獻城主要是王家的王永圖乾的,而且據了解,他這麼積極鼓動主要是為了報私仇。
王永圖的兒子王之新在大沽口罪惡累累,被許東檢舉到了朝廷,現在還在大牢裏關着呢。臣建議主要追責王永圖父子為宜。
至於泄密韃子一事,我們是萬萬不能承認的,否則必然被天下輿論抨擊。而且這事也沒證據,許東也不能硬逼朝廷追責吧。”溫體仁一聽可以自定追責,立即拋出了替罪羊。
“泄密之事,臣以為就推到錦衣衛的哨騎叛徒上好了,對許東也有個交代。”張鳳翼補充了一下。
“大家說得有理,那就這麼辦吧。答應議和的條件,依據許東收復旅順的功績,新設遼東鎮,封他為總兵。追責一事就按剛才大家議得辦,內閣抓緊擬旨吧。”崇禎帝拍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