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幽興
第231章幽興
飯照吃，火車照跑，雖然是鄭春介紹的，但一晚上時間，蘇杭卻也沒有許諾任何事情，甚至，當客人把他當做少年人套話時，很配合地說了一大堆，卻都是廢話。
即使是在車上與鄭春隨意聊起的培訓項目，蘇杭也沒有絲毫透露。
過去才短短一年的各種事情，讓蘇杭明白，慷慨是要分對象的。
很多時候，你對別人掏心掏肺，別人對你掏心掏肺嗎？
甚至還可能掏你的心肺。
如此到深夜，一頓飯還是賓主盡歡，大家都喝了酒，蘇杭沒再讓鄭春開車送自己，而是打電話喊來了扈建龍。
先送鄭春回家，稍微考慮，不想被鄭戍明念叨，便去往湖西路那邊的宅子，順便還又聯繫夏蘭，讓她把辛雯接過來。
自己可是喝醉了的，要人照顧。
想的是好欺負易推倒的辛雯，倒是來了一群。
蘇杭在二樓的開放客廳里翻看一本詩集，莫名喜歡上一首，就在半醺半醉的情況下自己鋪紙研墨。
是一首沒什麼名氣的宋朝詩人的小詩《幽興》：
自折疏花插小瓶，
醉眠明月讀騷經。
白雲也識幽人意，
分與秋山一半青。
然後大家就來了，更好欺負總想推倒蘇杭的洪綾先撲過來：“又喝醉了呀？”
正盤腿坐在落地窗前的矮几旁，剛剛放下毛筆，伸手摟住一旁女子，笑道：“只是喝了，沒醉，看看，這首詩怎麼樣？”
洪綾不感興趣，身後倒是傳來另外一個聲音，接着還挨到了自己身旁，是前些日子剛請來的攝影師聞清：“真不錯啊，蘇杭，一直聽說伱書法很厲害，總算親眼見了。”
姑娘說著話，另外一股馨香也撲過來。
蘇杭笑着伸手摟過去，感受到聞清腰身一僵，又很快放鬆下來，還更加貼近一些：“蘇杭，過去兩天在洛邑那邊拍的照片，我都洗出來了，呵，你在富貴花園9號樓那邊的洗印室可真好用，我是說，要看看嗎？”
說著還指了指一旁帶來的挎包，身體卻沒動，好像擔心一動某個少年就會放開自己。
蘇杭點頭，又對另一邊瘋女子道：“去拿些印章過來，我喜歡這幅字，蓋了印，明天也去裱起來。”
“我不識字呀，”洪綾不想動，扭頭道身後：“讓她們去。”
蘇杭跟着轉頭。
除了一左一右兩個，還有甘欣和辛雯，女秘書夏蘭和白晶晶等幾個，當下都在忙碌着燒水泡茶之類，而且，相對不那麼親近的白晶晶幾個，蘇杭也不太喜歡她們去自己的閣樓。
再次轉向一旁：“乖乖的，不識字也沒關係，剛好盲挑，反正我對自己的所有印章都很滿意。”
少年這麼說，洪綾只能起身。
瘋女子剛剛轉去走廊一邊，身旁就被甘欣補上，動作輕輕地擺放着茶杯之類，高高的扎馬尾在動作間也微微晃動。
蘇杭抬了抬手，想要抓住，覺得這樣不太好，就有放下。
只是側頭打量女孩。
這才一年，越發出落。
於是等女孩放好茶杯，伸手過去抓住她一隻小手：“來，叫哥哥。”
甘欣看過來:“哥哥。”
“很勉強啊，”蘇杭故意道：“而且，你喊了之後，嗯，為什麼就總是沒有之後了呢？”
甘欣卻不答，只是帶着蘇杭的大手到臉頰旁，輕輕蹭了蹭，見辛雯端着熱水過來，這才放開，伸手接住熱水，開始泡茶。
蘇杭繼續側頭打量，又想到什麼，轉向更外邊跪坐的辛雯：“挑一枚印石過來，還有工具，我突然有靈感了。”
“蘇杭，什麼靈感啊？”
聲音是另一邊的聞清。
少年與甘欣互動時，很自然地就放開了她，聞清便轉去一旁挎包里拿出晚上才洗印並裝訂出來的相冊，此時恰到好處地嘗試吸引少年的注意。
“是一部電影裏的一句台詞，”蘇杭回答着，卻是頭也沒轉，又對起身的辛雯道：“有桃花凍的話挑桃花凍。”
辛雯頓住：“這邊應該沒呢，得去鑄件廠那邊。”
鑄件廠大院完工後，蘇杭囤積的那些印章石料都搬了過去，還有洪綾的裁縫工作室。
“那就挑一枚漂亮的，粉色或者藍色，有嗎？”
辛雯這下點頭。
等女子離開，一旁女孩倒好了水，客廳里開始飄起茶香，蘇杭到底沒忍住，抬手，輕輕捉住姑娘的扎馬尾。
還想到了一首歌，曲調沒怎麼找到，就念了出來：
“……狼牙月，伊人憔悴，我舉杯飲盡了風雪。是誰打翻了前世櫃，惹塵埃是非……”
不過，也只是這麼幾句。
然後就放開了手裏的扎馬尾，換到脖頸，輕輕把姑娘捧過來，輕輕在那標誌性的覆舟唇上親了親，再分開，打量着說道：“可以塗點口紅。”
甘欣輕輕點頭：“我明天就去買。”
說著也伸手過來，輕輕摸了摸少年臉龐。
周圍其他大小女子看着少年少女互動，有羨慕，有古怪，卻都識趣地沒有開口。
蘇杭卻也搖頭：“還是不要，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嘛，點綴太多，反而不好。”
“嗯。”
“呵，其實是怕你麻煩，”蘇杭打量着姑娘此時的日常裝束：“小姑娘氣質是有了，但要塗口紅的話，上上下下都要跟着提起來，比如做一做頭髮，換一套時髦衣服，連鞋子都要好好挑選，要不然，只是塗了口紅但其他跟不上的話，那場面，很可能慘不忍睹。”
甘欣認真聽着，再次點頭：“嗯，我試試。”
蘇杭抬頭掃了眼四周：“嘖，剛剛一想，連這邊房子都挺一般的，也不搭調，鑄件廠那邊，好一點，工業風對摩登女郎，就像前些日子婉婉拍的那些照片，真不錯。”
甘欣這次沒再搭話，端起面前茶水，試了試溫度，送過來：“喝點水？”
“你先嘗嘗。”
姑娘便湊到嘴邊，唱了下，感覺有些熱，吹了吹，才又送過來：“小心點。”
蘇杭接過杯子，卻是放在一邊，然後把女孩拉過來，湊到她唇上，輕輕吻着，順便喝掉一點點茶水，分開，點頭：“好茶。”
甘欣便又端起杯子，送到嘴邊啜了下，再主動湊過來。
如此幾次，辛雯回來了，捧着一些工具在另一邊聞清外圍開始擺放，然後，洪綾回來了，終於也有人開口：“你們在做什麼呀？”
蘇杭道：“喝茶。”
洪綾把自己盲挑來的一堆印章放在旁邊，嘗試從甘欣另一邊寄過來：“我，我也會……啊，呀……你……放開我，小杭……”
卻是被甘欣抓住頭髮按在了面前矮几上，一副護食模樣。
蘇杭連忙開口：“放開，不要這麼殘暴啊。”
姑娘於是放開。
洪綾在甘欣面前從來一物降一物，被放開了，也沒敢還手，而是怯怯地起身，繞着少年挪到另一邊，把聞清擠開。
聞清倒是不想動，卻也不敢如另一邊姑娘那樣，於是只能朝外邊挪了挪。
洪綾跪坐下來，一邊故意打斷：“小杭，你不是要蓋印嗎？”
“好的。”
說著端起一旁啜了好機會也沒下去多少的茶水喝了幾口，才拿過洪綾取過來的印章，一個個往剛剛寫就的那副行草小詩上鈐印。
十多枚印章蓋完，感覺自己比某個印章狂魔還差點，又吩咐：“明天再蓋一些，蓋滿。”
洪綾嗯嗯嗯地答應。
蘇杭這才轉向辛雯剛剛取來的印石和工具，是一枚淡粉色的三厘米見方素章石料，見多了，一看也就分辨出，是巴林石。
把工具擺好，先設計印稿。
考慮過，用了最端正的楷書字體，不過是蘇杭擅長又很喜歡的柳楷，看起來很秀氣，適合打算刻制的引文：【桃花時節】。
左右兩個姑娘默默打量少年忙碌，一旁的聞清等蘇杭描完印文，沒有點評內容，而是笑着道：“這個真不錯呢，傳統的篆刻，多是金文篆文，大家熟悉的字體反而不多，在我看來，幾乎是一種心虛的表現。”
蘇杭設計好印稿，一邊開始上印，一邊笑着道：“怎麼說？”
“書法篆刻不分家，”聞清道：“但這個年代，真正能把書法練好的，其實不多，沒有書法基礎，我們常見的字體，其實就不好刻了，因為刻的差了，常見這些字體的普通人一看就覺得很醜，難免就露餡了。相比起來，金文篆文那些，字體刻的丑一些，一般人連字是什麼往往都認不出，也就無法評價好壞。”
蘇杭點頭：“透徹。”
聞清繼續捧道：“所以，蘇杭，你很厲害啊。”
“再誇我就不好意思了。”
聞清笑笑，見少年簡單上印后就開始動刀，也就沒再繼續開口，客廳里一時間只剩下輕微的咔咔聲。
蘇杭刻印很快，確實也是因為功底足夠的緣故，市值幾分鐘，就已經完成。
試着鈐印了一下，效果很好，不需要修改。
於是才開始刻字邊款：每年桃花開的時候，我都會想到一個人。
當然是《東邪西毒》裏的一句。
旁邊的洪綾一臉茫然，聞清倒是又接了話：“蘇杭，你也喜歡王家衛啊？”
“談不上，”蘇杭道：“好的電影我都喜歡。”
準確說，是有感覺的電影，都喜歡，而不會限於那個人。
這方面就和蘇杭對流行音樂的態度一樣。
說來也是幸運，這一年來，蘇杭這隻大蝴蝶改變了許多，但喜歡的幾部電影，都在，比如王家衛的《東邪西毒》，還有另外一部更有感覺的《墮落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