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既來之

宋正義把火坑右側靠牆位置豎著的，那個有些包漿的四方炕桌放平，把劉光天給他拿來的兩個黃澄澄的窩窩頭往炕桌上一放，左手拇指和食指掐着下巴，眼睛開始緩緩轉動起來。

有道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宋正義想到先看一下自己家的家底，看看能夠做什麼以後，他左手在炕上輕輕一支，快速站起身體。

掀開被單，把打着不知道幾層補丁的褥子和略顯破舊的棉被，從兩隻硬木箱子上抱下來，宋正義拉開靠牆硬木箱子的一截箱子蓋，然後沿着箱子的側壁，大手快速探底，從箱子底的最下方，摸出來一個長方形紙質的個人購貨證。

宋正義看到，這個家中最重要的證件上，最上方寫着四九城三個字，然後是寫的個人購貨證，其中貨證兩個字還是繁體字，下面是日期一九六四年，在這三排大黑字體上蓋着四九城商業局的圓形紅色印章。

在年份下面三排是姓名——宋正義、單位——紅星軋鋼廠、地址——南鑼鼓巷，在這個位置蓋着是四九城紅星軋鋼廠票證專用章，然後最下方是發證機關和發證日期，而發證日期上，赫然寫的是一九六四年四月一日。

打開個人購貨證，看着裏面夾着的零零散散的十幾張糧票大小的票據，還有一張他重生之前都沒有見到過的五六年版黃色五元錢，宋正義眉頭微微蹙起。

全家的家底就這麼多，母親楊春華住院看病的錢雖然都交完，但是，後續花不花錢，宋正義還不清楚，更何況母親這種情況，需要補充補充營養，要不然的話，母親會因為這個留下病根。

在宋正義的記憶當中，四九城這邊，每個普通職工憑票證供應的商品是有數量的。

吃的方面，像他這樣的軋鋼廠普通職工，糧食每個月三十斤，油票是每個月2.5兩，肉票是新年一張，可購買肉3兩，春節一張，可購買肉半斤。

從每年三月份開始，就是每月一張可以買2兩到3兩，國慶節的時候也是3兩肉，這個要看具體供應情況而定。

糕點票是每個月一張。

在穿的方面，布票是全年7.8尺，衣着購買票全年一張，可購買成衣一件或者是一件成衣布料，鞋票一張，可以購買一雙鞋。

最扯蛋的是這個時候購買物品的工業券，按照平均二十元錢一張發放，月收入38塊錢的工人，每個月發兩張券，而買一雙尼龍襪子，就需要2.4張。

想要買自行車和其他大件物品，都需要大量的工業券，或者是自行車票，而像宋正義現在學徒工資十八塊五，每個月只發三張工業券，其中一張0.5張券，一張0.2張券和一張0.1張券。

按照宋正義的估算，他工作二十年，都攢不出來購買三轉一響的工業券。

對於經歷過知識大爆炸的宋正義來講，在六十年代很好地生活下來並不是一件難事。

只是他覺得，這個重生的開局有些鬱悶，重生到全是禽獸的四合院當中也就罷了，關鍵他沒有錢，沒有身份地位，除了生病需要照顧的老媽，還有需要照顧剛上高三的妹妹，更沒有神秘的系統……

既來之，則安之。

對於暫時的艱難，宋正義並不覺得有太多問題。

他有手有腳的，而且身體狀況還不錯，如果沒有頭疼病，他算得上是一個棒小伙，沒有錢，賺就完了。

憑藉著他現在的智商，在這個時代怎麼都會風生水起。

老媽的身體需要補充營養，我去給她買只雞，再給妹妹買一點糕點，先把今天的日子過去，晚上回來再考慮其他。

宋正義盤算好今天要做的事情以後，把個人購貨證裏面的糕點票和五元錢小心翼翼地放入工裝內兜之中，然後把個人購貨證和那些工業券之類的票，再次放到箱子底。

把箱子恢復原樣，並把那有些破舊的棉被和褥子整齊地疊到箱子上，抖開蓋被褥的那個漏着幾個小窟窿的土黃色被單，重新把被褥罩起來。

舀出屋子水缸里的清水，倒入掉了幾塊瓷的洗臉盆，快速洗了幾把臉，拿着印有紅星軋鋼廠字樣的舊毛巾擦乾。

看了看洗臉盆邊上的牙粉，想到前身用手指頭沾着牙粉刷牙的情景，宋正義一陣惡寒。

在外屋廚房捏了一小捏鹽面，放入印有工農兵向前沖的白色搪瓷缸子，用水舀子舀起小半舀子涼水倒入沖開，搖晃兩下，看到鹽面融化，宋正義直接一大口喝入口中。

他把略點鹹味的鹽水在口中用力地蛄蛹幾下，然後吐到家門口的六號線做拎手的膠皮水桶中，反覆幾次，宋正義把剩下的那點底子，直接倒入水桶。

吃力地咽下去半個感覺有些拉嗓子的窩窩頭，喝下幾大口涼水，宋正義再次從炕上下地，穿上廠子發的黃膠鞋準備出門。

拉開門，看到院子當中溜達的胖大媽賈張氏，宋正義腦海中忽然冒出來一個念頭，他不能就這麼出去，他應該先和這些禽獸們借錢和借糧。

宋正義對於四合院當中的這些禽獸們沒有什麼好感，他更是知道，像他這樣沒有身份地位的小透明，母親沒有工作而且住院，妹妹一上學的小姑娘，家裏面窮得叮噹亂響，想要讓四合院這些人借給他錢，堪比登天。

不過呢！有棗沒棗打三竿，先試試水，順便把家裏面揭不開鍋的窮和人設樹立起來。

最為主要的是，宋正義是一個從二零二三年穿越到四合院的人，無論怎麼樣，都算是超級降維打擊，在這個信息都不流暢的時代，怎麼都會發展起來。

先借一圈錢和糧食，沒有人借給他錢和糧食，今後這些人想要和他借錢和糧食，那就可以好好地掰扯掰扯。

我家裏面窮到揭不開鍋，母親生病住院的時候，你們沒有一個人伸手幫忙，還落井下石的，憑什麼和我借錢和糧食，仁義道德的制高點我先佔領。

萬一有人借他錢和糧食，那今後就是他宋正義在四合院當中的朋友，打壓一群人，拉攏一群人才是王道，他總不可能在四合院當中全面樹敵。

關上門，退回屋子，宋正義掀開藍色工服上衣兜，從兜里摸出來半盒沒有過濾嘴的香煙，嫻熟地在香煙的底下用手指一彈，頭一低，嘴唇直接銜出一顆煙。

把煙放回上衣兜以後，宋正義右手在褲兜一探，摸出來一盒火柴。

拉開火柴盒，看到裏面剩餘的三根火柴，宋正義翻了一個白眼，拿出一根火柴在側面已經磨得有些老舊的砂紙上用力向下一擦，在火苗升騰而起接近最大之時，他已經把煙點燃。

這是啥煙？

什麼味道！好嗆嗓子。

宋正義剛準備美美地抽上兩口這個時代沒過濾嘴的香煙，琢磨一下等一會兒怎麼和院子裏面的禽獸們交流，就被那拉嗓子的煙嗆到。

揮手驅散眼前飄着辣眼睛的煙，掏出口袋裏的煙盒，看到是八分錢一盒的經濟煙，宋正義臉黑起來。

耐着性子打量一番那醜陋的煙標，強忍住想要把這大半包經濟煙丟出去的衝動，再次把這半盒經濟煙裝回上衣口袋。

宋正義在這個時候心中十分清楚，哪怕是八分錢的經濟煙，也是好東西，至少在這個時候，要比那些農村抽煙葉子的農民伯伯強，至少不用自己卷，更何況，哪怕是在四九城裏，也有相當一部分人連經濟煙都抽不起，他剛重生到這個時代，家裏窮得老鼠都不想光顧，絕對不能亂丟東西。

狠狠地吸上幾大口經濟煙，宋正義瞬間感覺到嗓子眼發癢，就是眼睛都有些嗆，他乾咳幾聲，抑鬱地晃動腦袋，讓自己恢復清明狀態。

把剩下的小半截煙頭扔到地上，用黃膠鞋底狠狠地碾一下，看到煙頭被碾成黢黑一團，宋正義拉開門，走出房子順手把門帶好，大步向院子中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