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5章 無靈之地
相隔很遠的地方。
齊靜春鎮壓了一個入魔的玉璞境修士,將其挫骨揚灰,他修身養性了六十年,但現在這群人不停挑戰他的底線,這個準備大開殺戒,屠宰鎮民的玉璞境只是誘餌。
不希望看見大驪崛起的世俗王朝。
對文聖一脈視若仇寇的讀書人。
企圖搶奪機緣的魔道修士。
一個接一個麻煩襲來。
突然間,齊靜春神色複雜,少年陳平安做出了一個情理之外的選擇,君子不救,明哲保身是儒家教誨,但書上也說當仁不讓。
一呼一吸間,中年儒士躋身了十四境,可惜這並非好事,儒釋道三教合一需要恐怖的積累,他如今才兩百餘歲,現在躋身十四境,等於放棄了立教稱祖的機會。
一個儒家本命字·靜離開軀體,升空。
只是片刻,所有外鄉人的法力不僅僅是沉寂,而是淪落為了凝固,體魄越強的武夫,越是如同置身泥潭,行動緩慢。
由於強壓下了兩位數的上五境,靜字開始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崩裂。
齊靜春卻悠然而笑。
楊家鋪子後院,楊老頭抬頭望天。
“脾氣真差。”
……
小鎮裏。
稚圭不知道該往哪裏跑,只能先去找陳平安的好朋友劉羨陽。
一腳踹開院門,劉羨陽瞧見少女的俏媚面龐有些臉紅,緊接着臉色驟變。
“這是惹上誰了!”
他趕忙接過陳平安,探了探鼻息才癱坐在地。
稚圭喘着粗氣解釋來龍去脈。
“一個青衫劍客?”
周神芝慢悠悠地走出來,像極了飯後遛彎的老人。
稚圭着重描述了一遍敵人的樣貌。
“求兩人救救我家公子。”
周神芝緩緩道:“你身上有蛟龍之屬的味道,那他是誰我大概能猜出來了,現在聖人發怒,他成了巨頭,又佔盡天時地利人和,我們這些外鄉人跟普通人無異,頂多皮糙肉厚一點,再會點技擊之術,頂不過人多勢眾的,你求我,不如召集鄰里鄉親過去圍毆他。”
稚圭為難,她和公子不怎麼受人待見。
劉羨陽以拳擊掌,眼神一亮,“湊錢!只要咱們有錢,找人揍他不成問題。”
劉羨陽轉頭看向老人:“周老頭,你借我點錢,以後我和陳平安三倍還給你。”
“誰希罕。”
“我當你記名弟子。”
“但話又說回來,凡事好商量。”
周神芝憋紅了臉,使出大力氣才打開了隨身的咫尺物。
金葉子堆滿了一座小山。
其實醒了有一會兒,一直思考對策的陳平安見狀呆了片刻,忍不住雙手捂臉,這他得還到什麼時候。
“你小子裝睡是吧。”
“頭疼,剛緩過來。“
……
半個時辰之後。
烏泱泱幾十名青壯趕到了泥瓶巷,踢開房門,青衫老人渾身浴血,周圍倒下了二十幾具屍體。
“好一個齊靜春。”
陳清流目光沉重,常人或許視若無睹,但他能看出來,這些鎮民手中武器上都有浩然氣在流淌,品秩極高,來自十四境巨頭,可以破壞武夫體魄,代價是磨損聖人道力。
“這傢伙是啥江湖大盜吧。”
“不能放他走,再抓就難了。”
“一人一下,耗死他。“
人群中,李二作為本地有名的窩囊漢,率先扔出了一竿子糞叉。
陳清流側身躲過,各種叉子和釘耙接二連三襲來,目不暇接,長劍將其一一格擋。
他已傷得不輕,進退維谷之下被一桿沾桿扎中腹部,本該崩碎的杆子卻像是有了無匹鋒銳,深深沒入血肉。
“有戲!”
“外強中乾,我還以為是啥妖怪呢。”
“一起上!”
一大群人蜂擁而至。
隔壁的隔壁,三顆腦袋悄悄旁觀。
王也看得肝膽欲裂,這個洞天太邪門了,率先出手的是九境武夫,緊隨其後的看門人是八境武夫,夾雜其中的老車夫也不簡單,小陸道長換了身衣服夾雜其中根本不顯眼。
江源沉吟,他現在跟常人也沒什麼太大不同,只不過比較擅長技擊,整個驪珠洞天成了齊靜春弄出來的無靈之地,任何神仙高高在上,都有可能死在泥潭裏。
“蘇稼,去把門鎖上。”
蘇稼縮回腦袋,轉身跑去門口。
進攻的人群當中,名為李希聖的讀書人氣喘吁吁,撿起一塊石頭砸向那個外鄉人,差點連帶着自己栽倒在地
陸沉貼心地扶他起來,臉色古怪,笑道:
“咱們並肩作戰。“
李希聖眼神驚訝,他對眼前的年輕道人莫名生出了一股親近。
“好啊。”
陸沉哈哈一笑,有種想把二師兄也叫來的衝動,等他回頭告訴對方今天的事,那個嚴肅沉穩的二師兄,估計也得哭笑不得,李希聖乃是道家大掌教的轉世身之一,只是暫時沒到相認的時候。
攻勢如同潮水,陳清流暗恨不已,這些都是小鎮本土居民,他只要殺掉一個,就給了齊靜春出手的機會。
陳平安在亂局中拖走了地上的宋集薪和寧姑娘,兩人都沒死,只是傷得比較重。
寧姚死死盯住少年。
陳平安不知所措,“寧姑娘,我沒有惡意的,沒想占你便宜。”
“我現在動不了,我們故鄉的習俗,女子身上都有一柄壓裙刀,你拿去給那傢伙來一下,這把刀很快,是我們故鄉老大的碎劍製成,爹娘給我的,殘留的劍意夠他喝一壺,快去。”
陳平安茫然:“刀在哪兒?”
寧姚紅着臉怒道:“當然是在裙子底下!”
陳平安沉默地微微掀起裙子,抽走了那把綁在大腿上的短刀,寧姑娘的大腿白花花的,小時候肯定沒怎麼干苦力活,家境一定比自己好太多。
書齋學堂,中年儒士正在刻印,兩鬢霜白,突然間嘴角含笑,輕輕一彈,一股濃厚的浩然氣宣洩,白髮悄然增長。
亂局中,陳平安偷偷靠近敵人,心臟砰砰砰直跳,好在沒一個人看見他,等到距離足夠近的時候,他猛然前沖,雙手狠狠攥緊刀柄。
青衫老人後心中了一刀,眼神憤怒中混着錯愕,一股磅礴浩瀚的劍意注入,冷酷地摧殘着軀體蘊含的生機。
他剛要轉身,陳平安又刺一刀。
……
一處無名之所。
裊裊青煙間,一爐香火高度暴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