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新的開始

第107章 新的開始

第108章新的開始

“哇”的一聲嘹亮啼哭劃破漫漫長夜,在廊下焦急等待了一夜的林海連忙起身,只聽得珠娘房內傳來穩婆的喊聲:“母子平安――”

“是兒子!不對,這啼哭聲像是個閨女……”

第一次當爹的林海毫無經驗,一邊快步前趨一邊在腦中止不住地胡思亂想。

還未來得及走到門前,就見秀娥推門走了出來,一邊關門一邊滿臉喜色地向他報喜:“恭喜林大哥,夫人給你生下個大胖小子!”

嘿!真是個兒子!林海這下是確定了,心中也涌動着難言的喜悅。

這倒真不是他重男輕女,主要是對他所追求的事業來說,早生兒子實在是核心競爭力。

哪怕是歷代開國皇帝中軍事能力最強的劉寄奴,也因為兒子生得晚,最後斷送了氣吞萬里如虎的北伐大業。倭國的豐臣家也是個例子,要不是猴哥死的時候兒子太小,哪有老烏龜什麼事。

更有甚者,景泰皇帝朱祁鈺就因為沒兒子,最後竟然被叫門天子復辟了,堪稱是明代歷史上的一大悲劇。

林海已是奔三的年紀,在這時代幾乎可以算是中年得子。他的起點太低,要實現野望至少還需十幾年,也就是說這個長子如果能順利成年,很可能趕得上幫他老子出把力。

來不及想那麼多,林海快步上前推門,就見一個紅通通、皺巴巴的嬰兒正躺在珠娘身邊。

“快點進來關好門,產婦不能見風。”穩婆一聲令下,林海忙不迭地進門,險些被門檻絆了一跤。

“恭喜老爺!賀喜老爺!貴府添丁了。”那穩婆起身向林海行禮。

林海這時哪顧得上搭理她,徑直來到床邊對珠娘道:“娘子,辛苦你了!”

饒是珠娘身體強健,這時也是有氣無力,勉力對林海笑了笑,又去看那剛出生的小嬰兒。

這時,平日伺候珠娘起居的老媽子拿過秤來,把那小男嬰上秤一稱――嗬!足足有六斤五兩,要是按後世的度量衡那就有七斤多!

穩婆聽到老媽子說的嬰兒體重,誇張地叫着:“六斤五兩?老身還從沒見過這般重的初生兒,虧得夫人有勁,生下這麼個大胖小子。”

那老媽子接道:“也虧你老人家有本事,保得母子平安,老爺定不會短了的賞錢。”

林海聽到這兩人一唱一和,心知是自己忘了給賞錢,忙對那老媽子道:“你帶穩婆去找秀娥領賞,一百兩,就說是我說的,順帶給老爺子報個喜。”

珠娘臨產的這些日子,都是秀娥替她管着內宅的錢,老媽子聽了歡天喜地帶着穩婆領賞去了。

此時,秀娥早已把喜訊報給了一夜未睡的石五四等人,前院頓時一片沸騰。

七仔聽到動靜也從床上爬起來了,鬧着要去看錶弟,卻被樂得合不攏嘴的石五四一把扯住:“夜裏風大,莫去擾你姑姐,等明日再去看不遲。”

眾人都很默契地沒有去后宅打攪,林海看着趴在珠娘懷裏吃奶的兒子,感受着初為人父的喜悅。

不知為什麼,林海有一種奇異的感覺,他覺得直到這一刻,自己才算完完全全地融入了這個時代。

“珠娘,你說我們給娃取個什麼名字好?”

“哪有這麼小就取名的,先取個乳名罷。”

“嗯……我聞着他挺香的,要不叫香孩兒?”

“不好,要取個賤名才好養活,我覺得要不叫彘兒罷?”

額……宋太祖的乳名不夠賤,換上漢武帝的……也是,太祖應該是他老子才對。

小傢伙吃着奶就睡著了,林海和珠娘卻都沒有睡意,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珠娘突然道:“舟山那邊不能再拖了罷,如今彘兒已出生,你就先去上任罷。”

林海道:“這怎麼好,你才剛生產,我怎好又把你丟下。”

“休要糖嘴蜜舌,我知道你的心思已不在這裏……”珠娘見林海想辯駁,忙轉口道,“你是男子漢,怎能為兒女情長誤了大事?你能趕在彘兒出生前回來,我已是心滿意足了。”

林海還有點不好意思,只聽珠娘又道:“去罷。我知道你想早些招兵,你那日說的話我一直記着呢,我家男人是要拯救天下的,你可莫要辜負了娘媽所託。”

林海徹底說不出話來了,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半晌后,他終於憋出一句話來:“那你何時到舟山來?娘媽可是說了,明年福建沿海就不太平了。”

“等我出了月子罷,放心,我會帶着彘兒到舟山去陪你過年。”

“那行,到時我派船來接你,順帶給許三叔送節。你要身子沒養好,等正月來也行,後頭還有好多個年要一起過哩。”

林海說著又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彘兒,心道:你爹我之所以這麼拼,還不是為了你小子的將來,你可千萬莫要辜負你娘給你取的這麼霸氣的名字……

三天後,林海站在汾陽號的側舷旁向許家父子揮手作別。

所謂汾陽號就是林海從楊策手裏新買的廣船,之所以取這個名字,很大程度上是和林海得子之前的心境有關。

汾陽郡王是中唐名將郭子儀的封爵,這位郭令公的福壽那是古代名將里罕有的,歷史上出了名的多子多福。

前不久,許心素蓄養的家樂給林海演了一齣戲,叫作《滿床笏》,演的就是郭子儀六十大壽時,身居高位的七子八婿均來祝壽的場景。

看完這齣戲后,林海就把新買的廣船命名為汾陽號,一方面是出於他對這位民族英雄的敬仰,另一方面也是想沾沾郭老令公的福氣。

畢竟這年代的嬰兒夭折率是很高的,林海這也是想討個彩頭,不知不覺間,他的思維模式已經越來越接近這個時代的人。

珠娘仍在卧床,前來送行的主要是許家父子和楊祿楊策兄弟,還有石五四、七仔等人。

許心素對林海抱拳道:“賢侄此去,好生作為。惟願賢侄練就雄兵,早日率兵船南下,老夫日夜在此翹首以盼。”

“三叔放心,有蘭叔助我,小侄定能在舟山快速打開局面。”林海說著朝許心素回禮,又向身旁的許心蘭微笑致意。

此人乃是許心素的胞弟,年紀四十有餘,曾在中左所當過多年刀筆吏,對官場門道和衛所事務都是門清,因此這次被許心素派去舟山給林海做師爺。

當然,師爺這個稱呼在此時還未流行起來,心腹幕僚在明代一般還是被稱為老夫子。

許心素叮囑了他弟弟幾句,林海也向楊祿、楊策抱拳道:“六老七老,兄弟就此別過,他日與兩位兄長共滅鄭賊,再痛飲慶功酒。”

楊家兄弟也向林海回禮,此時吉時已到,汾陽號和甘夫號揚帆起航,在廈門港內緩緩前行。

倫第一仍和武朗一起在汾陽號的側舷旁站着,望向岸上的雙眼有些失神。

“算了罷,你那位姑娘不會來了。”武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倫第一聞言喟然長嘆。

正悵然若失間,一抹倩影闖入他的眼帘,倫第一眼中頓時有了神采。他興奮地向秀娥揮手,遠處的秀娥也對他報以嫣然一笑。

倫第一興奮地用巴賽語對武朗道:“來了來了,她來送我了,她不怪我了!”

武朗在一旁搖頭道:“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何不向林掌柜提親。”

“你不明白就不明白罷,反正秀娥不怪我就行了。”倫第一一直向秀娥招手,直到已看不清她的面容。

這些日子他滿腹心事,但卻又難對人言,最後還是只能和不會漢語的武朗交流。自打武朗上船后,兩人一直是同吃同睡,不知不覺又比在東番時更加要好。

倫第一的心事主要還是要不要和林海提親,他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把她和秀娥的事先放一放。因為他怕林海覺得他貪戀兒女私情,沒有把心思用在正途上。

自從那次在東番和林海的對話后,倫第一的心裏就有一種預感,這幾年將會是林海事業的快速上升期,他個人未來的前程將很大程度上取決於近幾年的表現。

如今陳耀祖被派到濠鏡委以重任,張勇留在東番的目的似乎也很不一般,這讓倫第一這個最早的跟班很有些危機感。

秀娥對倫第一的決定很是失望,一連好幾天都不和他說話,直到今日才終於趕過來給他送行。

雖然兩人一句話都沒說成,但倫第一心中的激動卻難以言表。他和秀娥早在投奔林海之前就已兩情相悅,若是因為這次的事情分道揚鑣,只怕他這輩子都難以釋懷。

汾陽號漸漸駛出了廈門灣,林海和許心蘭在官廳中說話。

“小侄化外野人,平生不諳官場事務。此去舟山,幸有蘭叔助我,這真可謂是如魚得水啊。”許心蘭是許心素嫡親的胞弟,林海對他可不敢簡慢。

此人在許家是除了許心素父子三人之外最核心的人物,和洪承疇也是能說上話的。許心素派他跟着林海,雖說是幫他,但也未嘗就沒有監視之意。

許心蘭常年在公門裏打滾,那也是滑不溜丟的人物,聞言忙道:“東翁還是叫我許夫子罷,免得旁人聽了不好。我如今既在東翁幕中趁食,自當竭誠效命,東翁切莫礙着家兄的面子對許某另眼相待。”

“既如此,林某恭敬不如從命。”林海也知道若不把這關係捋順,將來兩人相處起來彼此都難受,因此也就不再客氣了。

他說著又道:“我此去舟山上任,有哪些需要格外注意的,還望許夫子教我。”

“何敢言教?許某這裏給東翁準備了幾本小書,還請東翁閑暇時先看一看。”許心蘭說著打開了腳下的檀香木箱子,從裏面拿出兩本書來。

林海接過來一看,一本是《新官到任儀注》,一本是《新官軌範》,不由笑道:“想不到還有專門指導新官上任的書。”

“這叫官箴書,歷朝歷代都有很多,就連本朝太祖都曾親自寫了一本《到任須知》。不過那書不太實用,東翁先看看許某選的這兩本即可。”

林海翻開那本《新官到任儀注》,大略看了幾眼道:“這是針對州縣父母官的罷?光是上任儀軌就如此複雜,難道我一個衛所千戶也是如此?”

許心蘭笑道:“實土衛所既有治下軍戶,亦有疆域土地,其實也是父母官,因此衛所掌印的上任儀軌和州縣正堂也差相彷彿。東翁且先看看,有些不一樣的地方,回頭許某再和東翁細說。”

林海聞言有些頭大,他注意到那木箱子裏還疊放着一大摞衣服,看上去好像是官服,於是又道:“那裏頭可是我的官服?這個去舟山上任后,朝廷不發嗎?”

林海這話一出口,許心蘭就知道他這位東翁當真是四六不懂了,連忙解釋道:“官服自古以來都是自備的,不過要依照朝廷定下的樣式。”

他說著又打開箱子道:“這裏面有朝服、公服、常服和燕服,每樣各兩套,都是必不可少的。東翁到舟山後,常服和燕服可以再多置辦兩套,以備換洗。”

許心蘭一邊說一邊翻着那摞官服,林海看到有些上面有補子,有些沒有,一時和許心蘭所說的那四種官服也對應不上。

他注意到其中有兩種官服縫了補子,一種上面綉着熊羆,另一種卻綉着獅子,於是詫異道:“這怎麼還有獅子補的,那不是二品以上的武官才能穿嗎?”

“這是燕服。”許心蘭呵呵笑道,“如今的武官早已不講究這個了,八品的衛所小旗都有在補服上綉獅子的,甚至還有綉白澤、麒麟、飛魚、坐蟒的,早已沒人管了。”

“原來是這樣。”林海心道晚明果然是個禮崩樂壞的時代,就連朝廷官員都不講究服飾等級了。

也不知該說這是朝廷無為還是社會自由,反正在後世那個大搞文字獄的朝代應當是不太可能如此了。

禮崩樂壞之時往往就是新生事物勃發之時,此時的社會一般都比較有活力,如果正常發展下去就會產生巨大的變革。

春秋戰國如是,晚唐五代如是,晚明亦如是,唯獨不同的是晚明社會變遷的進程後來被打斷了。

林海在心中默默想道:這是最壞的時代,但未嘗不能成為最好的時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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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海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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