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
他清了清嗓子,又繼續說道:“那年我們村裏的旱災早有徵兆,各家各戶也是提前準備了的,曬野菜的曬野菜,買糧食的買糧食,按理說大家少吃點是能挨過去的,誰知道又遇上朝廷納稅徵兵,那些官兵們來把糧食都搶走了,各家身強力壯的男子聯合起來想要反抗一二,都被鎮壓了。後來旱災來了也有朝廷來人賑災,可那人就是個繡花枕頭,被地方官三言兩語騙過去了,以為旱災不嚴重,待了幾日,把賑災糧發給大家就走了,這倒好,他前腳發,縣丞的人後腳收,那糧食還沒捂熱就被拿走了。”
“那那個賑災官員不知道嗎?”
“他能不知道嗎?只是不想管罷了,強龍難壓地頭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後來縣丞拿着這筆糧食升官發財去了。”
“這是什麼世道啊!”
我看着城門外躺着的烏泱泱一大片災民,心裏說不出的難過,我也不是聖母,就算想讓所有人都活下來也沒有辦法,眼下自己的口糧都飢一頓飽一頓,也顧不得這麼多人,只是如今看着活生生的人,過不了幾天就會變成屍骨,真難啊這世道。
二子又故意壓低聲音對我說:“我倒是聽來一個消息,眼下譽王來賑災,城裏正招收服侍他的人,要不咱兩去碰碰運氣,說不定被選上了,以後吃喝都不愁了。”
“你倒是想得美,可咱們是流民,怎麼進城去參選,再說了,那些服侍他的人肯定都是當地官員安排好的,哪裏輪得到我們?”這話一說出口,我心裏頓時隱隱作痛,在現代,我也是對裙帶關係,走後門這些最嗤之以鼻的,如今卻默認了這些行為的正常,果然,餓幾頓人就沒那麼多想法了,只想吃飽,不想理想。
二子沉默了會,“那我們就只能等死嗎?”
是啊,只能等死了嗎?
我手無寸鐵,胸無大志,眼前滿是流民,城門緊閉,餓殍遍野,母親和姐妹們都指望着我,我做不到拯救蒼生,只想活下去,總得想個法子讓自己活下去。
正想着,被二子打斷了“我聽你說話像是個文化人,要不你給我起個名字吧,我爹娘肚裏沒半點墨,到死也只知道他們是我爹娘,姓什麼,排行老幾,我不想我死了只留下個二子,多難聽啊,你給我取個名字。”
我頓了頓,“就叫李耳吧,二和耳同音。耳朵的耳。”
“還以為你有多大文化呢,就這麼個名字!”他有些不屑。
“你可別小瞧了這個名字,你能不能受得住這個名字還兩說呢,這可是大聖人的名字,你能和他一個名字那就偷着樂吧。”
似是被唬住了,二子點了點頭,“好吧,就叫這個名字吧。我二子也是有名字的人了。李耳,不錯不錯。”
天空黑壓壓的一片,見不到半點星光,死氣沉沉。
回到母親和姐妹們身邊,看着她們因為飢餓而消瘦的身體,我陷入了惆悵。
別人的穿越似是打開了金手指,我的穿越像是加倍難度,越想改變什麼反而越是失敗。
天亮后,我找了一件看似乾淨的衣衫,準備撕下一塊,母親在旁呼嚎“你這是做什麼呀,好好的衣裳怎麼給糟蹋了!”說著要撲上來阻止我,小四在一旁攔住母親,“姐姐這麼做肯定有她的道理,你什麼時候見過三姐做錯事了。”
有她在一旁阻攔,我倒也輕鬆,鋪平布后,我忍痛咬破手指,顫顫巍巍在上面寫了幾行字。等血跡干透后,我裹起破布走向城門。
“民女王末求見譽王,特獻上救災計策!”
我跪在城門外,手捧破布高高舉起,一遍又一遍喊着。
王末是我自己給自己取的名字,微末渺小。也是防着萬一我的計策被譽王看上,派人來尋時連個名字都沒有給他人做了嫁衣可就白乾一場。好在在現代時沒事幹時喜歡看看書,也看過一些救災抗災的書籍,如今能派上用場了。就看這個譽王肯不肯看我的“破布”。“破布”上可不是全部的計策,只是一兩個條例,具體內容沒有寫,一是手指的血維持不了那麼多字,二是可太疼了,不知道電視劇里那些寫血書的人是如何堅持下來的,最最最重要的一點,是我怕感染,那個布匹雖是我能挑出來最乾淨的,可仍是髒兮兮的,我怕傷口感染了什麼病菌,師出未捷身先死。
我跪在城門外引來許多難民圍觀。
“小丫頭,你這是何必呢,這些當官的沒一個好東西,他們才不會管我們呢。”
“姑娘,你這樣跪着小心身子啊,本來就吃不上飯,跪壞了身子可怎麼辦。”
周圍不斷傳來大家的討論聲,李耳也湊過來,“我說你這是幹什麼?”
“為自己博一個出路。”
“就一塊破布能有什麼出路,難不成這破布是金子做的?”
“你不懂,這裏面的東西可比金子珍貴的多。”
跪的時間久了太陽曬的眼前有點恍惚,彷彿看到爸媽在眼前,他們招呼着我多吃點,眼前是我最愛吃的糖醋排骨和紅燒肉。突然一道清冷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
“把她手裏的東西拿上來吧。”輕飄飄幾個字倒是讓我感到無比的重量壓下來。我抬頭看去,城門口站着一位穿着華貴的公子哥,應當就是譽王了。他說完這話也沒有向前走,只是定定站在那裏向不遠處的難民們望去,眼中似是有幾分悲憫。
希望他是個好人,我可不想開局就碰到反派,上天保佑。
身旁侍從打扮的人拿起破布在譽王面前展開,譽王眼神掃過,似有幾分肯定,微微頷首。
“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想出這救災的法子的?”
“我叫王末,微末的末。這法子是我從前從書上看的,只是那些書籍在逃難途中丟了,不過民女已經將它們全記在腦子裏了,布匹上的只是幾點大概,我沒有筆墨紙硯,具體的法子寫不了。”
“好,那本王給你準備筆墨紙硯,你可將記住的全部都寫上?”
“民女願意,只不過一路逃亡而來狼狽至極,家裏還有母親和姐妹們都飢腸轆轆,民女有一請求,請譽王成全。”
身邊侍衛站出來吼道:“你是什麼身份敢和譽王提條件,讓你寫是抬舉你!”
“好了閉嘴!王末你說你的要求,我能做的的必不會食言。”
我將身子伏的更低,用盡全身力氣“求譽王賜民女一個差事,讓民女可以養活家人!”
譽王頓了頓,有點驚訝“就是這個要求?”語氣里滿是疑問。
“民女只有這一請求,願譽王成全。”
再次確認過我的心意后,譽王問了些問題,都是在問我會些什麼,好給我安排差事。如此相處下來,他倒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人,反而有幾分和藹。不過人心隔肚皮還是得小心些。眼前這一關算是過了,日後怎麼做還得好好盤算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