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方向
第502章方向
“什麼巫術還在干擾我們?再測試一遍,你確認了嗎?”
法夫尼爾·蘭恩替他的原體再度詢問星語者的工作情況,直到羅格·多恩抬起手,制止了這位第一突擊部隊指揮官的追問。
“美杜莎被那枚眼睛注視,故而受到干擾。”羅格·多恩簡短地說,“不用再次確認地面星語的傳輸問題。讓西吉斯蒙德和約納德帶隊去地面,你跟上,直接前往鋼鐵之手要塞定位點。”
蘭恩回身,向著高大的原體微微俯身,一對重斧正疊在他背部,這是他的慣用武器。
“所以,我們怎麼與山陣號維持聯繫,依靠電——”
“除非親耳聽到通過空氣傳播的話語,不要信賴任何通過機械維持的聯絡。美杜莎的機械並不安全,而你們應當認知到這一點。協助鋼鐵之手作戰,對他們的狀況保持警惕;維持一個能夠脫戰返航的狀態;我要親耳聽到你們得到的情報。”
蘭恩咽下更多的詢問,通訊失控帶來的指揮鏈中斷不會阻礙他揮動武器的速度,他輕鬆地將種種多餘的疑慮拋至腦後。
“是,大人。”他接下命令,準備與帝皇之子留在艦隊中的部隊一同前往鋼鐵之手的母星地面。
沒有更多時間供他猶豫,美杜莎的地面風波不定,據帝皇之子所言,源源不絕的巫術浪潮正侵襲着這顆星球的地表,蘭恩對這些複雜而動蕩多變的東西嗤之以鼻,過度的了解不是殺死它們的必需品,他更加需要確認的是己方在聯絡可靠性存疑的前提下進行的作戰部署與人員安排。
以及在什麼情況下他們能獲得勝利。
當他們殺死足夠多與他們為敵、生於巫術影響的造物時?當鋼鐵之手要塞中的污穢被肅清的時刻?還是其他的前提?在他不久后真正與對方展開戰鬥時,他就不再思考取得勝利的方式了。
與帝皇之子描述的情況稍有不同,只是一段時間不見,更多的鋼鐵之手成員本身開始與他們作戰。這些戰士越來越快地受到巫術的浸染,他們無目標的抵抗似乎正加速融化,就像他們靈魂的源頭受到了某種殘酷的玷污,致使他們自身的意志輕易地發生了偏斜,而且這種現象成片出現。
不論如何,蘭恩幾乎可以肯定他們正轉變成另一種怪物與野獸,蘭恩充滿厭惡地忍受這些盔甲摩擦發出的可怕噪音,其中存在着一種荒誕而扭曲的節律,除此之外,他們的盔甲獲得了真正的有生命一般的靈活度,多餘的肢體從變形的鋼鐵上向外伸展,而膨脹的肌膚本身則進一步填滿了形態詭異的盔甲。他們的鋼鐵和血肉一同生長。
就算帝國之拳與鋼鐵之手並非親如一家,蘭恩也絲毫不願意看見自己的表親變成這副邪異的模樣——這隻會叫他回憶起他在大遠征中遇到過的一些巫術和技術異端,當這兩種現象結合在一起時,就是他此時見到的鋼鐵之手。
“右翼防守!”蘭恩大吼,聲音透過柵格的放大振蕩在戰場上,重爆彈的聲音立刻炸響在戰場一側,強行粉碎了在隱隱的黑暗中朝他們衝來的星際戰士。火光四處閃爍,一處高空貓道因為下方支撐物的腐朽而坍塌,帶動了半面黑曜石房間的坍塌,後方驟然竄起震耳欲聾的亮光與一連串的爆炸,氣浪將蘭恩掀開。
他固定住自己的位置,從另一個路過的惡魔身體中拔出他的斧頭,一個存放軍火彈藥的艙室爆炸了,他背着火光轉移位置,找到帝皇之子揮舞動力劍帶來的力場銀光,在混亂的戰鬥中朝着對應方向靠近。
不止一個人像他這樣做,他們像尖刀一樣在黑暗中穿行並刺擊,成群地試圖擊敗那些變異的金屬碎片。毫無章法的陶鋼和精金在他們周圍的黑暗裏飛舞,熱熔與爆彈各自應對着不同的材質,每一次揮動兵器都能找到一個被擊潰的對象,在某一次金屬尖嘯后他們頭盔內的數據變得一片紊亂,大量無意義的編碼像起舞一樣扭曲,蘭恩開始憑着肉眼視力從空氣中捕捉到底蛛絲馬跡迎敵……
在他腳下的某一處鬆動的土塊下方,一些東西似乎正在破碎,瓦解成難以描述的非現實產物……而空氣正在迅速升溫,整塊室內區域的鋼鐵似乎正在朝着某種融化的狀態轉變,並且逐漸綻放出紫紅色的光澤。
蘭恩眯起眼睛透過建築破損的空隙,驚訝地發現窗外的世界已經明亮起來,雲層的形態逐漸可以辨識,但它們的色澤卻相當異樣……淺色的蒸汽正在升騰,泛着珠光的閃爍色彩,在柔風中飄浮追逐。以及笑聲,漸漸升起的笑聲,縈繞在他耳畔,從聲音本身里彷彿正滴落着清透的機油和熏香蠟燭的甜膩氣息……
這個世界本身正在進一步潰敗,這裏一定有着某種根源性的原因。
突然之間,他被迫抬手擋住一把刺來的動力劍,長劍上纏繞着某種奇異的光暈,輕鬆地劃破了他的臂甲,蘭恩側身以肩甲頂住劍光,在這一個瞬間裏他沒有任何對帝皇之子竟然朝他動手的驚駭,他行雲流水地以戰斧砍進對方的手臂,在一簇增生的血肉貼着斧頭噴出時,他聽到了對方喉嚨深處的輕語,一聲愉快的歡笑,伴着某種脫離束縛的狂熱。
冷兵器陡然碰撞,一連串野蠻而兇狠的斬擊與還擊交錯往返,伴隨着剝落的盔甲漆面和順着裂痕滴落的鮮血,蘭恩拽出他的戰斧,而帝皇之子在脫離了戰斧的支撐之後向背後栽倒,怪異的生命力在短暫的時間裏如煙雲消散,只留下一抹殘存的芬芳。
他無暇喘息,也不打算思考這種腐化為何擴散至了帝皇之子身上。他的斧頭只是在對準更多的敵人,直到帝國之拳的軍令打碎了他在戰鬥中的沉浸。
從後方傳來了一道新的命令:“返回山陣號!”當然,同時也有帝皇之子自己內部的呼喚,呼喚還能聽懂人話的戰士返回帝皇之傲。
蘭恩很清楚該如何參與一場有序的撤退,那就是一路打回去。
——
“那是一道亞空間裂口,那裏的輻射太強了,現實宇宙在那裏留下的傷痕無與倫比。”
帝國之拳的智庫對着他的原體彙報,他的聲音不停顫抖,這是虛弱和過度的衝擊帶來的後果。他本人的精神剛剛從集中於亞空間的注目中抽離,對於一名剛剛直視亞空間傷痕的人而言,他堅毅靈魂的狀態堪稱十分穩定。
“我們不能直接驅散帷幕之後的東西。”他總結道。
羅格·多恩正注視着他,直視他的雙眼,審查着他思維的清醒程度。在兩個連隊前往美杜莎地表進行偵查性作戰的同一時刻,羅格·多恩便來到他們的冥想室,而他們遵從原體的命令,探尋着用非物質手段解決眼前困難的方法。
他們得到的答案並不樂觀。
這些非物質領域的怪物與亞空間裂口緊密相關,正如整個鋼鐵之手軍團的靈魂從未如此密切地與費魯斯·馬努斯本人相互關聯。通過共振的精神,他們確認鐵十軍團的狀態正直接折射基因原體的情況,而帝皇之子也漸漸與這種狀況接近。
至於費魯斯·馬努斯本人,不同於在現實宇宙中的無影無蹤,他在亞空間中的投影倒是可以找見,但地點令他們望而卻步。美杜莎本就臨近亞空間的那一道大裂隙,而鋼鐵之手基因原體留下的蹤跡則更加深入其內部。帝國之拳的智庫縱然有心追進,但他們的原體制止了他們。原體仰起頭,看向隱隱存在的亞空間大裂隙,他的意志在他血液中奔流,比任何亞空間以太都更加璀璨。
“不出意料,”原體說,“問題的關鍵在於費魯斯·馬努斯。你們雖然是我旗下最優秀的智庫,而你是我的首席,但你們的力量依然遠遠不足以對抗由原體而生的困擾,就連阿扎克·阿里曼都不能保證這一點。”
智庫坦誠地應對:“是的,父親。除此以外,這裏的亞空間帷幕現在非常脆弱,美杜莎存在着墜入另一面的趨勢,但一些錨點將它固定在現實宇宙,初步推測這是星球本身具有的一些古老科技的效果。”
“能支撐多久?”
“不能確定。”
“好。”羅格·多恩點頭,“你們繼續監測裂隙的狀態。給它定一個正式稱呼,考慮到它無法閉合,這將是一個長期存在的問題。能聯繫到鋼鐵勇士、白色疤痕或太空野狼中的任何一支軍團嗎?”
“還不能。不是亞空間風暴的阻礙,是定位紊亂的問題……”
話音未落,旁邊正與星語者一同嘗試遠程聯繫的另外兩名智庫就雙雙抬起頭,向著一個統一的方向眯着眼睛看去。
“彙報。”多恩立即察覺。
“出現了一根金色的絲線,大人,”就在附近與智庫協作的星語合唱團中的一員答道,“一根……來自星炬的線,指引着我們的方向……我們看見了,很模糊,全是干擾,但是有一個穩定的方向在那兒……”
“指向哪裏?”羅格·多恩加快了語速,他的眼神里似乎映出一線鋒利的光。
“我們正在追溯,大人……另一個信號,有另一個人也在這根線上,他們的方向和我們相反,但受到了同一種指引。我可以確定,大人……”
羅格·多恩靜默地凝視着星語者獨特的面容,他似乎正在等待着什麼,或者壓下他心中的情緒。不,只是等待。
“一條星語送來了,”智庫開口說,解析着用以太能量編織出的複雜信號……不那真的是以太嗎?他感覺那似乎是一種更加似是而非的東西,比常人心靈所能送出的亞空間能量更加堅韌不可摧毀,性質也有所不同。這些思緒僅僅一閃而過。
“內容是——”他頓了頓,“我有些事情必須告知你,羅格·多恩。在你所在的位置等候……”
多恩等了一秒,“還有呢?”
“沒有了,只有這麼多……”智庫眨了一下眼睛,皺起眉,抬手擦去眼角溢出的鮮血。直視那道金色光芒對他的消耗大於預期,那束光看似溫和,實際上卻足夠讓他的視網膜灼痛不已。
多恩點頭:“那麼,繼續做你們該做的事。監視裂隙和美杜莎,準備分析你們的兄弟帶回的信息。”
——
約翰·格拉瑪提庫斯在網道中的自言自語似乎永無止境,不,實際上他沒有真正把任何音節說出聲,但他時不時嘴巴流出點血,這確實足夠讓人煩惱。
在約翰終於把他疼出來的眼淚滴到他胸口時,歐爾·佩松和康斯坦丁·瓦爾多互相看了一眼,由更加具有威懾力的禁軍統領出面開口。
“停止繼續嘗試咒言。”瓦爾多冷漠地說,將日神矛的側刃斜着輕拍在約翰肩頭,這對他而言已經十分溫和。
“哦,我不是故意的,”約翰含糊地回答,聽起來充滿苦惱,“畢竟我看見了那份神秘文書……它總是自己跑回我腦子裏,然後從我的嘴巴上蹦出來幾個音節。真見鬼,我根本不明白它什麼意思,但我就是控制不住一直在想。”
歐爾·佩松往自己捆在腰間掛好的捲軸上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他知道咒言的存在,了解它們的危害與可能性,但對具體使用則認知不深。“它是一門危險的語言,你繼續思考下去的危害只會擴大,不會縮小……”
“你無法正確認知它,因而你只能為自己帶來傷害。這份捲軸所書寫的內容不全,缺少了對應含義的語素。”瓦爾多平直地說。
“什麼?”歐爾問。
禁軍統領在約翰的頸部敲擊了一次,將雲裏霧裏的年輕永生者特工打暈,輕鬆地提在手裏。
“防止他誤用。”康斯坦丁·瓦爾多解釋了一句。
“那……我們怎麼在這裏導航?他知道這一段路的地圖……”歐爾感覺自己有些笨嘴拙舌。
“我能感知吾主的方向。”瓦爾多平靜地說,大步向前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