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撒寇森公式
第501章撒寇森公式
這裏的環境一片陰沉,煙熏火燎帶來的深灰粉塵和環境失去光照后本身的漆黑融為一體,空氣宛如凝滯。
忽而,一道隱隱的火光亮起,順着一把鋒利的長劍,躍動的火焰在黑暗中撕開一處明亮的間隙。這把長劍正平放在一張低矮的桌面上,虛搭在劍柄的是一隻精美的鋼鐵銀手,每一道浮雕銘文都在火光的進一步鐫刻下變得更加分明。
福格瑞姆面容的輪廓被火焰微微照亮,與他紫金的戰甲一同從黑暗中隱約凸顯。鳳凰注目於周圍的鋼鐵之手,以及他自己的後裔,輕聲開口:“這兒終於能供我們聊一聊了,戰士們。外面的那些邪物一時進不來,是嗎?”
“保藏庫的門扉足夠堅不可摧,大人。”一個鋼鐵之手說。
“即使這裏不涉及你們的機密收藏,我想也夠用了。”福格瑞姆輕聲地笑了一笑,隨即將更多的嚴肅注入至他的話語中。他傾身向前,機械手在火光下泛起粼粼的亮光。“現在,告訴我這兒都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費魯斯會去開啟赫爾之匙封存的密室之一,他究竟在哪一間密室?”
“這是——”
“不要告訴我是秘密!”福格瑞姆將音調抬高了一分,“我所親近的戰士們,我來到這兒是為了幫助你們的父親,除此以外還有什麼呢?不要拖延時間了,不要讓美杜莎繼續受損害,你們究竟在與什麼作戰?”
鐵十軍團的成員們在黑暗中靜默,他們的理智正在迅速進行更多的計算,直到他們找到一個答案。
“一次未知的入侵,敵人從美杜莎內部出現,但並沒有真正進入美杜莎,它們在精神世界中……”一個充滿厭惡的停頓,對於鋼鐵之手的戰士而言十分罕見,“侮辱我們,轉變我們的僕從,以及我們之中仍然保留過多血肉中的軟弱之人。”
“那麼剛才我們是在和什麼作戰?”凱索倫代替福格瑞姆開口,星際戰士與星際戰士對話;“那些倒在我們利劍下的,可不是不清醒時分的夢魘。”
“那些東西誕生於死者的血肉。”鋼鐵之手不悅地說。
福格瑞姆的手指拂過劍刃:“我看不一定呢,戰士,那些受到污染的,我看見有許多是誕生自鋼鐵本身……”
“鋼鐵的完美……”
“怎麼,你要告知我,是情感的不完美玷污了鋼鐵本身的無瑕嗎?”福格瑞姆不悅地打斷了對方。
他頓了頓,收起過重的語氣。
這不是他第一次對鋼鐵之手的行事方法表達不滿,但費魯斯和他約定好了,在大遠徵結束后就着手改變他軍團中過於偏激的一面,想到那一日,福格瑞姆的心情又舒緩了少許。
“好了,告訴我,我們能在哪兒找到費魯斯·馬努斯,戰士。”他溫聲說,指尖有節奏地在長劍上輕輕敲擊,讓火苗繞着他的手指起舞。
“在衛星上,福格瑞姆大人。在我們所不知道的門扉之後,那是我們被拒絕前往的領域。父親在登上衛星前,聲稱他將尋得驅逐未誕之物的秘密。驅逐我們無法用炮火從虛無中驅逐的東西。”
“無法驅逐?”
“入侵者不存在,它們沒有血肉的弱點。”
“是的,我明白了,這樣確實難以殺死那些東西,”福格瑞姆抿了一下嘴唇,“沒有實體的弱點,不是嗎?”
“的確。”
“他應該等我來……”福格瑞姆輕聲說,咬了咬牙,“唉,他真該等一等我啊。”
鋼鐵之手們稍微動了動。一些戰甲碰撞的細碎聲音,有別於外界邪物抓撓牆磚的聲音。
“怎麼了,表親們?”凱索倫問。
“沒有星語能從美杜莎送出,沒有人能響應召喚。我們依靠我們自己爭奪戰爭的勝利,”戰士說,轉向福格瑞姆所在的方向,腿上取代腿骨的活塞與助推器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響,“我們不知道除我們自己以外,還有誰活着。只有軟弱無能者才會靜待不知時日的救援。福格瑞姆大人。”
“王座啊!”福格瑞姆嘆息道,“凱索倫,塔維茨,你們在這兒陪你們的表親作戰;稍後讓四到六連也下來。阿庫爾杜納,帶上二連跟我回船上去,我們可能要依次搜尋美杜莎的衛星……再幫我發送一些求援信號,你們的印章也借我用用,戰士們,在美杜莎的求援者只有帝皇之子,這聽起來太奇怪了。”
“大人……”
“別拒絕我,我可不希望你們的驕傲帶來什麼損害!”福格瑞姆輕喝了一聲,鎮住這些倔強的戰士。“我很明白有些情緒能給人帶去的害處,而你們在這件事裏的處理,至少至今也算是沒有什麼錯的……那麼就只能看看我們之後能做的有多好了,唉,黑暗啊。”
他握住劍,站起身來:“行動起來吧,戰士們,時間不會等待我們。”
——
阿庫爾杜納從未涉足過美杜莎的衛星,一方面沒有人會沒事就跑到真空的衛星上,另一方面,這裏不在費魯斯·馬努斯指定的對外開放區範圍內。那顆真正的衛星鐵月都不在開放範圍內,更別提那些密室衛星了。
據傳這些密室里封存着真正堪稱異端的黑暗科技——他現在知道那大概是真的了,但關鍵點不在那兒。
關鍵點也不是他們要怎麼尋到福格瑞姆一心想找的費魯斯·馬努斯。
關鍵點是做出一個當機立斷的抉擇:是否要向著眼前的鋼鐵之手開火,考慮到他正使用雙劍,那麼就將詞語換成動手吧。
這個念頭不過一閃即逝,他一劍挑飛了前方那名鋼鐵之手的頭盔,同時另一手的長劍順着肋骨骨板撬開縫隙,深入至對方的脊柱,剝離了一根輸送能量的關鍵線纜,意圖將眼前的戰士癱瘓。
阿庫爾杜納屏息觀察,緊張地確認那張裸露出來的臉上是否還有一絲屬於活物的鮮活情緒——謝天謝地,那張蒼白的、半機械的臉上滿是明顯的痛苦,以及不堪承受的憤怒。即使如此,他的面容在某種程度上還是俊美的。而他的表情就像他真的還活着一樣,也許比生前還要情感充沛。
好極了,這說明他賭對了。
長劍迅速刺破他眼前的身體,力場與鋼鐵交接時切割出白熾的火花,一層層非人的波紋從傷痕中激烈地向外擴散開來。鋼鐵之手的身軀顫抖着,表層肌膚不斷凸起與凹陷,就像其下掩藏着一陣陣的引力波濤。
鋼鐵之手暴露在外的面容變得扭曲,血肉部分與鋼鐵部分扭曲的速度與角度都有所不同,但同樣足夠異樣。“嘶——嘶——”某種低啞的聲音在對方的機械聲帶上振蕩開來,阿庫爾杜納一聽就心生不快,對這種古怪的聲音敬謝不敏。
他生氣地劈下一刀,長劍狠狠刺穿對方的胸口,電火花飛快擴散,爆發出一連串小型的激烈爆炸。他抽劍時,一隻幾乎是隱形的手從對方胸口裏伸出,試圖抓住他的劍刃,他將它猛力震飛。
“閉嘴!”他吼了一聲。
他的第二陣攻擊連綿不絕而十足狂暴,捨棄了帝皇之子儀式般的精準,將吞世者的兇狠與堅持不懈信手拈來,幾乎將眼前的昔日同胞拆解成數十塊互不相連的碎片。
灰色的漿液取代了鮮血,從對方解體的身軀縫隙間溢出,一聲靈魂的瀕死嘆息在他耳邊一掠而去——真的是靈魂嗎?還是惡魔欺騙他們心靈的偽裝?在他們的軀體裏裝載了一種新的內容物,來偽裝出死亡之後的生命?
但不論如何,隨後而至的,絕對是嘈雜的惡魔尖嘯。
“滾!”阿庫爾杜納斷然呵斥,將亞空間生物不甘的嘶吼和勸誘屏蔽在他的聽覺範圍之外。
他再度舉起劍,在納米科技開始迅速修複眼前的死者之前,把他的一顆心臟和另一顆替代血肉心臟的人造之物徹底破壞,以免他太快地再度被修復,繼而重新站起。
福格瑞姆的戰鬥比他更加輕鬆,甚至稱得上某種意義的輝煌:他的烈火順着惡魔向亞空間逃逸的軀體燒去,同時在現實宇宙和非現實空間兩面追逐着美杜莎的入侵者,把那些精神錯亂的惡魔強行驅趕回它們的誕生之地。漫天火星紛紛揚揚,每一粒螢火都是一個尖叫着遭受放逐的惡魔。
“阿庫爾杜納……”
另一個從地面上站起的鋼鐵之手認出了他的身份,並突然喊了他的名字。
阿庫爾杜納神經緊繃,立刻凝視着那個第十軍團的表親,試圖分辨他是否還是他自己——或者他是否起碼還是他生前形象的殘影,而不是某種被附身的自我。
那個戰士似乎剛剛醒來,還有些搖晃不定,在紊亂的記憶和停滯的邏輯中恢復狀態。
就算現在帝皇之子們還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但在這段時間的戰鬥里,他們已經分析出費魯斯·馬努斯封存在這一片區域的秘密究竟是什麼。
他們越過了生命與死亡的絕對界限,而眼前之人就是一個極佳的例子。
“你記得自己是誰?”阿庫爾杜納問。
對方沒有立刻回答他。他低下頭,似乎對自己身體的僵硬感到吃驚,當阿庫爾杜納抽空殺死了又一個看起來像是鋼鐵之手的東西后,這個人才適應了他現在擁有的每一條肢體,以及他鈍化的心智。
“這……”他緩慢地說,語氣中空無一物,“完美無缺。”
“哦,你感受不到情感?雖然我不太想說這句話……但這就對了。”阿庫爾杜納鬆了一口氣,輕鬆地推斷完了鋼鐵之手腦子裏的邏輯,“來陪我們戰鬥,表親,殺死你那些有情感的兄弟——他們被惡魔附身了。這真是個奇妙的解決辦法——”
他向福格瑞姆那兒掃了一眼,語氣中染上擔憂,“可我們還是沒找到提出解決方案的費魯斯呢……”
——
“現狀如此,多恩大人,”星語者喘了一口氣,緊張地俯身,甚至辨認錯了羅格·多恩所在的方向——也許這要歸咎於他的盲目。但毫無疑問,令他更憂慮的事情就是他剛剛口中所述的內容。
羅格·多恩的視線掃向舷窗,在那裏已經能夠看見美杜莎廢棄而龐大的荒訊星環,以及帝皇之子艦隊星辰碎屑般的微小存在。
他沉默地分析着他獲得的情報。
首先,這最新一份求援信報的口吻無疑來自於福格瑞姆本人,即使星語輸送讓其中的細節有所折損。
其次,其中的內容……
看來費魯斯·馬努斯對於如何在現實宇宙驅逐惡魔提出了一個創造性的想法;沒有事物能在出生之前死亡,故而要讓惡魔先進入現實,再破壞其現實的軀殼,從而將其放逐。
他選取的載體是通過某種科技沉睡在死亡中的鋼鐵之手……那麼,在亞空間生物獲得實體后,實體宇宙之人就可以直接對其造成傷害。
羅格·多恩對這一方法不做評價,即使他肯定這一策略的合理性。他唯一能確認的,是目前的狀況不完全在費魯斯·馬努斯的掌控之內,否則福格瑞姆就應當一邊與費魯斯並肩作戰,放逐惡魔,一邊向他送來即將勝利的喜訊。
而不是繼續請求他對美杜莎地面的支援,以及憂心忡忡地在戰鬥中抽空告訴他,他仍沒有發現費魯斯的蹤跡。
“讓福格瑞姆放心戰鬥,”羅格·多恩告訴心驚肉跳的星語者,“帝國之拳會成為帝皇之子的協作者,以及處理這件事的最後一道保險,即使鋼鐵之手自己的科技就能完成這一切。最後,我們之間的距離如此臨近,讓他們直接傳訊,不要通過亞空間傳遞信息。你可以……”
羅格·多恩等待了兩秒星語者從接連不斷的喘氣中恢復,隨後他放棄了。“阿坎姆斯,跟我下去,定位卡拉許。瑞甘提斯,之後告訴星語者他不會因為涉密被處決,我們當前擁有的人手有限。”
——
“暴君?”安格隆喃喃,粗大的拳頭悄然握緊,“王座上坐着一位暴君?”
“暴君星,”佩圖拉博替安格隆補充完整個詞語,他的眼睛在深色夜幕的襯托下更加冰冷,“黑暗王座,或者其他名詞。沒有一個固定的稱呼,安格隆。但你的理解是正確的,坐在王座上的已經是一位暴君,一位下令滅絕普洛斯佩羅的暴君。”
“我們父親最壞的那一面登上了黃金的位置,我卻仍然記得我初次見他……罷了。”安格隆悲傷地說。
他握緊了戰斧,收住所有沉重的情感,將炙熱的回憶放回他靈魂的最深處。“我們要如何推翻它即將到來的壓迫?”
“首先,停止將你的斧刃對準我。”佩圖拉博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