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澶淵之盟
,大宋那些年
天雄軍所在的大名府是都城開封北大門。大名府不能丟,王欽若以參知政事身份判天雄軍兼都部署,與天雄軍都部署兼知軍府事周瑩共守大名府。真宗不放心,又詔令大將孫全照兼天雄軍及貝、冀等州鈐轄。
周瑩召集洺州騎兵一千五百人前往大名,途中,騎兵與遼軍遭遇,奮力作戰,折損許多人馬。周瑩性格暴躁,殘忍嗜殺,怪洺州兵輕視遼寇,喪師辱國,下令要將他們全部殺掉。真宗得知后大驚,立即下詔賞賜金錢和布匹,告訴周瑩不要治他們的罪。
景德元年十一月十四日,遼軍統帥蕭撻凜的兒子,遼東京留守蕭排押所部擒獲天雄軍官吏田逢吉、郭守榮等。遼軍主力進逼天雄軍,其游騎遍擾黃河以北各地。
蕭太后、遼聖宗和蕭撻凜、蕭觀音奴,親率二十萬大軍兵臨大名城下,闔城惶恐。
王欽若登上城牆,看到戎虜滿野,心中膽怯,命人緊閉四門。大敵當前,職責所在,王欽若只能硬着頭皮召集手下將領商量禦敵之策。
遼軍南侵,東西南北四門,首當其衝的是北門。到底安排誰來挑這個重擔?為了公平起見,素有多智之稱的王欽若,靈機一動,決定用抓鬮來選將,抽到哪裏就負責鎮守哪裏,運氣好壞,一切聽天由命。
眾將沉默不語,臨危受命被真宗寄予厚望的鈐轄孫全照挺身而出,說道:“全照出身將門,我就不用抓鬮了,大家想守哪座門,請自行選擇,剩下的,留給我就好了。”
見孫全照這麼說,王欽若惺惺作態地搶先表示,自己去守南門。眾將官心裏明白,南門輕易不會遭受攻擊,危急時刻,還方便跑路。
王欽若話音剛落,孫全照當即發表自己的反對意見:“武將以干戈禦敵,文官以韜略應戰,刀劍無眼,為帥者,不宜身處險地,何況南北兩門相距二十里,請覆待報,必失機會。”強烈要求王欽若居中調度指揮。
此舉正中王欽若下懷,於是順水推舟躲在衙署中發號施令。
毫無疑問,孫全照當仁不讓地擔起了守御北門的重任。
孫全照,字繼明。莫州清苑人。左衛上將軍、河北梟雄孫行友之子。孫行友,原本在莫州清苑的鄉下務農,定州向西二百里有一座狼山,山上有座尼姑庵,廟中老尼會些法術。老尼姑圓寂以後,孫行友傳承她的衣缽,把老尼的神通說得神乎其神,還會運用老尼的法術,憑空點燃香燈。很多人相信孫行友,慢慢地,他身邊聚集了不少百姓。
那時候,遼軍經常來莫州一帶燒殺搶掠,孫行友就率領這些百姓,跟遼兵作戰。易州、定州的地方官將孫行友的事迹上報朝廷,朝廷就任命孫行友的兄長孫方諫為邊界游奕使,孫行友做他的副手。“自是捍禦侵鐵,多所殺獲。乘勝入祁溝關、平庸城,破飛狐砦,契丹頗畏之,邊民千餘家賴以無患。”
周世宗柴榮自河東還,加孫行友為檢校太傅。世宗北征,孫行友攻下契丹之易州,擒其刺史李在欽以獻。宋初,太祖趙匡胤加封孫行友為同平章事。
有道是虎父無犬子,有這麼能戰能打的老爹,孫全照從小練武,耳濡目染,自然對兵書戰策,統兵作戰,瞭然於胸。
因為老爹孫行友的緣故,很早,孫全照就被朝廷賜官為殿直。雍熙年間授任京南巡檢,在曹彬的麾下做供奉官、閣門袛侯,歷任靜戌、威虜二軍的監軍。隨從田重進征戰有功,被加封為西京作坊使,知威虜軍,轉為廣韶、鄜延二路都巡檢使。
孫全照身材短小精悍,精通用兵,以嚴毅整眾,然而性剛使氣,專任刑罰。淳化五年,率兵與李繼隆攻克綏州,不久往夏州護屯兵兼知州事。后歷任登萊路都巡檢使、左藏庫使、延州監軍兼阿都關、盧關路都巡檢事、涇原路鈐轄兼安撫都監等。
咸平三年,改知順安軍,復任環慶路鈐轄,與李繼和規度靈州道路。朝廷要在綏州築城,任用慕興為綏州路部署,孫全照為鈐轄。朝廷知道孫全照任性使氣、剛愎固執的脾氣,怕他和慕興不融洽,就用曹璨取代了他。
慕興和曹璨調集軍隊、民夫二萬多人,開始築城。孫全照認為這樣做不妥,就上書朝廷,說出十條不妥的理由,朝廷方面只得停止徵調民夫。
不久,朝廷命他到河北丈量土地,孫全照丈量完土地,又上書說黃河沿岸地勢高的地方可以築城堡,長期駐兵。寧邊軍以南、武強縣城側有兩處也可以築城堡。
真宗覺得修築城堡要勞民傷財,不願意大動干戈,也不願意過分役使民力,只是命令在安平以南安營紮寨,將祁州治所遷至安國。
咸平四年,孫全照加官西上閣門使,重任環慶路鈐轄。咸平六年,為寧邊軍部署,領兵八千扼要害之路。
◆孫全照大擺空城計
《孫子兵法》云:“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遼軍鐵騎,在距離大名府北門數百米外,勒住了馬的韁繩。只見城門大開,弔橋平放,城上一個宋兵的影子都沒有,城中鴉雀無聲。
遼兵遼將被眼前的一幕直接給整蒙圈了,這是幾個意思?!
蕭撻凜、蕭觀音奴兩人面面相覷,百思不得其解。他們不知道,為防禦遼軍攻城,鈐轄孫全照早就佈下了三道機關,這正是孫全照過人的地方。
護城河是城池防禦的第一道防線,孫全照早已在護城壕上面設置了機橋的陷阱裝置。這種機橋,表面看上去與普通橋無異,其實是內藏機關。裏面有一根橫樑設為轉軸,兩端有橫栝,遇到敵人來犯,把橫栝取掉,敵兵一踏上橋面,橋板就會立即翻轉。橋下插滿利刃和竹籤,掉下去的非死即殘。
除了機橋,孫全照又在瓮城佈下了第二道機關陷馬坑。坑長五尺,闊三尺,深四尺,呈“巨”字型排列,坑底佈滿了利刃和竹籤。
同時,孫全照還在瓮城和城門的四周佈滿弓箭手,只要敵軍進來,就來個關門打狗,定讓他有來無回。
宋軍偃旗息鼓,城門大開,這是故意設下的陷阱?還就是一座空城?蕭撻凜、蕭觀音奴兩人琢磨再三,不敢輕易冒進。數萬人馬除了在這裏大眼瞪小眼,啥都幹不了。
這時,有探子來報,說鎮守此門的就是天雄軍兵馬鈐轄孫全照。孫全照素以用弓弩手聞名。他的手下有一支“射人馬洞徹重甲”的特種部隊,人人手持朱漆弓弩,可以洞穿兩層以上鎧甲,指哪射哪,遼軍“素畏其名”。
二蕭知道孫全照懂兵法,是個狠角色,此時殺進城去,說不定就中了孫全照的空城計,肯定沒什麼好果子吃。
既然已經實錘了,還說啥呢,撤吧!
蕭撻凜向蕭太后和遼聖宗做了簡短的彙報,蕭綽示意讓蕭撻凜全權處置。蕭撻凜在馬上躬身施禮,隨後一擺手,遼軍數萬鐵騎調轉馬頭,直接放棄北門,奔大名府東門而去。
◆王欽若誤判中埋伏
大名府東門壁壘森嚴,宋軍早已嚴陣以待。
有了北門的尷尬,蕭撻凜、蕭觀音奴兩人決定找回面子,指揮大軍瘋狂攻城。就在遼兵蜂擁着攀爬城牆的時候,但聽得一聲炮響,孫全照帶領大軍從北門殺來。
遼兵腹部受敵,匆忙應戰,如果這時再有宋軍從南門殺來,遼軍肯定會被宋軍包了餃子。二蕭越想越怕,不敢戀戰,傳令立刻鳴金收兵,匆匆撤下攻城的兵將,帶兵逃離東門。
孫全照也不追趕,逕自帶兵回城。
遼軍一路向東,奔舊元城下寨。蕭太后和蕭撻凜也都知道大名府位置的重要性。
遼軍進攻屢屢受挫,蕭撻凜心中鬱悶。蕭觀音奴道:“我聽聞大名府的宋軍主帥王欽若是個文官,比較不受宰相寇凖的待見,剛被趙家皇帝老兒調來不久,時刻想着立功邀寵,定會派軍來追。我們只需在中途樹林中埋伏下精兵,到時候殺他個有來無回。”
蕭撻凜道:“此計甚妙!你帶渤海兵為先鋒,向南開拔,我安排一支精銳斷後,打宋軍一個伏擊。”
用過午膳,蕭觀音奴、蕭排押,率先出發,大張旗鼓地向德清軍進軍。蕭撻凜簇擁着蕭太后和遼聖宗的聖駕,隨後跟隨。他也偷偷留下一支精銳,命令天黑后遣回大名府城南的舊元城,埋伏在狄仁傑祠堂,專等宋軍來追。
德清軍位於大名府和澶州城之間。
王欽若聽說遼兵攻城不利,已經繞過大名府南下,攻打德清軍去了。頓時來了精神,想着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立功的好機會,不能錯過。當即派兵點將,點了若干將領,帶領全城的精銳全力追擊,準備大殺一場。
孫全照得到消息,立即從北門匆匆趕來見王欽若,道:“兵法雲‘窮寇勿追’,遼軍自退,必有精兵斷後,大人如何不知?”一句話說得王欽若瞠目結舌,不知如何是好。
夜半三更,大名府的宋軍追至狄相廟,早已等候多時的遼軍呼啦一下子涌了上來,將這些天雄兵給包了餃子。
面對突然而至的遼軍伏兵,宋師奪氣,左衝右突,全然無法脫身。史載:“伏兵起,斷其後,天雄兵不能進退。”
這時,有探馬來報,“大人,大事不好!我們的追擊的人馬在狄相廟中了遼軍埋伏,情勢危急!”
王欽若這才知道事態的嚴重性。
孫全照知道,如果不去救援,大名府的精銳將損失殆盡,於是立即上前請纓道:“這些兵將是我們天雄兵的家底,若亡此兵,是亡天雄也。北門不足守,請允許我率兵去救他們。”
王欽若雖然沒啥軍事才能,但是錯誤指揮和坐視不救的後果,他比誰都清楚。救兵如救火,這時候,還有人出面替他擦屁股,簡直就是自己的救星。於是拱手道:“有勞孫將軍到狄相廟走一遭,千萬要當心!”
“北門那邊,大人費心了……!”孫全照邊說邊大步跨出衙署,跨上閃電白龍駒,急急奔向北門。點齊兵將,出南門,迅速向狄相廟趕去。
狄相廟,廟裏供奉的是唐朝宰相狄仁傑。狄仁傑是山西人,孫全照是河北人,孫全照暗中禱告,“狄大人,我們也算是半個老鄉,如今大敵當前,希望你能暗中庇佑。”
天雄兵此時身陷重圍,被遼軍伏兵團團圍住衝殺,本以為生還無望,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孫全照的救兵到了。
孫全照揮舞長槍,一馬當先,沖入遼軍陣營,所部將士緊隨其後,天雄救兵如同一把利刃,瞬間豁開了敵人的陣營。
遼軍的北面隊形一亂,圍在裏面的宋軍知道救兵到了,頓時來了精神。兩路天雄兵,拚死力戰,一個往外殺,一個往裏沖,遼軍的囂張氣焰瞬間被擊垮。
兩路宋軍生死相逢,又一同攜手殺出重圍。當孫全照帶着這些被困的天雄兵成功返回大名府後,數數生還者,只有十之三四,自己所率將士也損失慘重。
王欽若見孫全照帶兵成功歸來,禁不住合掌向空,直念阿彌陀佛。孫全照又告知王欽若,立即傳令下去,緊閉城門,嚴防死守,自己這才安心洗漱用餐。
在孫全照一應將領的努力下,大名府僥倖得保不失。
而臨近的德清軍就沒這麼幸運了,就在遼軍在狄相廟包圍天雄軍之時,攻打德清軍的蕭觀音奴率軍輕鬆攻破德清城。
◆德清軍失陷
德清軍,在天雄軍南一百里,是拱衛澶州的最後屏障,而澶州,又是拱衛都城開封的最後屏障。
十一月二十日,遼軍蜂擁而至,一舉攻破德清城。
城內宋軍與遼軍展開了激烈的巷戰,德清軍知軍張旦與其兒子張利涉率眾奮擊,相繼戰死。
虎翼都虞侯胡福在血戰中渾身多處被遼軍砍傷,手下人全部戰死,他獨自一人依然持劍與遼軍鏖戰,手刃數十人,力竭而亡。《宋史》載:“虎翼都虞候胡福戍軍城,率兵力戰,金創遍體,猶奮劍轉斗,矢無虛發,麾下已盡,獨挺刃殺數十人。”
虎翼軍副指揮使尚祚,手持大鎚,殺入敵陣,斬殺百餘人,終因寡不敵眾,與指揮使張睿、劉福、都頭輔能等四人,一同戰死疆場。
德清軍寡不敵眾,城內的主要官員和十四名將領全部戰死殉國。“真宗嘉嘆其忠勇,”派人遍訪諸將和官員遺骸,只找到胡福的屍首,命其子厚葬之。
戰前,為了讓河北百姓少受損失,真宗曾給各州郡發下詔令:“州縣堅壁,鄉村入保,金幣自隨;谷不可徙,隨在瘞藏,寇至勿戰。”
真宗要求各個州縣,執行堅壁清野號令,把消息散發到了河北諸州郡,通知到鄉村家家戶戶。百姓們可以進到城中自保,金銀細軟帶在身上,穀物不能轉移的,全部找地方埋起來,遼軍來了之後,不要與之發生戰事。
鄉村的百姓全部入城,這顯然是保護百姓最好的措施。然而德清軍城破,城內十五歲以上男子全部被遼人殺死,這又是真宗沒有預料到的事情。
遼軍攻克德清,兩日後,蕭撻凜、蕭觀音奴,簇擁着蕭太后和遼聖宗,進抵澶州城之北。
大宋朝自立國以來,還從來沒被遼軍欺負到這個份上,被人家直接戳到了肺管子。澶州若破,開封將無險可守。
遼軍一到澶州城外,立即對澶州實施東北西三面包圍。
景德元年十一月二十日,宋真宗領軍御駕親征,雍王趙元份留守開封,朝中文武一同隨軍出征。
大宋戰神、同平章事李繼隆為駕前東面排陣使,領軍在東;武寧軍節度、同平章事石保吉為駕前西面排陣使,列陣在西,其餘將帥簇擁着真宗前行。
司天監進言道:“太陽被光暈所環抱,黃氣充塞,主敵人不戰而退。”
真宗這邊剛出發,就收到德清軍失守的消息。真宗心中一震,立即傳令李繼隆和石保吉,率軍先行前往澶州,無論如何也要守住澶州城。同時下詔,河北主帥王超率十萬大軍,立即從定州趕赴澶州行在。
◆王繼忠上書請和
十一月二十三日,真宗車駕停留在韋城縣。
二十四日,天氣酷寒,哈氣成霜,滴水成冰,左右近臣向真宗進獻貂帽和毛皮大衣,真宗推辭道:“臣下皆苦寒,朕安用此?”
在評書版《楊家將》中,楊四郎被大遼國蕭太后召為駙馬。《四郎探母》的故事,最早出現於元雜劇。
雖然在現實的世界裏,楊家兄弟沒有人被招為駙馬,但是在同一時期,大宋確實有一位高官,入贅遼國。這個人就是真宗曾經的侍衛、大宋原觀察使、高陽關副都部署王繼忠。
康村之戰,王繼忠被遼軍抓了俘虜。蕭太后得知王繼忠既是大宋高官又是宋真宗趙恆的潛邸舊臣、侍衛,身份很特殊,真宗對他非常信任。如果能將王繼忠招為己用,其影響力和示範效應太大了,立即下詔讓人把王繼忠送到炭山行宮。
史載,王繼忠“姿儀雄美”,是個美男子,風度和氣質異於常人。蕭太后一眼就相中了這員大宋將官,覺得此人不凡,殺之可惜,便開始跟王繼忠談條件。
王繼忠果然沒有辜負爹媽給的這副好面孔,雙膝一軟,窟嗵跪倒在地,感激蕭太后不殺之恩,叩頭表示,將盡心儘力效忠大遼國。
蕭太后哈哈大笑,立即下詔授予王繼忠為大遼戶部使,特地從后族蕭氏家族中遴選了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子,許配給他當老婆,王繼忠就這樣入贅成了大遼國的駙馬。
此次遼軍大舉南下,蕭太后另有他圖,一面進行着侵略戰爭,另一面卻派出駙馬爺王繼忠,讓他代表大遼與宋朝進行秘密和談。
王繼忠心懷忐忑地給真宗上書一封,表明了蕭太后和遼聖宗要求和談的意願。得知王繼忠還活着,真宗開始還有些驚喜,轉而心中又湧出一絲鬱悶。自己着力培養的幹將,一轉身成了敵人的乘龍快婿,這到哪兒說理去。
真宗又喜又恨,心中五味雜陳。喜的是大遼想要和談,這正是自己想要的結果;恨的是王繼忠賣國投敵,成了漢奸。手握王繼忠的書信,真宗里裡外外反覆看了多遍,卻始終一言不發。
王繼忠又接二連三地上奏請和,真宗便讓樞密院推選一位和談之人出使遼國。
右班殿直、鄜延路走馬承受公事曹利用,喜談善辯,為人慷慨而有節操大志。樞密院便推薦他為候選人。
真宗道:“如此重要之事,不可隨便用人。”
第二天,樞密使王繼英又向真宗推薦曹利用,真宗因此授任曹利用為閣門祗候、崇儀副使,奉詔書前往遼**中。
真宗對宰相畢士安道:“王繼忠說遼國請求講和,朕雖然答應了,但黃河冰封萬里,兩岸往來無阻,遼人詐偽無常,不可不為之防備。”
遼軍一路攻城拔寨,逼近澶州。
景德元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李繼隆與石保吉,率軍到達澶州。李繼隆立即吩咐眾將,分伏勁弩,控扼要害,守城防禦。
真宗駐駕韋城,距離遼軍佔領的德清軍不足百里,真宗再也沒膽量繼續向前行進,車駕駐在原地不動。隨行的百官又有人提議聖駕不要向北,應該立即遷都金陵。真宗搖擺不定,召寇凖問計。
寇凖還沒進門,就聽到隨行的嬪妃對真宗道:“這些大臣要把皇上您帶到哪裏?前邊就是遼軍大營,再往前行,分明就是讓您往火坑裏跳,皇上,臣妾怕您有閃失,我們還是趕快回京城吧!”
真宗一見寇凖,便把大臣們讓他遷都的事說了。寇凖道:“群臣怯懦無知,尚不如鄉人婦孺,今敵騎迫近,四方危心,陛下惟可進尺,不可退寸。河北諸軍,日夜望鑾駕到來,陛下一到,士氣定然高漲。陛下若退數步,萬眾心將猝崩,敵人趁機深入,陛下就是想去金陵也不可能了。”真宗仍然猶豫不定。
殿前都指揮使高瓊進入殿中,上奏道:“臣請陛下不要再猶豫了,儘快趕到澶州,如果陛下一味逃避選擇遷都,軍心必定動搖,到時候就會兵敗如山倒。臣雖已年過七旬,必將拚死一搏,保護陛下周全。”
寇凖趁機進言道:“機不可失,陛下越早出發越好。”
帶刀侍衛王應昌道:“陛下代表天理討賊,所到之處無不攻克,請勿再逗留和猶豫,否則敵軍必定更加猖狂。若陛下覺得過河太過危險,可在黃河南岸駐紮,發詔書催促王超率軍南下,遼軍必然自退。”
聽大家這麼說,真宗的心才算是安定下來,這才打定主意,繼續北行。
澶州城被黃河一隔為二,分為南北兩城。河之南為南城,河之北為北城。
為防止遷都派動搖皇上親征的決心和鬥志,寇凖和高瓊跟在真宗身邊,形影不離。
景德元年十一月二十四日,真宗車駕從韋城出發,繼續向澶州行進。蕭太后和遼聖宗耶律隆緒親率二十萬大軍也向澶州逼近,宋遼兩國的巔峰對決即將上演。
◆大宋狙擊手
大遼國蘭陵郡王、南京統軍使蕭撻凜率遼軍前鋒率先抵達澶州北城,直犯宋軍前軍。宋軍這邊,李繼隆早已整軍成列,嚴陣以待。
澶州城頭各處,弓弩棋布,一觸即發;滾木礌石堆起如山,數萬宋軍隱蔽在城垛之下,就等一聲號令,奮起一戰。
蕭撻凜恃其勇敢,躬出督戰。奪取宋軍的羊觀、鹽堆、鳧雁之後,命各軍退後二里地,就地紮營,埋鍋造飯。
遼軍以騎兵見長,宋軍以弓箭稱絕。
威虎軍頭張環,宋軍床子弩手,他和他的手下五名軍校負責操控一架新式床子弩。
這種床子弩,又稱三弓床弩。是在一架弩床上安裝三張強弓作為連體動力,居中安放一支巨箭。以絞車張弦開弓,瞄準和發射都有專人負責。所用箭以木為桿,鐵片為翎,號稱“一槍三劍箭”。
宋軍的這種床子弩,最遠能射三百六十步。按照宋制,一步約等於一米六,也就是說宋軍的這種勁弩,射程可達六百米開外,這應該算得上是當時世界上最強的軍事武器。
李繼隆嚴令各軍,六個時辰輪流制,無事不得離開陣地。
張環望着遠處的敵營冒起的炊煙,心裏盤算着如何胖揍遼兵這群餓狼。張環和他的手下弟兄們,胡亂地吃了些乾糧,灌了幾口冰水,算是用過午飯。
酒足飯飽之後,遼軍統帥蕭撻凜帶着數十名手下親隨,出營視察地形。
張環趴在城垛間,嘴上叼着根枯草,向敵營望去。見敵營竄出十幾騎,來到澶州北門外,中間有一錦帽貂裘的將官,往來徘徊,指指點點。
“他娃兒的!”張環憤怒的拳頭砸在城磚上,發泄着自己的怒氣。
“狂什麼狂?看我干廢你!”說著,張環吐掉嘴上的枯草,快步走到床子弩後面。低聲道:“弟兄們,上傢伙,我們要殺一殺這幫蠻子的威風!”
吱呀呀……!眾將士轉動絞車,拉開勁弩,裝上一支胳膊粗的巨箭。
張環伸直胳膊,豎起大拇指,調整了床子弩的位置,做好瞄準。他估算了一下距離,調整了弓弩抬升的高度,果斷地扣動扳機。
長槍巨箭帶着宋軍將士的怒火,風馳電掣一般,飛向遼兵遼將。
閻王叫人三更死,誰敢留他到五更。也該着蕭撻凜倒霉,張環發出的這支巨箭,不偏不倚,分毫不差,正中他的額頭。
眨眼之間,蕭撻凜的頭頂被削去一半,重重地栽落馬下。隨從的遼兵遼將頓時嚇得目瞪口呆,呆若木雞,雞飛狗竄,竄端匿跡。一個個趴在地上不敢動彈,渾身上下直冒冷汗。
“陽光抱珥已開光,床機一發中撻攬。”張環一擊成功,城頭上的宋軍望見有遼將被射中,頓時歡呼雀躍起來。
趴在地上的遼將見再沒有箭射來,便匆匆爬起來,將蕭撻凜抬上馬背,倉皇逃回大營。因傷勢過重,當晚,蕭撻凜不治身亡。
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蕭撻凜,這位蕭太后的堂兄,陳家谷之戰生擒楊業楊無敵,康村之戰生擒王繼忠,南征北戰,勇冠三軍的三軍統帥,蘭陵郡王,踐踏禍害過宋朝無數軍民百姓的大遼國寶級名將,就這麼稀里糊塗地死在宋軍一位無名小校手中。真是
宋遼戰爭打了這麼多年,蕭撻凜是唯一一個在宋軍斬首行動中喪生的遼軍統帥。張環也成為大宋第一個被載入史冊的最成功狙擊手。
第二天,蕭撻凜的靈柩運到蕭太后營帳,蕭太后一見放聲痛哭,下令輟朝五日,為蕭撻凜治喪。
《遼史》載:“撻凜按視地形,取宋之羊觀、鹽堆、鳧雁,中伏弩,卒。明日,轊車至,太后哭之慟,輟朝五日。”
蕭撻凜一死,遼軍士氣一落千丈,宋遼之戰迅速進入了戰爭拐點。
◆雙龍會
景德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真宗的車駕來到澶州南城。
宋軍將士們全在北城和遼軍對峙,南城沒有遼軍,相對比較安全。要想鼓舞全軍士氣,真宗的御駕必須前往北城。
車駕在黃河浮橋渡口停了下來,真宗望見黃河對岸的澶州北城,煙塵滾滾,心中不免又打起退堂鼓,想要掉頭回南城,臨陣脫逃。
氣可鼓而不可泄。在真宗身邊待命的高瓊一見情況不對,這時候,說什麼也不能讓車駕往回走。如果真宗停在南城不走了,宋軍將士見皇上都這麼怕死,不敢來北城,還有誰願意為朝廷賣命。如果丟掉澶州,大宋的江山也就基本玩完了。
就在這個千鈞一髮之際,高瓊催動坐騎,來到車駕前,揚起手中的馬鞭子,照着拉車的御馬,狂甩數鞭子。
御馬被抽得生疼,稀溜溜一聲爆叫,頓時抖起精神,拉着真宗的車駕,飛一般地,通過黃河的浮橋,眨眼間登上北岸。
李繼隆、石保吉,協同澶州地方官員,將真宗迎進澶州北城。在寇凖和高瓊的授意下,李繼隆、石保吉等人又簇擁着真宗登上北城門樓,以示督戰。
遼國皇帝御駕親征打到澶州,宋家天子也是御駕親征,登上澶州北城樓,宋遼歷史上第一次上演“王對王”的雙龍之爭。
寇凖命人打起龍旗,張開黃羅蓋傘。真宗“召諸將撫恤慰問”,同時將抓獲的遼國間諜,斬首示眾,以激勵將士。
澶州內外的宋軍官兵,見到城樓上的黃龍旗和華蓋,知道皇帝御駕親征,親臨一線,頓時跪倒,高呼“萬歲”。諸軍皆呼萬歲,歡呼之聲,聲震數十里,氣勢百倍,遼軍駭然。
寇凖一直主張皇帝親征,“親征者所以激將士之用命”,看來此言不虛。
真宗在北城樓轉了一圈,也被軍民這種忠君報國的高漲熱情所感染,至此,真宗稍安。將軍務大權悉數委任寇凖,命令車駕折返南城行宮。
真宗駕臨澶州前線,宋軍軍民士氣大振,激情澎湃,鬥志昂揚。很快,有數十萬的大宋軍民齊聚澶州。相比之下,遼軍因為死了統帥蕭撻凜,則顯得士氣十分低落。
◆澶州結盟
蕭撻凜不死,大難不止。遼軍軍心動搖,“或是天厭其亂,使南北之民休息者耶!”
此次南征,遼軍一直打到黃河邊,挺進宋朝腹地,戰線拉得過長。二十萬大軍,每天人吃馬喂的,不知道要消耗多少糧食。
大宋這邊,由於實行“堅壁清野”政策,老百姓都把糧食和物資藏了起來,遼軍既攻不下城池,也搶不到物資,很難從宋地補給到糧草。
蕭太后本身就是一個很務實的領導,出兵之前,就已經做好了能戰則戰、不戰則和的兩手準備。
攻打澶州,初戰失利,折了統帥,蕭太后估摸着很難取勝。再加上,孤軍深入,如果被宋軍給包了餃子,後果將不堪設想。
蕭太后與自己的老情人、大丞相韓德讓,商議良久,覺得大勢已定,恐難再有進展,便轉而向大宋“議和”。催促入贅遼國的駙馬王繼忠,加快和大宋使臣曹利用之間的溝通交流,轉達遼國想要罷兵息戰的想法。
雖說要和談,為了給宋人施壓,這仗還是要打的。數日以來,遼兵從未停止攻城,結果慘遭宋軍痛擊,人馬折損大半。
寇凖奉旨承製專決,號令明肅,士卒喜悅。
兩軍對壘之時,真宗派人悄悄查看寇凖在做什麼。查看的人回來稟報說,寇凖與翰林學士楊憶,每日飲酒下棋賭輸贏,一副談笑自如,胸有成竹的架勢。
真宗得知后,對近臣道:“宰相坦然無憂,朕心安矣!”
十一月二十八日,閣門祗候、崇儀副使曹利用出使遼軍歸來,與他同來的還有蕭太後派的使節大臣韓杞。
曹利用和韓杞傳達了遼國蕭太后想要罷兵息戰、握手言和的意願。真宗厭惡兵事,這也正是他最想要的結果,當即表示大宋也不喜歡窮兵黷武,願與遼國達成和解,隨即又讓曹利用出城,再與遼國洽談議和事宜。
兩軍對峙,勝負未卜。寇凖得知真宗要與遼國議和,急忙從北城趕過來制止。
寇凖道:“遼軍兵老糧絕,已是強弩之末,此時正是打敗他們的大好時機,假以時日,遼軍必然敗北,此正是角力膠着之期,萬萬不能示弱,輕率議和。”
六郎楊延昭此時也上書真宗,稱:“契丹頓澶淵,去北境千里,人馬俱乏,雖眾易敗,凡有剽掠,率在馬上。願飭諸軍,扼其要路,眾可殲焉,即幽、易數州,可襲而取。”
六郎認為:遼國敢於採用這種“掏心戰術”,孤軍深入,純粹是一種冒險。遼軍人困馬乏,我軍士氣高漲,應該趁此良機,來一個關門打狗,扼守各路要道,對敵圍而殲之。然後再乘勝北上,反攻遼國,一舉收復幽雲十六州。
然而真宗早已被遼軍給嚇破了膽,心裏面只想議和,誰的話也聽不進去。朝中大臣多半也都是慫蛋,懼怕遼國,紛紛表示支持宋遼結盟。
寇凖道:“如果真要議和也行,那必須是遼國向大宋稱臣,還有就是把幽州之地歸還大宋。”
宰相開出的議和條件這麼強勢,真宗一時語塞。朝中那些畏敵如虎,一心媾和的大臣不答應了,他們紛紛站出來指責寇凖:“你這麼反對議和,忤逆聖意,難道是想擁兵自重,圖謀不軌不成?”
寇凖一時百口莫辯,無奈之下,只得同意與遼國講和。
既然大臣們都對議和沒有異議,那剩下的無非就是討價還價的問題。真宗讓曹利用再次到遼營,商議每年給遼國的錢幣數。
曹利用道:“遼國若妄有所求,臣不敢生還。”
真宗貪圖苟安,也不在乎錢,在他的心裏,只要是錢能解決的事,都不算是事。他向曹利用亮出自己的底牌,道:“百萬以下的數目都可以答應。”
臨行前,寇凖將曹利用召至幄帳,警告道:“雖說皇上有言在先,你也要跟遼國好好地談,歲銀一年不能超過三十萬。超過三十萬,我砍你的頭。”
曹利用慷慨陳詞,表示一定不辱使命。
這次,曹利用以談判大使的身份,外帶兩名助理,跟着遼國使節韓杞,再次來到遼營,見過蕭太后和遼聖宗耶律隆緒。
蕭太后和遼聖宗在車駕上接見曹利用。車軛上放置一塊橫板,板上擺放着餐具。請曹利用一同飲食,遼國官吏則分兩排陪坐,當然,這裏面少不了遼國駙馬王繼忠。
大遼國承天皇太后蕭綽,這個女人可是不簡單。她見宋真宗答應議和,談判這種事,能敲一把是一把,能詐一分是一分。講和,必須以獲利為條件,得寸進尺、順桿爬這種能力,蕭太后比誰都精通。
曹利用的話還沒說完,蕭太后就發話了,“宋與我大遼國結盟,那接下來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後晉皇帝感激我大遼,送給我關南一地,你大宋繼承的是大周的衣缽,周世宗柴榮從我大遼奪走瓦橋關,關南這塊地,是時候還給我們了。”
我站立的地方就是大宋,我什麼樣,大宋就是什麼樣。一寸山河一寸血,人可以死,祖宗之土不可丟。這點道理曹利用還是知道的。
曹利用道:“晉人把地送給遼國,周人取之,我朝不知也。如果每年求取一些金銀玉帛來補助軍費,尚不知我家皇帝同意否,割地之請,你就是借我十個膽,我曹利用也不敢向皇上報告。”
遼國政事舍人高正始一聽就不答應了,他衝上前來,指着曹利用的鼻子道:“我們統兵南來,為的就是收復故地。如果只是拿點金銀玉帛回去,則愧吾國人矣!”
曹利用道:“你何不為遼國想一想,假使遼國按你的話去做,必定又要與我大宋結仇打仗,國內百姓根本得不到休養生息,長此以往,這對你們遼國也沒啥好處。”
話雖這麼說,曹利用還是派人回奏真宗,對於遼國要求索取“關南十七縣”之事,請旨定奪。
祖宗疆土,寸土必爭,不可以尺寸與人。真宗知道,割地求和,這種遭後人唾罵的糗事,是打死也不能幹的。當即給曹利用下詔:“遼人南來,無非是想奪取土地求得財物。關南一地歸屬中國已久,不可許給遼國,漢代用玉帛賜給匈奴單于,有成例在先。只要不割地,能講和,多給點錢沒關係,如事不得已,百萬亦可。”
得了真宗的密詔,曹利用決定放手一搏。
經過一番唇槍舌戰,蕭太后覺得自己很難讓大宋屈服,最終在十二月定結和議。
宋遼約為“兄弟之國”,遼聖宗年幼,稱宋真宗為兄,宋真宗稱遼聖宗為弟,稱蕭太後為叔母,彼此以“南朝”和“北朝”稱呼對方。這種虛構的親屬關係,能更好地體現雙方的平等地位。
在歲幣的問題上,蕭太后求和心切,也不敢獅子大開口,幾經討價還價,雙方達成了宋朝每年給遼國三十萬銀絹的數字。
澶州在漢代稱澶淵郡,宋遼議定這項合約,就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澶淵之盟》,盟約主要有以下五條:
一、宋遼以白溝河為界,雙方撤兵。沿邊州縣各守境界,嚴格制止對對方邊界的非法侵入。
二、雙方均不得接受對方越界盜賊逃犯,對逃入對方境內的人必須遣返。
三、宋朝每年向遼朝提供絹二十萬匹,銀十萬兩,以為“助軍旅之費”,至雄州交割。
四、兩朝沿邊城池,一切如常,不得增修針對對方的軍事設施。
五、雙方於邊境設置榷場,開展互市貿易。
曹利用帶着和約,興沖沖地回來交旨。真宗正在用膳,侍者問曹利用許給遼國多少銀兩。曹利用沒有答話,只是伸出三個手指放在額頭上,意思是三十萬兩。
侍者誤以為是三百萬兩,便向真宗做了彙報。
真宗一聽,大驚道:“三百萬?……太多了!太多了!”
趙恆再也沒心思吃飯了,立即召曹利用覲見。
曹利用一見真宗滿臉怒氣,嚇得立即跪倒在地,渾身瑟瑟發抖。
真宗道:“你具體說說,到底給遼國多少銀兩?”
曹利用戰戰兢兢地答道:“三……三十萬兩。”
真宗這回算是弄明白了,原來是區區三十萬兩絹銀。頓時龍顏大悅,誇讚曹利用很會辦事,當即重賞曹利用,擢為東上閣門使、忠州刺史,賜與他京師一套上等府第。
◆契丹出境碑
宋遼兩國結為兄弟之邦,按照合約,真宗開始籌備三十萬兩絹銀,蕭太后和遼聖宗耶律隆緒帶着二十萬大軍,依次向北撤軍。由於缺少糧草,遼軍經過之地,還是不斷地搶掠宋地百姓財物。
真宗開始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到的奏報多了,真宗覺得不能再坐視不管了,於是便委派張凝為緣邊安撫使,帶兵跟在遼軍後面,監視遼軍的一舉一動。遼兵這才不敢再明目張胆地搶劫。
澶淵之盟簽訂后,真宗如釋重負,為了表彰自己退敵有功,特地命人給自己搞了個形象工程,樹一座“契丹出境碑”以茲紀念。
經過數日的緊張準備,出境碑開鑿完畢。面對此碑,真宗禁不住詩興大發,做迴鑾詩云:
我為憂民切,戎車暫省方。征旗明夏日,利器瑩秋霜。銳旅懷忠節,辟凶竄北荒。堅冰消巨浪,輕吹集嘉祥。繼好安邊境,和同樂小康。上天垂助順,回旆躍龍驤。
皇帝有如此雅興,文武群臣當然少不了為御詩點贊兼發朋友圈。寇凖更是自告奮勇,親自書丹,將御詩刻在“契丹出境碑”上。
“繼好安邊境,和同樂小康。”宋真宗趙恆在這裏第一次提出“小康”概念。也許在真宗眼裏,他早已意識到,戰爭帶來的只能是災難,勞民傷財不說,最重要的是青壯勞動力的減少,年輕人都去戍邊打仗了,國家的生產力、國民經濟全都得不到提升。國泰才能民安,只有和平了,才能真正實現國富民強、走向人人心中的那個“小康”。
小康,這是真宗提出的一個國家發展戰略,實現這個目標也許需要十年,也許二十年,也許是真宗和他的子民為之奮鬥一生的夢想。無論這個夢能否實現,目標在遠方,何懼風雨兼程。
宋遼兩國對峙了四十四年之久,長年爭戰讓兩國將士全都精疲力盡,邊界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
《澶淵之盟》的簽訂,宋遼之間干戈平息,盡釋前嫌。宋朝用以十萬兩換和平,遼國“歲省用兵之費,國享重幣之利。”《澶淵之盟》開啟了宋遼兩國雙贏的新局面,宋遼邊境貿易往來頻繁,人民生活安定,兩國並肩發展,和平相處長達百餘年。
一提到《澶淵之盟》,有人就會大放厥詞,把“靖康之禍”安到它頭上,把宋朝重文輕武、軍備懈怠、軍人缺乏戰鬥力也說成是澶淵之誤。
事情總有兩面性,在那個金戈鐵馬、血染江山、靠拳頭生存的年代,能有一百餘年的和平是多麼的不可思議的幸福。
蕭太后,一個女子能有這樣的胸襟、氣魄和眼光,不知勝過後世多少自以為的大男子!
《澶淵之盟》對遼國的經濟文化產生了巨大的影響,遼國也由奴隸制逐漸過渡到封建制社會。社會制度的變革,最顯著的變化就是國民幸福指數的提升。
《澶淵之盟》之後,宋朝逐漸發展成為一個真正可以彪炳史冊、光耀古今、震撼寰宇、稱雄世界的大宋;成為你眼中那個琳琅珠玉、車水馬龍、風流雅趣、滿目繁華、生活豪奢的《清明上河圖》;成為一個生活在詩詞國度里、無與倫比、無可企及的大宋。
從這一點意義上來說,《澶淵之盟》是偉大的。
遼軍撤軍,危險解除,寇凖成為大宋朝頭等功臣。以參知政事王欽若為首的遷都派,坐不住了,大宋朝堂暗流涌動,一場針對寇凖的政治爭鬥默默上演。
戰場是修羅場,政治之爭更是修羅場。權力的爭鬥是一場披着文明外衣的嗜血之爭,結果註定是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