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持續擴張
整個年節，林季不僅拉着穿越者們出謀劃策，還讓村民自己組織活動，將他們所知的習俗融入進來，確保每個人都能參與其中。
忙碌一年的村民也體驗到了人生另外一面的精彩。
做到了真正的普村同慶。
可有一人，從初三開始眉頭就沒鬆懈。
終於在元宵過後，他再度找到了張三爺。
“三爺知道，商君嗎？”
“國師是說，衛鞅？”
柳棄衣點頭：“他著有一書，後世稱之《商子》乃帝王皇子必讀的馭民寶典，其中有六術……”
三爺不等他說完便笑道：“是覺，河口村民已脫六術。”
柳棄衣點頭。
三爺卻搖頭：“《商君書》多有後人畫蛇添足，依老夫之見，它不是馭人之術，只是寫出了一分人道，此書未出世前，難道沒有弱民、愚民、疲民、辱民、貧民、虐民嗎。上古時期視人為奴，千年之後視人為畜，這奴與這畜，在人眼裏可有區別？”
柳棄衣思索良久，終是搖頭。
“國師擔憂並非多餘，你都會這麼認為何況皇室與百官，沒有這些，河口就會不遭人忌？一部書滅不了河口，就丟塊碑文到河裏，欲加之罪，不過是換個借口罷了，要化之也易，就拿《商君書》做文章，有能者觀其書一笑置之，唯無能者視之如寶，只有不通治理，又接受不了他人建議的迂腐蠢材，才會用馭民六術。”
柳棄衣眼神一亮！
三爺繼續道：“先前與你講的經濟學可以很好概括馭民六術，一句話，成本低廉，只需幾個搖尾乞憐的狗腿子就能很好的治理一方，但經濟是有反彈性的，不存在直線，長期打壓勢必觸底反彈。”
三爺很敢講，柳棄衣也不甘示弱：“待天下反彈百花齊放時，亦是改朝換代時。”
三爺笑道：“反之讓百姓飽暖思淫慾就會犯上作亂了嗎？”
“不會。”柳棄衣咬定道：“他們只會活在別人的羨慕中，沾沾自喜。”
“嗯，人越聰明，越會利用規則為自己謀取利益，一旦他們佔據了上層，就會分出兩派，一派加大投資，把錢散出去賺更多回來，另一派會為自身利益選擇最低廉的方式控制下層。”
“便是馭民六術！”柳棄衣苦笑。
三爺道：“下層作亂，無非是偷雞摸狗，奸淫擄掠的小奸，爬上去那些位，保不齊就能出個大奸大惡之輩。”
柳棄衣笑道：“三爺是自毀牆角啊！”
“不，我說的是你們目前在用的。”
柳棄衣皺眉。
想想可不就是這回事嗎！
拿孫家比喻，他們就是捨得投資才有今天的地位。
再拿河口比喻，孫乾平對待河口百姓不能說好，但也絕不差，很多鄉里土豪是把人往死里逼，一滴油水他們能硬生生給你榨兩滴出來。
而這些人，若讓柳棄衣回到，他們也就活到頭了。
但柳棄衣能拿孫家怎樣？
不能。
包括朝廷，皇室，燁國的任何人都拿捏不得孫家。
因為人辦的事，就是無懈可擊。
就是燁國沒了，孫家有可能還在！
三爺所說的大奸大惡，便在於此，孫家不會跟燁國共存亡，那勢必又有兩條路，看準時間投靠新朝，或他們翻身做主，親自當一當這天下之主。
沒有什麼隱姓埋名，化整為零一說。
散了，也就宣告這個世家完了。
“何解？”
“沒得解，因為這就是人道的一部分。”
柳棄衣無奈。
他以為三爺能有良策，最後發現從最開始，三爺就把答案說出來了。
民不需要馭，他會自己馭，馭不了他人自然被他人馭，這是人道，甚至是天道的選擇。
年節后，河口又開始忙碌起來。
生活區每日湧出湧入兩三千人。
經濟區雖少，但每天平均也有上千人流量，基本都是外商。
還不到二月份，訂單就已經要干到五月份了！
這還是限制訂單份額，不然全年都要被排滿了。
二月初開學時，河口學生數量激增，主要是外來學子居多。
不全是朝廷安排的生員，絕大多數是外商的子嗣，且效仿河口小學，這些商人子弟並非全是男孩，女孩也不少。
老師卻沒增加，但沒有加大他們的工作量，畢竟要學工農先學簡體，這是沒得商量的。
有些人不屑，非要用繁體記筆記，還用毛筆。
學校也不禁止，沒過幾天這些人就放棄了，跟不上啊！
畢竟在教工農知識時，每節課的知識量十分恐怖，且晦澀難懂，不記好筆記回去複習，第二天就完全聽不懂老師說的是啥了。
也有想看別人筆記的，但這東西，每個人記錄的方式都不同，不是看不懂，就是發現對方跟自己半斤八兩，更要命的是，工農學科要施行分班制，有甲、乙、丙三班，每班三十人，所得到的教育資源也有不同，甲班最優，不僅學雜費全免，還有補助金提供他們嘗試科研，工科能免費獲取材料，打造自己的小機械，農科則免費分得一塊試驗田。
乙班是半價，丙班是全價。
這就算了，甲班不僅能吃上老師的小灶，還可以到作坊里參觀，親眼見證河口的工業品是怎麼生產出來的。
如此一來，甲班自然是學生要擠破腦袋都想轉進去的地方。
雖然分班考是期末，也就是第二年才開始。
但這個告示出來后，無形中，限制了學生們之間的交流，好像人人都成為了競爭對手！
在這種氛圍里，終究還得靠自己，誰也別指望。
但很快他們又發現，這樣效率太低，特別是外商子嗣，他們根本就干不過朝廷安排的生員，於是乎，商賈子弟間演變出了許多小團體，互幫互助，捆綁上分。
到了三月份，玻璃廠完工，河口在開年時就開始為玻璃廠招工了，整整招聘了三百人。
與此同時，莫杵榆的小酒廠也完工了。
不過工作崗位，他只提供了二十個。
等了這麼久，不是工藝跟不上，目前這酒廠也不需要多少鋼材，釀造器具多是木製，只是酒水限制很大，之前干搞不好把自己給坑死，淪落到某位權貴家裏打黑工。
現在不同，他這個河口裏正已經坐實了！
低度酒莫杵榆沒打算參與，他主攻高度酒。
很多人認為高度酒問世，必受歡迎。
其實相反，高度的燒酒被大眾認知在元朝，盛行卻在清朝中葉，之前一直是黃酒此類低度品種的天下，如今所謂的高雅人士，有錢人們都偏愛黃酒。
瓊漿玉液，就是那種看似有些渾濁的美酒。
莫杵榆也喜歡這一類，烈酒他沒興趣，也不是因為這個市場沒有才做，單純是大白需要。
醫用酒精用途多大自不必說，連三娃都催促了他好些時日。
每次莫杵榆都回懟，讓他自己搞定，畢竟他需要的是工業酒精，這玩意用量大，得石油提取，醫用酒精糧食就能提取。
但要說燒酒沒市場，又不一定。
但要知道這裏是齊魯！
用咱話說，淡出鳥來，便是現在普及的水加酒。
燒酒問世，必定能迅速佔據齊魯的百姓市場，還可一路北銷，天越冷，銷量越好。
那麼本土有權有勢的傢伙，會不想盡辦法弄他嗎，人又不傻，如此大的利益憑什麼給一個鄉野小里正？
現在誰還敢這麼想？
另一方面，釀酒所需的高粱，之前供貨渠道太少，農蘆澤去年用現世經驗，培育了一些品種安排人種了，秋收很豐厚，足夠莫杵榆的小酒坊運轉一年了。
小農同志現在無疑是最忙的，不僅要帶領學生春耕，附近十里八鄉見識了他的試驗田后，不僅來購買種子，還得請教，出了問題也來找農老師去看。
農老師也夠效率，蟲害能用石灰用石灰，不行用生物防治，沒辦法，殺蟲劑現在沒法量產。
水利不足找村政所，回頭就有人解決。
河口村一下又胖了許多，擴建工程一刻不停，肖哥的消防工作無疑也增多了。
人多，生病的人也跟着多，大白的醫館又大排長龍起來了。
那四個太醫院的生員顯然已經無法滿足，還得從外地招。
直至四月份，第一批玻璃製品才流入市場。
別說外商炸了！
河口本地居民都震驚了。
穿越者們為了玻璃製品的定價，討論了一宿，最後還是莫杵榆強行把價格壓下來。
河口是需要錢，但玻璃製品價格太高的話，二手商賺的就少了，不利於推廣。
如當初把鐘錶賣給孫大管事一樣，讓他們把價格炒上去，餵飽這幫傢伙才能讓河口穩步前行。
不過再便宜，一個玻璃杯也得二十文錢！
一面窗戶鋪下來，得兩三百文。
而鏡子，從梳妝鏡到全身鏡，價格也是三十文到五百文。
轉手到了外面就是往貫上走了。
也就在玻璃製品問世的五天後，朝廷的訂單來了！
它這一口，直接把未來五個月的產量吃沒了。
柳棄衣來吃飯時，忍不住對莫杵榆道：“你們真是……唉，我都不知說什麼好了，如此驚世駭俗之物，事先也不提醒一句就造出來了，朝廷為此險些鬧翻了，還有人提議把河口的玻璃廠收入朝廷官營，幸好我提前有準備！”
柳棄衣在看到玻璃製品時就知道不妙，沒等消息傳到京師，他先一步讓奉天衛傳信回去，讓陛下穩住局勢，用孫乾平和榆哥等人的合作方式，變相壟斷玻璃製品，這才扛住了這場風波。
“此物也沒什麼稀奇的，就是燒石英，工藝不難。”莫杵榆隨口道。
“這還不難？燒琉璃才不難，如此純凈的琉璃，隨便一件放京師，那也是上百貫的高價，還有價無市。”
“很快他們就能掌握，朝廷想學也可以派匠人來。”莫杵榆大方道。
面對如此無私的榆哥，柳棄衣都無語了！
他感覺這小傢伙比三爺都要通透！
他這麼一搞，朝廷都沒法說個不字。
但朝廷如果接受了這個提議，又該如何賞賜這小子呢？
給多了，百官不悅，給少了，朝廷丟不起這人。
柳棄衣突然想到緩和的辦法，道：“燒玻璃用的石英，可是那種白礦？”
“嗯。”
柳棄衣點頭道：“朝廷若將此礦歸納到官營，你可有異議？”
“不亂漲價沒問題。”
“亂漲不了，那隻會激發更多民間私礦，就按照你們現在的價格經營。”
“對了，三爺呢？”柳棄衣突然轉移話題。
“會友去了。”
莫杵榆說的是實話，張三爺確實去會友了，只是這友跟柳棄衣此刻心中猜想的高人不一樣，三爺去會的是老魏。
“哦，何事回來？”
“大概五一后吧。”
河口也有五一勞動節，黃金周，七天假。
不過眼下沒人休假，都是加班加點的工作賺錢。
特別是技工們，他們的需求越來越高，光有房子還不行，縫紉機傢具什麼的自不必說，主要是這房子必須有玻璃窗戶，網紗窗帘，一套玻璃杯碗。
而長工們，也是為了這個標準，努力工作和學習，夢想住進玻璃窗戶的小宅院裏。
這些小宅院如小別墅，工藝運用了最新研發的燒水泥，製作成混凝土澆築到鋼筋架上，光是清水房就價值五百貫。
工人們的薪資可付不起，只有技工每年的分紅拿下來，三年首付，十年付清倒是沒問題。
現在技工們雖然都住進去了，但每一季都要付租金。
不過租借大半是廠里交，沒給他們多大壓力。
畢竟要打造烏托邦，以此提醒天下，生活其實可以更豐富多彩點。
殊不知，河口套路深啊！
你以為玻璃就完了？
瓷磚廠已經再建了，之後還有廚衛廠，等你們工藝提升了，三娃還有電廠等着，再然後是內燃機，私家車也跟着問世……
這後續得經歷多少年，莫杵榆還不知，眼下張三爺就搞了間促進消費的玩意，魚缸！
莫杵榆很無語啊。
他以為老張找老魏是談論什麼大事，沒曾想，老魏他是見了，但也只是談了一些事，就去找一些觀賞性的東西，然後打造了一個美輪美奐的魚缸！
“要不，擺你大堂里？”三爺看着完成品，笑道。
莫杵榆先是搖了搖頭，然後有點頭：“好吧。”
他不喜歡整太多花俏的東西，但這東西又確實能促進消費，給河口帶來源源不斷的資金，而魚缸擺放的地面，沒有比他仙膳坊更合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