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鴛盟

31鴛盟

霍青玉喝了一杯普洱茶,吃了一塊芙蓉糕,墊了下空虛的胃,便躺回榻上閉目養神。

見她躺下不語,似要睡去,夕顏將屏風全部展開,遮住了竹塌,端着她吃剩下的茶點,安靜的坐到長几旁的蒲團上,喝了一杯茶一塊芙蓉糕兩個桂花糯米糰子。

她吃完茶點,人有點乏力,想趴在長几上眯一會之際,門外響輕輕地敲門聲。怕驚擾到姨娘,她連忙起身開門,看見一臉焦急色的香蓉。

“夕顏姐姐...”香蓉才一張口,即被夕顏一個“噓”的噤聲的動作止住,

夕顏隨手關上身後的門,將香蓉拉到幾米外的廊道上,低聲問道“什麼事兒?”

香蓉急的聲帶哭腔“我家姨娘舊病發作,痛的渾身冷汗直流,話都說不清了。潘姨娘去找大少奶奶去了,求她派人請大夫。我請香草幫我看顧我家姨娘一會...夕顏姐姐,你能不能幫我個忙...”說著,她從腰間的小荷包里取出一張藥方紙片,接着道“這張藥方是大少爺以前請的名醫開的方子,夕顏姐姐你替我跑一次吧,去寺廟外抓藥,其他人我不放心...”

不放心大少奶奶或者是大少奶奶請的大夫吧?不然何必這麼麻煩,私下委託她悄悄出去抓藥,直接把藥方交給大少奶奶,請大少奶奶派人出寺廟外抓藥亦可。

大姨娘的舊病,屬嚴重的宮寒症一種,平日裏腰酸背疼,每月必會痛上一兩天,有時發作的狠了,人便痛的活活的暈過去,燒了三五天方醒的過來。

大姨娘的病,是東西兩園裏公開的秘密。很多婆子私下竊語,大少奶奶沒生過孩子,沒懷過身孕流過孩子,怎麼會得這種嚴重的宮寒病,多數是大少奶奶暗地裏做的手腳。

夕顏並沒接過香蓉遞給她的片紙藥方,拒絕道“我以前是大少爺書院裏的二等丫鬟,偶爾出府辦事幫你捎帶些針線零嘴,或是替你跑腿為你家姨娘抓藥等,那都是以前的事兒,我現在身份與你相等,都是姨娘身邊貼身侍候的大丫鬟,你我各為其主,你此時再托我,要我幫忙,替你給你家姨娘抓藥...已是不妥。”

香蓉急的眼淚掉下來,手捏着藥方,退而其次“我這就出這石榴林去寺外抓藥,夕顏姐姐,我人不在,你可否去我姨娘那,幫我照看下姨娘。”見她面色猶豫,似要再拒,她兩手握住她的一隻手,哀哀懇求道“你我的爹娘都是大太太當年嫁到張府的陪嫁,我兩自小就玩在一起,情分非比他人。如今你我雖是各為其主,但還都是張府的家生子。與你實說了吧,我家姨娘這次發病很突然,小日子早了十來天,極像開頭幾月發病的樣子,我怕耽誤個一時半刻,姨娘便不好了...”未說完,她就嗚嗚哭出聲來。

先前吃下的普洱茶芙蓉糕,在她躺下沒多久,便在她胃裏作梗,搞得她肚子難受,欲吐不吐,渾身說不出難受的霍青玉本想起身,叫夕顏扶她出屋走走,誰知剛想開口,大姨娘身邊的丫鬟香蓉忽然跑來...她只得待在屋內,將屋外兩丫鬟的對話聽了個大概。

大姨娘的病和張明峴那廝脫不了關係,她長嘆一聲,不由暗罵;都是那廝造的孽!

正當夕顏左右為難,預狠心再拒,霍青玉的聲音從屋內傳出,“夕顏,你去大姨娘那裏看看吧。我還要睡一會。”

坐馬車去白馬寺的東橋街,速度快一點,一去一回,半個時辰足夠,夕顏心中猶豫了一下,應了一聲“是”

聽到霍青玉的話,香蓉淚中含笑的對着屋內的霍青玉道“是奴婢不好,擾了五姨娘的休息...謝謝姨娘體貼...等我家姨娘吃好葯,身體好些,奴婢必去玉青苑當面向五姨娘請罪。”

在霍青玉一聲淡淡的“去吧”,香蓉拉着夕顏的手匆匆離去。

就在夕顏香蓉離開不久,五六丈之外,隱藏於兩顆石榴樹后,一直盯着霍青玉窗台上一盆金色菊花看的王大,靜候了一盞茶的功夫,左右張望,傾耳細聽了一番,確定四下無人,嘿嘿一笑,彈了彈身上嶄新的寶藍色衣袍擺下粘上的一點灰塵,整了整發頂上青黑兩色的劣質玉冠,直朝着那盆金色菊花走去。

躺在榻上的霍青玉,自從夕顏離開,人便坐起,捂着胸口對着榻邊靠牆的陶瓷痰盂乾嘔了兩下,結果什麼都沒嘔出來。她喘息了數下,覺得舒服點了,復又躺下。躺下五分鐘都沒,亦聽到窗戶那邊傳出兩下一輕一重的吧嗒聲,莫名的心頭示警不由迅速睜眼,朝着窗那邊瞧去,才一瞧去,身還未來得及坐起,一道黑影閃進屏風內如風般的朝她襲來。

遇到攻擊,霍青玉第一反應不是尖叫而是力灌腳心奮力抬腳踢去,那道黑影做夢也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弱女子身手如此敏捷當場被踢個正着,身形一晃,腳下慣性的踉蹌一步,撞到厚重的屏風,又隨着屏風跌向長几,頓時,聲響大作,一陣噼里啪啦的重物碰撞聲,碰撞聲中又夾帶着一記清脆的陶瓷茶杯“哐當”的破碎聲。

說來也巧,霍青玉不知道的是,王大前腳跨窗踏進她暫時歇息的屋內,屋外的三個方向6續走來四路人,走在最前,離屋子七八米遠而來的第一路人是劉媽媽和她的女兒如意,她們母女兩奉了三太太的令特意前來確認一下大房大少爺新納娶的良妾霍青玉,是不是一月多前從顧家村失蹤的三姨娘青玉。

第二路人,是老太太院內的二等丫鬟紅蓮,紅蓮奉了老太太的令,帶霍青玉去見老太太。

第三路人,亦是辦完了差事,二十來天沒回府的張明峴。領了兩個月的休沐長假,從東宮出來,直接駕馬來到白馬寺的張明峴,在老太太等人歇進石榴林時,就到了。他陪自己的祖母,娘親,正妻孫月娟三人,吃了一頓齋飯,吃好齋飯,便與孫氏告退,來到孫氏暫歇的房裏。夫妻兩沒說上幾句話,潘姨娘急急忙忙跑來稟告,說是大姨娘舊病發作,人事不省,要馬上派人出白馬寺請大夫。潘姨娘見到張明峴,不急着原路返還去看自己發病的好姐妹蘇姨娘,趁着大少奶奶吩咐喬媽媽派小廝出白馬寺請大夫之際,賴在大少奶奶暫歇的房裏,站在張明峴的身旁東扯西扯的找話說。說什麼天氣悶熱,估計要下雨了,大姨娘又犯舊病,青玉妹子連着沒食慾,昨晚又着涼,身子也不爽利,一會請來的大夫給大姨娘瞧好病,順便去青玉妹子哪,給她也把把脈,看診一下。張明峴對着孫氏道了一句,“我去看看她們。”又對着抬腳預跟他身後走的潘姨娘說了一句,“你在這侍候着大少奶奶。”說完,人便施施然的出了孫月娟的屋子。

第四路人,遠遠落在前三路人後,是聽得張明峴到來白馬寺的任氏姐妹。彩霞興沖沖地帶着姐姐朝霞去大少奶奶那去見多日未曾見面的夫君。才近得大少奶奶暫歇的屋外,就聽到屋內大少奶奶在高聲訓斥潘姨娘,“...夫君進屋連一口茶都沒喝,就被你的一番話逼着去見兩個生了病的姨娘。潘姨娘,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我倒是想問問你,你安的什麼心?當著我的面故意在夫君面前說兩個姨娘身體不好?大姨娘舊病發作是我的錯嗎?五姨娘食慾不好,昨晚着了涼,身體不適是我的錯嗎...”

彩霞一聽張明峴不在屋內,拉着姐姐朝霞轉手就走。一路問了兩個婆子,抱着一肚子的妒火朝着霍青玉暫歇的方向走去。心裏詛罵著;小賤人醜八怪,看你以後拿什麼勾引相公。

霍青玉屋裏轉來一陣噼里啪啦的重物碰撞聲時,遠在二十米外的張明峴臉色一變,腳步疾馳,飛快的越過田媽媽,如意,紅蓮等人,一掌劈開門,看見門內荒唐的一幕。

屋內一片狼藉,一個身高馬大看不見腦袋的大漢,搖晃的身體,扶着牆爬起,為什麼說他看不到腦袋?因為他的腦袋上倒扣着一隻陶瓷痰盂,而他的五姨娘正彪悍的兩手高舉着一個菊|花盆,毫不猶豫的砸向剛站穩身形的大漢。

痰盂花盆兩相擊,大漢身形晃了一下,剎那間,又是一陣“哐當”脆響聲和噼里啪啦重物倒地的碰撞聲。

說是慢其實快,從張明峴劈開門到霍青玉舉菊花盆砸向翻牆入室的賊人,一切發生皆在眨眼間。

張明峴的眉心跳了跳,沉聲問道,“這是這麼一回事?”

霍青玉猛地抬頭,才發現門口站了一個人,心裏嘀咕;這廝這麼快就回來了,死在外面多好!

運動過激,頭再次發暈,她似乎又想吐了,眼下不是吐的時候,她撫了撫自己的胸口,預把湧上胸腔間的酸澀氣撫平下去。

張明峴看她不回答,臉色乏白,捂着胸口顰眉,一副說不出話的難受樣子,一撩袍,大步跨過屋中央的障礙物,來到她身邊,一手扶她坐到屋內唯一完整的榻上,一手摸到她腕上,問道,“我走時你還好好的,為何說病就病?”

他話音剛落,一個大嗓門的女音冒進屋內“哎呦喂,這是這麼了啊?地上躺着人是誰啊?”

這聲音很熟悉,尖銳刺耳,是劉媽媽的聲音。霍青玉偎在張明峴懷中,抬眸看見被張明峴一掌劈開的大門外,6續走進劉媽媽如意兩母女與一個面生的丫鬟。

紅蓮先前只看見一道人影飛快的越過她,劈開門闖進五姨娘的屋子。她跑來進屋一看,才知那人是大少爺,再一看,又看到五姨娘被大少爺摟在懷裏,屋內狼藉不堪,屋中央還躺着一個面容血跡斑斑疑似昏過去的陌生男子,不由驚訝的問道“大少爺,你不是在大少奶奶那。可這是怎麼一回事...”

就在這時,躺在地上滿臉是泥渣混着血跡的昏迷大漢被劉媽媽一道猶如雞叫的嗓音喚醒。出師未捷身先死,本是划人家臉孔的,自己臉上倒多了兩個被陶瓷痰盂刮破的大口子,如此狼狽的栽在一個弱不禁風卻心狠手辣的女人手裏,王大心有不甘,三十兩銀子打水漂不算,被人當場逮到橫豎落不得好!他心生歹念,想起馬文曾說過張府的五姨娘乃是樊城縣霍家村人,整日裏拋頭露面擺渡載客,勾引男人,水性楊花,嫌貧愛富。這次出五十兩銀請人下黑手劃破她臉面的苦主,就是這女子進張府為妾之前有過鴛盟的相好。

王大揚起血跡斑斑的臉,對着張明峴懷中的霍青玉,撕心裂肺的哭叫道“玉妹妹,當初你在霍家村,我在京都,我每月不辭辛苦去樊城縣看望你,你我那些恩愛纏綿,濃情蜜意...你都忘記了嗎?鴛盟猶在,你卻變心,自甘下賤,不願做我王某妻,寧願做那富人妾。你這樣見異思遷的女人,我居然還念念不忘,我這次找你,只是想問問你,為何如此絕情,你何必趁我不備用花盆砸我...”說著,他扶着牆再次站起,從懷中掏出一塊綉着一對戲水鴛鴦的紅色肚兜,朝着霍青玉一拋,大笑一聲,“你這賤女人的東西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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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姨娘漂白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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