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柏錦的奇怪行為和提議
“肖鹿！你是叫肖鹿吧？”
聽見身後有人喊自己，肖鹿條件反射回過頭去看，他剛走出警局，此時正站在步行街邊緣等待去開車的警員。
毫無懸念，喊住肖鹿的人就是柏錦，他已經站在路口等了很久了，好不容易等到肖鹿一個人，才趕緊開口招呼。
肖鹿有點懵，盯着走過來的柏錦瞅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來是誰，回答說：“你是馨悠餐飲店裏的服務員吧，怎麼還在這裏？你們女老闆呢？”
“我叫柏錦，你好。”沒有立刻回答問題，柏錦站定在肖鹿面前自我介紹，並向他伸出右手。
肖鹿機械般地與他握了下手，一臉搞不清楚狀況的獃滯表情，柏錦微笑着說：“我們家老闆已經回去了，我是特意留在這裏等你的，白天在警局裏，你有注意到我拿着的名片嗎？就是那張綠色的卡片，我記得以前你去店裏吃飯時，魏姐給過你的。”
“啊……我想起來了。”柏錦的話讓肖鹿記起白天在警局裏發生的事情，隨即說：“就是你拿在手裏晃的那張卡片吧？魏老闆好像是給過我一張，但我不記得放哪裏了。”
“那我現在再給你一張，你收好了。”柏錦話接得快，動作也不慢，把一張淡綠色名片塞進了肖鹿手中。
肖鹿弄不明白柏錦要幹什麼，看看名片，又看看面前的人，張着嘴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時警察開着車回來了，車輛沿行人路邊緣緩緩向肖鹿這邊行駛過來，隔着老遠就看見有個人在同肖鹿交談。
“肖鹿！你幹嘛呢？”警察先生把頭探出車窗，大聲喊道。
這邊兩個人順勢一起看過去，肖鹿開口說：“是馨悠餐飲店的員工柏錦先生，他給我……”話到一半，卻被柏錦打斷了。
柏錦似乎天生很會撒謊做戲，他自然而然朝汽車方向走了一步，臉上表情沒有絲毫驚慌，接過肖鹿的話尾說：“上次他在我們店裏預定的生鮮食盒沒取，今天正好巧，老闆做好了讓我送過來，在警局門口等肖先生，本來是想先打個電話的，但肖先生的手機一直打不通。”
“可萬一你們來，他走了呢？你不是要撲空嗎？而且生鮮食盒不也浪費了嗎？”警員問，汽車此時已經開到了他們面前。
肖鹿看着柏錦像變戲法一樣從懷裏掏出一個印花小餐盒，心裏詬病這傢伙怎麼動作那麼快，一會兒一套說法，臉不紅氣不喘的，撒謊就像吃飯一樣平靜。完全忘記了去想自己是否該拆穿柏錦。
直到柏錦把餐盒塞進他懷裏，才回過神來說了一句：“柏先生，辛苦你了。”話語根本沒有經過大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去替柏錦遮掩，等說出口，才意識到問題。
柏錦可不會錯過這麼好的機會，他笑容更深了，對肖鹿說：“不用客氣，下次再來我們店消費，一定會給你打折的，這個生鮮食盒裏的魚是今天剛剛送來的，你拿回去后趕緊處理，隔夜就不新鮮了。”
“呃……”
看到這幅情景，警員似乎相信了，他對肖鹿說：“趕緊拿了上車吧，我送你回家，待會兒我還得回警局加班呢。”
“哦，好，好我這就上車。”肖鹿忙不迭繞過柏錦，向打開的車門走去。
趁着擦肩而過的瞬間，柏錦快速拍了拍肖鹿拿名片的那隻手，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了句“給我打電話”，就轉身離開了。肖鹿一愣，但這次他反應還算可以，沒有在原地停頓，也沒有看向柏錦的動作，很快坐進了車子裏。
汽車發動后，警員問肖鹿：“柏錦有沒有跟你說起關於周馨的事情？”
“沒有，他只是給了我店裏的名片跟食盒。”肖鹿這句話不算撒謊，但也不算實話實說，因為他此刻已經意識到柏錦的目的，卻並沒有告知警員。
對方明顯想要探聽案件的情況，要不然怎麼會在警局門口等自己呢？還冒險對警察撒謊，到底為什麼？想着想着，肖鹿想到了夏薇，周馨提到了夏薇，從她的話語中可以聽出來，過去柏錦很關心夏薇的事情。
‘難道說柏錦和夏薇是情侶？他想弄清楚凶殺案的事實真相？可他等待警方的調查結果不就行了嗎？幹嘛要這麼神秘兮兮地來探聽呢？他不會是跟案件有關吧？或者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現在害怕了？’
肖鹿胡思亂想着，根本沒在意邊上警員的目光，他不像柏錦那麼會掩飾，心裏的疑惑都表現在臉上了。
警員不動聲色觀察着他，直到汽車因為紅燈停下，才開口：“肖鹿，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啊？！不，我只是在擔心我那些行李，下午跟你們走的時候沒法帶走，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
“你的行李早就送到臨時安置點去了，一件都不少，你家沒帶走的東西我們也沒去動，只是檢查了一下屋裏有沒有異常痕迹，放心吧。”
“警察先生，你說那個柏錦會不會跟凶殺案有關？我總覺得他選擇這個時間來給我送食盒，不太對勁。”
“食盒真的是你購買后忘了拿的嗎？”
“是，這是好幾個月之前的事情了，當時我心血來潮想吃生腌，就買了點魚塊，鮮貝一類的東西，後來有急事就忘了拿，一直沒再去，可能是今天他們店老闆看到我，想起來，才讓柏先生送過來的吧。”
“是什麼魚塊？”
“呃…三文魚……”
“三文魚怎麼會這麼腥？”警員瞟了肖鹿一眼，抽抽鼻子，低頭聞了一下。
把肖鹿嚇得心驚肉跳，他覺得警員似乎看出了自己在撒謊，忙不迭解釋：“可能是處理過了吧，他們店廚師處理過的生鮮食材都沒什麼腥味。”
“哦，你去買過很多次嗎？”
“…也，也不算很多次。”
“是嗎？今天那個女老闆在警局裏怎麼沒跟你提食盒的事情呢？”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她離開后才想起來的吧。”
肖鹿感覺自己臉頰發燙，謊言越來越編不下去，幸好這時，紅燈結束了，轉移走了警員的注意力，他大大鬆一口氣，抱着食盒縮進座位裏面。
——
“調查一下肖鹿的人際關係，查查他跟馨悠餐飲店裏的服務員柏錦以前認不認識，今天送他回去的時候，柏錦在警局門口等他，行為很可疑，肖鹿也沒說實話，他隱瞞了柏錦找他的目的。”送走肖鹿，警員一回到局裏就立刻跟同事說。
可是下一秒，他就愣住了，因為柏錦正坐在進門角落裏等待，沒有多廢話，他立刻走過去，問：“柏錦，你還有什麼事嗎？”
“我是來說實話的！”、
柏錦不僅語出驚人，而且說得理直氣壯，一臉正義，警員臉上的嚴肅表情差點沒繃住，用一種看精神病的眼神看着他。
“……好，你跟我到裏面去。”
穩定了一下情緒，警員跟身邊同事互看一眼，朝着剛剛置留肖鹿的詢問室指了指，說道。
柏錦立刻站起身，跟隨警員往裏走去。
兩個人很快進入室內，警員關上門，回頭坐定，說：“現在講吧。”
“我想肖鹿打電話給我。”
“什麼意思？你想探聽案件情況嗎？”
“是的，我想參與調查。對不起，我知道這樣說很荒謬，一個普通人是不可以干涉警察查案的，所以請你耐心聽我講完，再批評我，行嗎？”
“……好吧，撿重點說。”
“我和夏薇當了好幾年同事，一直都很喜歡她，兩年多以前，有個叫周馨的女人來店裏找過幾次夏薇，她很奇怪，每次都質問夏薇自己丈夫的事情，我開始以為夏薇和她丈夫有私情，為此還傷心了一陣子，後來也就放棄了跟夏薇表白的念頭。”
“直到昨天你們來說夏薇出事了，我才覺得以前的事情很可疑，因為整整兩年時間，夏薇在我們面前都是獨來獨往，我根本沒見過她有什麼男朋友，而且那個周馨也沒再來過，如果真的是她丈夫出軌，她怎麼可能就這樣輕易罷休呢？”
“於是你就想弄清楚夏薇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對嗎？”
“是的，可不止這樣，我發現有幾個來我們店裏吃飯的食客也非常可疑，其一就是肖鹿，他第一次來也是在兩年多以前，很快就跟我小阿姨混熟了，哦，我小阿姨就是馨悠餐飲店的女老闆，因為不想讓同事們知道我跟她是親戚，所以對外我都喊她魏姐。”
“肖鹿吃完飯後經常去火車站的候車室里坐着，一坐就是很長時間，我特意觀察過他，從沒有坐車出去過，好像是在等人，但下午五點前一定會走。”
“肖鹿總共去過幾次你們店裏？”
“不記得了，大概有七八次吧。”
“他每次吃完飯都去火車站裏面坐着嗎？”
“是的，幾乎每次都去……哦，有一次我忙完進車站去，看見個小姑娘在跟他交談，大概剛過二十歲的模樣，長頭髮，沒看清容貌，兩個人很熱絡的樣子，小姑娘還用手在空中比劃着，不知道在幹什麼。”
“你聽清他們講什麼了嗎？”
“沒聽清。”
“肖鹿還有其他可疑的地方嗎？”
“他每次來，幾乎都在夏薇當班的時間，可夏薇似乎是刻意迴避他，他一來，夏薇就鑽進廚房裏去了，我小阿姨對這件事也覺得很奇怪。”
“那你今天在警局門口等肖鹿的目的是什麼？不會只是給他送食盒來的吧？”
“確實是送食盒來的，同時我也希望他能主動打電話給我。”
“為什麼？”
“我想找理由跟他套近乎，弄清楚他跟夏薇的關係。”
“還有其他可疑的人呢？”
“胡小姐。”
“誰是胡小姐？”
“另一個兩年多以前開始到我們店裏來吃飯的女孩，她總戴着黑色大口罩，遮到眼睛底下，捂得嚴嚴實實的，吃飯也總是坐在角落裏，根本不與人交流，她每次來也都在夏薇當班的時間裏，來了大概十幾次。”
“夏薇迴避她嗎？”
“不，夏薇總是湊上去給她服務。所以……我跟蹤了她幾次，警察先生，我並不是想做什麼壞事，只是好奇而已。每次我都遠遠跟着，發現她經常到一座橋上去，橋的名字我不記得了，好像就是最近新聞里說要改造的那頂橋，下面的河水裏水草很多。”
“哦，那她去幹什麼呢？”
“她就在橋上看着水面發獃，我根本搞不清楚她要幹什麼？有次我一直跟到她住的地方，看見了肖鹿，他們住在一棟樓里。”
“那你看清她和肖鹿分別住在幾樓幾號嗎？”
“沒，我只遠遠地跟着，又沒進去公寓樓，怎麼看得清楚。”
“你這人好奇心還挺旺盛的嘛！還做過什麼非法的事情？”
“沒，沒了，真的沒有了。”
“你還有其他的線索要提供嗎？”
“沒有了。”
“柏先生，我跟你講，警方查案沒有特殊情況，是不允許普通人參與的，再說我們也要對你的安全負責，夏薇被人毒殺，案件性質很惡劣，我們會儘快查出真兇，如果你真的很喜歡夏薇，那就安心在家裏等結果吧。像你說的跟蹤行為，不僅非法，而且很可能會讓自己陷入危險，以後絕對不要再做了。今天你提供的線索很有用，現在需要我們送你回家嗎？”
“警察先生，我，我能見見你們領導嗎？”
“柏先生，請你不要再胡鬧了，這樣會影響我們的破案工作。”
“嗯……那個……”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我想說的是，”柏錦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氣提議：“我的行為肯定已經讓你們懷疑我了，夏薇出事後，我估計火車站附近你們也有佈控，請你們注意我，行嗎？”
“注意你什麼？”
“就像監視犯罪嫌疑人一樣監視我，對，我就是這個意思，我有很多想法，但一下子說不清楚，請你們監視我的行為，我不管去哪裏都請你們派個人跟蹤，就算真的懷疑我也沒關係，我保證，不會再去做危險的事情，真的，我…只是想去找一些人，我認為這些人之中很可能有兇手，我希望警方跟蹤保護我。”
“告訴我那些都是誰？我們會酌情處理，你的要求不可能被警局採納，這是規定。”
“不，我不是要求，而是提議。”
“那我明確告訴你，你的提議被否決了，現在說出你知道的所有事情，然後回家去，凶殺案我們會調查，這不是你能參與的事情。”
“……”
“柏先生，你不想說嗎？”
“…好吧。”
柏錦似乎妥協了，他低聲跟警員說出了幾個名字，看着對方記錄在筆記本上，一臉沮喪，實則心裏已經打起了新的小算盤。
事實上，他今天來找肖鹿，一半是為了讓肖鹿打電話給他，一半是為了加深警察對他自身的懷疑。等警員的汽車開遠，他轉身就進了警局等待。
剛才那些話他本就不抱希望，警察懷疑他，自然會跟蹤注意他的行為，用不着像腦子進水一樣來跟警員說那麼多廢話，可柏錦必須這麼做，因為他有下一步計劃，這個計劃比警員想像的還要危險，絕不能提前告知。
即便為此被抓起來也在所不惜，不單單為了夏薇，還有一樁不可啟齒的心事，在成功之前，柏錦絕不會讓任何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