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城市守衛者

神鷗城政事府就在人生規劃局對面街區不近不遠的地方，陸子胥將辦公地選在此處，自然是意有所指。

政事府是神鷗城行政管理機關，地方最高長官城主就在這裏辦公。

神鷗城繼承了先祖在東方大陸的禮法傳承，推舉德高望重有才學者為地方最高長官，以話事人的身份主持地方一切公共事務的裁決，並尊稱話事人為“方伯”。

但神鷗城最近百年面臨著複雜的發展問題，以原先話事人的職責範疇已經難以作出有效裁決。必須要以對未來形勢的準確判斷，頗有見地的做出應對複雜變化的整體規劃，來抵禦未知風險和自然災害。

隨着形勢的演變，最高長官必須承擔更大的責任，由話事人轉變為主事人，稱呼也從“方伯”演變為了“城主”，即城市的主事人。

神鷗城現任城主李子房是位大中至正的領導者，高瞻遠矚的開拓者。

他深知自從500年前的海盜踏上神鷗城的那刻，神鷗城就已經不再是不受世間紛擾的世外桃源。

他殫精竭慮要為神鷗城探求一條走向世界的和諧之路。通過25年的不懈努力推動神鷗城工業化成長，將傳統的農業城市發展為現代化工業城市。隨着神鷗城的產業升級，他推動神鷗城展開了更全面的對外發展。

此時，正是神鷗城全面對外發展的關鍵時期，新進駐的任何一家外企在督商局報備后，督商局長鬍銘晉都要親自向城主李子房彙報。

當李子房聽到“人生規劃局”這個公司名稱時，竟不自覺地產生了嚴重憂疑。

李子房：“人生規劃局？”

胡銘晉：“對，這個人生規劃局是非營利性企業，按照我們市的慣例，非營利性企業不與徵稅……”

一個令人充滿想像的公司名稱，再加上非營利的企業性質，難免令人好奇。沒等胡銘晉說完，李子房一臉疑惑地問道：“你說這個叫人生規劃局的外企，還是非營利性企業？”

胡銘晉：“是的城主。”

李子房的眼神中劃過一絲敏銳的警覺，更加猶疑，神情略顯凝重，接着問道：“那這個人生規劃局從事的是哪些方面的業務？”

胡銘晉：“他們主要針對不成功的年輕人，幫助這些年輕人重築人生理想。依我看，他們無非就是搞一些不同花樣的心靈雞湯，做一些心理輔導之類的工作，相當於免費的心理治療機構吧。”

得知人生規劃局的業務方向，李子房皺起眉頭從沙發上起身，思索着走到辦公桌前。

胡銘晉下意識地也從沙發上起身，不知所措地看着李子房的背影。

少頃，李子房若有所思地從辦公桌前緩緩轉身，見胡銘晉茫然地站着。

李子房：“嗯？胡局長你坐。”

胡銘晉不知就裏地又坐了下來，李子房在不經意間褪去了凝重的神色，一副風輕雲淡的神態走到沙發前坐下。

李子房：“胡局長，安排個你們督商局的同志，關注一下這個人生規劃局。看看他們都做了哪些人的工作，具體都做些什麼。”

李子房的話說得也風輕雲淡，甚至有些漫不經心。

胡銘晉：“城主，您是覺得這個人生規劃局有什麼問題嗎？”

李子房：“那倒沒有，只是對這個新鮮的公司有些好奇而已。”

李子房的神態很輕鬆，彷彿只是有點好奇而已。

這個叫“人生規劃局”的外企實則令他倍感疑惑，甚至讓他有些不安，他自己也不清楚這是為什麼。

他從未有過如此般的警覺，這種警覺並非來自理性，而是直覺，領導者獨有的直覺與洞察。而這種洞察又無法向別人解釋說明，所以他只能“漫不經心”抑或“風輕雲淡”的好奇一下。

胡銘晉：“也是，這個公司的名字就挺張揚的。到我們督商局報備時，我還以為是哪個國家的政府機構派到我們神鷗城的辦事處呢，哈哈哈哈……”

胡銘晉說得起興，拍着大腿放聲笑了起來。坐在一旁的李子房卻陷入了深思。

此時，響起了輕快的敲門聲，李子房秘書齊韶然帶來了神鷗城青年典範安仁在世界衝浪錦標賽再次奪冠的好消息。

六年來，安仁每屆世錦賽都奪冠，此次奪冠也算不上驚喜，但依然令李子房喜笑顏開，連連叫好。

這位60歲的老人此刻開心的竟像個孩子，當下神鷗城能令他滿面愁容舒展開來的也唯有安仁。他多麼希望神鷗城的青年個個都能像安仁一樣積極勇敢，那他便天天都笑逐顏開。

想到當下正在發酵的關於美妝主播和士開的輿情，原本喜笑顏開的李子房又露出了一臉憂慮。決定借安仁奪冠的時機，來正確引導正在偏離的輿論風向。

李子房：“這次慶功儀式的規模要辦得更大，把姬昂堯和其他幾位模範企業家，還有幾位傑出青年都請來，各個電視台、所有媒體全請來！”

齊韶然有些疑惑，遲疑地問道：“城主，這麼多人都要請啊？”

李子房：“對，都要請！正好藉此機會來矯正一下目前不良的社會風氣！”

齊韶然領會到了李子房的用意，連連點頭道：“哦……明白了城主！我一一落實。”

李子房正要向齊韶然繼續交代什麼，胡銘晉一臉好奇地插話道：“城主，您說的不良社會風氣是怎麼回事啊？”

胡銘晉的好奇並沒有得到回應，反而讓李子房想到了自己的好奇。

李子房：“對嘍，胡局長你把那個人生規劃局的負責人，也請來參加安仁的慶功儀式。”

胡銘晉：“這次請的都是咱們神鷗城的模範企業家，他們只是一家剛入駐的外企，請他們合適嗎，城主？”

李子房：“外企入駐我們神鷗城，我們應該拿出神鷗城包容的待客之道。也借這個機會，咱們接觸一下這個新鮮的公司。”

胡銘晉：“哦，我回頭通知他們。那您看他們徵稅的問題，是不是按照慣例來辦？”

李子房：“既然是非營利性企業，那就按照慣例，不與徵稅。”

李子房想會會人生規劃局的負責人，似乎是在不經意間做了安排，且邏輯絲滑。

好奇的神情又從胡銘晉的臉上泛出，他控制了一下八卦的表情，換上了一副憂國憂民的神態看向李子房。

胡銘晉：“城主，剛才您說不良的社會風氣是怎麼回事啊？”

李子房正欲繼續向齊韶然交代工作，又一次被胡銘晉打斷。

李子房：“怎麼，胡局長不知道？”

胡銘晉：“沒……沒聽說啊！”

李子房：“有個叫和士開的男青年在網上直播美妝，這才不到一周的時間，引起了很多網友的譴責和非議，事態還在惡化！”

李子房原本就是要關切和士開事態的發展，竟兩次被胡銘晉插話。說罷，他看向齊韶然問道：“韶然，現在和士開的情況怎麼樣了？”

齊韶然：“到昨天晚上為止已經有八千多粉絲了，不過跟着他學化妝的女性網友才不到兩千，大部分還是譴責他的男性網友。”

李子房：“你繼續關注，有情況及時彙報。”

齊韶然：“好的城主。”

齊韶然向李子房、胡銘晉躬身後走出辦公室。

胡銘晉：“城主，這不行啊！一個大小夥子化什麼妝啊？還公然在網上直播，這不傷風敗俗嘛！叫武封岩帶着他們衛安局的同志，把那小子抓起來好好教育教育，不信他不省事兒！”

李子房被胡銘晉逗得啞然失笑。

李子房：“哈哈哈哈……，咱們依哪條法讓衛安局抓人？”

胡銘晉：“城主，咱們神鷗城從古至今就沒幾條法律。祖先治理這個城市也不是依靠什麼法律。這大小夥子不幹男人該乾的，卻學女人塗脂抹粉，這當然就得管啊！”

神鷗城沒有幾條法律，嚴格來說，神鷗城沒有成體系的成文法。

神鷗城的先祖們根據理性和自然秩序提出了仁禮思想，基於仁禮思想的共同價值觀一起生活。他們推崇仁禮，崇尚自然法，認為自然法是至高無上的秩序，任何構建的成文法都是對自然法和人們自然權利的侵犯。

神鷗城一直傳承這一價值觀，以自然法的道德觀念和仁禮思想為人們參與社會活動的行為準繩，保障社會秩序和人們的自然權利。

直到神鷗城開始全面對外發展，為保障市場有序運行，才出台了一些保障經濟秩序和契約履行相關的成文法例。

李子房知道此事很難跟胡銘晉說明白，也沒必要跟他說明白，露出一臉苦澀的笑。

胡銘晉似乎又想到了什麼，琢磨着從沙發上起身走到辦公桌旁，湊到李子房跟前。

胡銘晉：“城主，我琢磨您剛才的話，是不是您認為這個直播化妝的小夥子沒有問題，問題是譴責他的那些網友啊？”

李子房本來不想再跟胡銘晉討論這個胡銘晉不能理解的問題，但看到胡銘晉如此上心，便耐下心跟他講個清楚。

李子房：“也不能這麼看。雖然我們並不認同和士開直播美妝的行為，但只要不危害社會，不危害他人，我們都無權強加干涉。關於譴責他的那些網友，是因為這種行為不符合我們神鷗城的文化傳承，所以他們也沒錯。”

胡銘晉越聽越糊塗，緊鎖眉頭道：“這我就有點糊塗了，那到底是誰錯了？”

李子房：“和士開跟非議他的網友之間不存在絕對的孰是孰非。只是這種非正向、無意義的爭議如果持續發酵下去，會導致輿論陣地的嚴重割裂，破壞群眾情感，不利人民團結，還會造成嚴重的不良社會風氣。所以想藉著安仁此次世錦賽奪冠的機會，通過大力宣傳和積極引導，讓咱們的年輕人把更多的關注投入到這些正面、健康、積極的方面！”

李子房說完拿起辦公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然後看着胡銘晉微笑着說道：“胡局長，我說明白了嗎？”

胡銘晉一臉茫然地憨笑着道：“我聽得都頭大，我還是操心我督商局的事兒吧！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