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喜歡分很多種
肖妲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些，額間的汗也開始攢聚成大顆。她的手用力地抓着被褥的一角，小臉急得通紅。
梁佑不忍，想要叫醒她。他的一雙手輕輕攏着她的臂彎，小力搖晃着，語氣柔和，“醒醒，醒醒……”
那原本抓着被褥的手，像是感應到了什麼救命稻草。肖妲用力抱住梁佑的手臂，身子側靠了過來，掛着淚珠的臉頰蹭了蹭梁佑的手掌，乖巧得像個受了什麼委屈的孩子。
梁佑又驚又喜。他喜歡她對他做出的一切親密，不管是迷糊的還是清醒的。
突然躺着的人失了動靜，除了愈發小心卻事與願違格外明顯地撤退到被褥里之外，還有頻頻露餡的慌張。沒錯，肖妲醒了，在睜眼前她應該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便開始企圖用無聲的方式進行找補。如果有條地縫或者有個洞，她真的會毫不猶豫鑽進去吧……場面太過修羅，不如一了百了。
梁佑是懂得給台階的，畢竟圈內摸爬滾打的這些個年歲也不是單單的在用一根弦划水。
“你醒啦？我去叫梁佐。”
肖妲沒出聲，梁佑應該有所意料，毫不遲疑地起身往門外走。
聽到關門聲，肖妲才探出了腦袋、一隻一隻地睜開了眼睛。
她坐起身的整個過程尤其掙扎，渾身酸疼無力的感覺就如同被揍過一般。她剛坐定，便見梁佐推門快步走了進來，“我的姐妹你終於醒過來了，你知不知道你嚇得我差點兒丟了半條命。”
“哪有…那麼誇張……天吶，我的嗓子！”肖妲的嗓子沙啞得厲害，不禁惹得梁佐爆笑調侃，“嗯？哈哈哈哈哈你也有這一天。”
“水……”
“等着，我去給你倒。”梁佐剛走出房門，只見梁佑已經拿着杯子踏上了二樓的最後一層台階。梁佐似乎深諳梁佑的殷情，若不是看在親弟弟的份上，真的想要每天對着他翻白眼：也不至於這麼不爭氣吧，好歹表現得高冷一點兒、值錢一點兒吧……
粉絲們大概也都不敢這麼想，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梁佑，那個見面會門票秒售罄，每次出席線下活動，現場都被圍擠得水泄不通的優質青年偶像，私下裏是這麼得不招他姐姐待見，還是只徹頭徹尾的痴情小舔狗。
梁佑是聰明的，他將水杯遞給了梁佐，便轉身下了樓。這場突如其來的高熱好像讓他懂事了一些，他的行徑明顯收斂了許多，但同時他的患得患失又只增不減。他整個人顯得憂鬱了些，那揮之不去的籠罩着他的陰鬱，其實是他的常態，卻也是他從未示人的那一面。
梁佐有話想說，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知道梁佑真的並不快樂，她總覺得他還是個沒有長大的孩子，可當他突然之間表現得乖巧聽話又懂事時，她有說不清的心疼。
讓他進這個紛繁複雜的圈子，是不是做錯了？梁佐不止一次這麼想過，但這一次，她的問句里多了幾份忐忑和心疼。
當然，也是打死都不會直言吐露的心裏話。
梁佐望着梁佑的背影，一本正經地溫和講道：“你對自己上點兒心，不要覺得徹底好了就，還是得多多休息。”
梁佑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任何回應。他都明白的，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只不過肖妲對他而言是個例外罷了。
梁佑不止一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蜷縮在客廳的那一方地毯上，想着他到底擁有着什麼，他究竟渴望得到些什麼。他的生活是光鮮下的虛空，他不喜歡五光十色下的噓寒問暖，他太想要一個人完完全全屬於他，是那種每次都想要用盡全力擁抱，像是要把愛人揉進自己身體裏霸道，但他未嘗不知道，這種霸道，不是所有人都受用。
他才二十歲的年紀，他急什麼，或者他在怕什麼，沒有人知道。
梁佐回了肖妲在的房間，坐在床邊，遞上了水。看了梁佑的背影，她的情緒瞬時間低落了許多，是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的。
肖妲發現了，她對情緒變化的感知，從來敏銳。
“阿佐，你怎麼了？”
“沒事。”梁佐故作輕鬆。
“你說說，我想聽。”
“就是梁佑嘛，我以為我很了解他，但好像他有很多事是我並不知道的。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藏住秘密。回想那些個沒心沒肺的嬉笑打鬧，全是幌子。他性格本就不這樣。”
“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們要允許他自己長大。”
“他從沒離開過我的生活，甚至是我的視線。可突然有一天，我發現他會耍無賴了，他煙酒全來了，他會歇斯底里地去愛了……像個大人一樣。”
“有的人心裏會生出蘑菇，是突然迸發出的，然後慢慢地，直到藏不住。又或者有些人從未想過要藏起來，於是被發現就有了早晚和深淺。”
“噠噠，你真心喜歡他嗎？”
“喜歡，可喜歡分很多種。”
“是男女之間的喜歡嗎？”
“就算心動，也只能止於心動。”
“如果他為你不顧一切，你會勇敢嗎？”
肖妲想了想，“我不會讓他不顧一切。”
梁佐嘆氣，“我總覺得你們是我生活里最重要的兩個，人性真的是太深不見底的東西，可我知道你們是最好的，所以總想着按頭，讓你們真的成為最終走向幸福的男女主角。”
肖妲看梁佐一本正經，她想該讓梁佐大腦重啟一下了，伸手輕輕呼扇了梁佐的腦袋，“轉行吧，大熒幕沒你導的我不看！”
“你真的不想擁有他嗎？”
“你是什麼人販子嗎？”
“我說真的！我再問你一遍。”
“我是個花心的人，我想我的生命里應該會出現很多很多男人，想想就刺激。哈哈哈”
“你可拉倒吧你這個母胎單身狗！”
“怎麼還人身攻擊呢？你不是？！”
兩個人掄起胳膊一番你抓我撓，這場沒有殺傷力的鬧劇，力證肖妲已經回血了不少。
“對了，怎麼來梁佑家了？”
“那我得感謝你們一起生病啊，這就開始合夥整我了。”
“哈？”
“你沒見他面色蒼白嗎？人家工作都做了哦。”
“我想再躺會兒。”肖妲邊說邊挪動着身體往被子裏鑽，她的臉色很差，整個人顯得軟綿綿的。
梁佐：“不對，你要不要先吃點兒東西？”
肖妲搖了搖腦袋，閉上眼睛的瞬間，像是下一秒就要溢出滿屋子的破碎。
梁佐輕聲退出了房間，半掩上門。她下到一樓時沒見梁佑，又重回到二樓的主卧，看到梁佑也乖乖地側身躺着，身型單薄的，像是要與床鋪合二為一了。她突然心裏燃燒起一團怒火：娛樂圈的畸形審美趕快毀滅吧，實在不行呈頌娛樂倒閉也成，看看我弟都要瘦成小魚乾了。（主要還是付不起違約金，不然怎麼也給他贖個身。）不過話說回來，能簽約業界數一數二的呈頌，在她的眼皮底下，也算是梁佑的福氣了，亂七八糟的事情少了大半還要拐個彎。
這邊梁佑，他其實聽到了剛剛他們的對話。他對肖妲可能有過貪心，但他聰明在明白有些事情是無法勉強的，好在他們還有時間，只是此刻他忍不住難過。
八九歲的年齡差，但凡還有點兒人性的，擱誰都要虎軀一震。何況你是大明星，那麼多雙眼睛盯着，那麼多張嘴，吐口水都能把人淹死。
梁佑：我以為我成了現在的樣子，可以有底氣告訴你我們般配，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但我沒想到，從踏進這個圈子的那一天開始，我面臨的是許許多多的身不由己，很多時候我意識到，將來我甚至不能夠第一時間保護你，也不能完完全全保護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