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堡
並盛郊區。
山間,一棟森冷的老舊城堡內。
暖陽灑入石壁城堡窗戶,一道倩麗身影坐在窗邊,面前擺着個金屬圓盅,揭開蓋子后,裏面隱約能看到東西漂浮——
那身影便伸出手指,把浮上來的物體按下去。
滋滋滋。
蔥白的手指被腐蝕成炭,她卻毫不在意,只語氣無聊地與這硫酸里浸泡的東西對話,“其他的假貨都死得乾脆,怎麼你還在掙扎啊?”
如鶯啼般極其悅耳的聲線沉吟許久,聲音的主人閉上眼眸,淚痣綴在眼尾,良久才映襯那雙重又睜開的黑眸,“哦~原來是被一個普通的帥哥迷住了,哈,好遜,這麼久都沒拿下,丟人現眼。”
她本來沒打算繼續這些替代品的人生,可是直到找到這一份記憶。
“算了,你的遺產,就由我來勉為其難接收吧。”
富江翻看完記憶,又生出些興緻,轉頭看向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門口、正在偷偷窺看自己的老頭,無論是這幅讓人提不起興趣的虛假皮囊,還是隱藏在那副老頭假相下的面目真實,跟記憶里見到的帥哥比起來,都不值一提。
於是她語氣冷淡地說道,“高木老師,這無聊的實驗你還打算做到什麼時候?”
周圍的贗品都被抓完了。
她不想再留在這個沒勁的地方。
永遠喜新厭舊的女生將攪動硫酸的手收回,方才炭化的骨頭與血肉又重新生長出來,她隨手撥了撥自己長而直的黑髮,偏頭道:
“我膩了。”
“我想邀請一些朋友上門陪我解解悶,老師你不會反對的吧?”
扒在門口的老頭臉上皺褶下一雙過分精明的眼睛裏透出稍許陰鬱,配着城堡里時不時響起的打雷聲音,好像在這陽光照不進來的地方即將下一場暴雨。
過了會兒,他笑眯眯地說道,“好啊。”
“現在的實驗正好也到了瓶頸期,我很歡迎你邀請朋友過來配合我進行新實驗呢。”
女生不笑時,那雙眉眼就美得分外具有攻擊性,而那顆淚痣偏偏又添三分嫵媚,於是她便有種寡情的冷淡感。
此刻她就這樣淡淡地覷着高木,過了會兒,才意味深長地勾了勾唇。
-
與此同時。
並盛中學接待室內。
雲雀恭彌聽見草壁哲矢彙報說最近派出去巡視的風紀委員們有一部分斷了音訊,怎麼都聯絡不上。
坐在辦公桌后的少年低斂着眉,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這件事,寫字的筆卻沒有停。
但說完情況的副委員長並沒有走,飛機頭造型下那張臉露出幾分苦大仇深,於是他頓了下鋼筆筆尖,狹長鳳眸微抬,“還有什麼事?”
“聽說他們在失蹤之前……好像都有提到見過富江同學……”
“鹿島富江?”
少年若有所思,而後乾脆地將鋼筆筆帽蓋上。
清脆的響聲之後,他從座位後面起來,神色平靜地問道,“他們失蹤之前都出現在什麼方向?”
……
傍晚。
披着純黑色舊制服外套的清俊少年出現在那棟城堡的壁壘高牆與鐵門外。
天氣預報說晚上會下起雨,故而此刻天色有些陰沉,空氣也有些悶熱,郊區的蟲鳴脾氣焦躁地紛紛抱怨起來。
雲雀恭彌正想往前走,忽然聽見後方道路上疾馳而來的狂奔聲響,伴着一句響亮的聲音:“藍色城堡——藍色城堡到底在哪裏!找到了——”
他回頭去看。
恰好見到一個額間冒着火、只穿着紅色底褲的男生奔襲到面前。
下一秒,火焰熄滅,他極其兇惡的神情逐漸冷靜下來,褐色眼睛眨了眨,待看清楚自己停在了誰面前時,突然整個定住。
他開始不自覺地發抖,站在鄉間道路中央,弱小、可憐又無助地抱緊自己,“雲、雲雀學長……怎麼會在這裏?”
他靈光一閃,找到了理由,“難道你也收到了那封奇怪的做客邀請?”
“邀請?”
雲雀恭彌長眉一揚,平和地沖他一勾唇,“我只是來懲戒某個違反風紀的委員會成員。”
澤田綱吉:“?”
他露出茫然神情,就在這時,後方姍姍追上來兩道身影。
“十代目!”
“阿綱!”
穿着休閑襯衫的獄寺隼人和一身清爽的山本武追了上來,前者左右看了看,最終目光定格在面前的城堡上,“那隻蠢牛就是來了這裏?”
山本武抬起雙手枕在腦後,“好氣派的地方啊,鹿島學姐平時就住在這裏嗎?”
澤田綱吉條件反射地看了眼雲雀恭彌,想從他那裏知道答案,然而一扭頭,腦袋就差點杵上一支泛着寒光的浮萍拐。
橫亘武器、不知何時走到他面前的黑髮少年倨傲地看着他:“在肅清內部之前,還是先把群聚的草食動物咬殺好了。”
澤田綱吉:“!”
他瞪圓了眼睛,獄寺和山本這時紛紛上前回護。
“雲雀恭彌!你怎麼在這裏!”
“哈哈,別這麼劍拔弩張嘛,在周末假期碰到也是一種緣分啊。”
雲雀恭彌微揚起下巴,神色譏諷地掃過他們倆,剛想替他們回憶之前慘敗的經歷,城堡上半部分忽然傳來一陣極其響亮的轟隆動靜。
緊閉的鐵門突然向外打開。
幾名少年停下動作,朝着鐵門內看去,只見那陰森城堡的大門也在此時展開,中央站着個拿着煙斗、戴着眼鏡的白髮老人。
對方吐出個眼圈,笑意和藹地掃過他們,“你們就是我女兒在學校里認識的朋友們嗎?歡迎你們來做客,快請進吧。”
但是門外的幾人都沒有動作。
“轟隆隆!”
城堡上方又一次傳出巨響。
老頭在門上磕了磕煙斗,笑着抬頭道,“好像要下雨了,你們真的不進來嗎?”
被擋在獄寺隼人與山本武身後的棕發少年迷惑地皺了皺眉頭,也跟着去看烏雲聚集的天空。
“可是……”
剛才的似乎不是雷聲,而是從城堡里傳出來的。
就在這時,雲雀恭彌忽然揮了下自己手裏的拐,在空氣里劃過幾道利落銀光之後,側身看向那個老頭,冰冷的笑意再次浮現唇角,“老頭,你的眼神讓我很厭惡,要不還是先把故弄玄虛的你咬殺了吧?”
澤田綱吉:“?!”
他獃滯地看着黑髮少年毫不猶豫地提着拐朝城堡的方向走。
後知後覺地,他想起來住在這裏的是富江學姐,而這個出現的人好似是富江學姐的父親,想到學校里流傳的關於這兩位風雲人物的曖昧流言,再看他此刻的行為——
女婿初見殺岳父?!
澤田綱吉倒吸一口涼氣,然後後腦就被一股力道直接踹中,他面朝下摔向地面后,憤憤地回頭看清楚人之後:“rebrn!你怎麼現在才來啊?很痛啊,別總是用這種方式出現啊喂!”
“cia~”
從他後腦上跳下的西裝小嬰兒禮貌地同山本武打了個招呼,在獄寺隼人慌忙來扶澤田的時候,抬手壓了壓帽子,提醒道:“還愣着幹嘛?不是說那隻蠢牛有可能因為貪玩拿了邀請函先跑過來嗎?不進去找找?”
“誒?”
棕發少年再次轉頭看着面前陰鬱天空下的城堡,總覺得裏面會發生什麼恐怖故事,不太確定地問,“藍波……真的會一個人跑這麼遠來這裏嗎?”
他膽子這麼小,就算看到這個城堡也不敢進去的吧?
先前還信誓旦旦慫恿他的小嬰兒如今毫不猶豫改了口風:“不知道呢。”
“?”
褐色眼睛惱怒地看向自己的家庭教師,“rebrn,不要拿這種事開玩笑!”
“啊這……可是……”
西裝小嬰兒嘟起嘴,眼睛左看右看,癟着嘴開始賣萌,直到眼前的地面被暈染開一朵朵的小水花,他忽然指了指,“下雨了。”
他一本正經地看着前方的城堡,“反正你女朋友也已經邀請你來做客,下雨都不進去豈不是不太禮貌?”
澤田綱吉大聲抗議,“不是我女朋友!”
然而雨越下越大,有瓢潑之勢,劈頭蓋臉朝着他們砸了下來,三個少年終歸還是跑進了城堡里,這個從外看着就很大的城堡,裏面更是寬敞奢華,只不過客廳里空無一人。
那老頭和方才進來的雲雀都不見蹤影。
-
“轟隆!”
城堡里莫名其妙的聲音更響,和窗外天空的雷鳴相和,震耳欲聾。
在閃電劃破天空,銀光照入窗口時,俊秀少年將路邊突然跳出的盔甲人一拐打落在地,看見頭盔滾落、露出略有些眼熟的風紀委員成員面龐,他冷笑一聲,抬腳將人踹醒。
“委、委員長……”
眼睛發紅,看着渾渾噩噩的人恍惚地看着他。
“鹿島富江呢?”他問。
失去行動力的人艱難指了一個方向。
等雲雀恭彌走過去,卻發現那間卧室里沒有任何人影,華麗裝潢中,桌上有個格外不和諧的金屬魚缸,空落落地側翻。
他眯了眯眼睛,還沒進屋,忽然聽見走廊盡頭傳出一聲:“……雲雀學長?”
於是少年調轉方向,往那潛藏黑暗的城堡深處而去。
他在形似囚牢的鐵欄杆前停下。
又一道閃電落下。
囚籠窗戶的白光將那張艷麗的面孔照亮。
穿着一條奢侈品連衣裙的女生嫩白指尖握住欄杆,面上的淚痣好似閃爍的淚光,她神態欣喜地看向外面的黑髮少年。
“雲雀學長!你終於來了,你是來救我的嗎?”
雲雀恭彌上下打量着她,即便光線重新暗下去也不影響他看清楚除了這鐵杆,她身上沒有任何其他的束縛,懶得思考她又在演什麼,少年乾脆回答,“來咬殺你的。”
富江:“?”
她意外地看着面前這個真人比記憶畫面更俊美的少年。
然後發現他的脾性也比記憶里的更琢磨不透。
“曠課,逃學,唆使其他成員缺勤風紀委員會活動……”俊美的少年慢條斯理地羅列她的數宗罪,甚至沖她揚起了武器,銀拐寒光刺入她眼底。
他大有一副要破開這鐵囚籠,親自進來教訓她的打算。
富江單猜到他狗,卻沒想過他這麼狗!
她收斂了蹩腳演技,靜靜注視着他,黑色眼眸隔着欄杆與他相對,眼神里的觀察頗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之意。
少年落拐的動作很突兀地停了一剎——
他灰藍色的鳳眸斂了斂。
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面前的人有點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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