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 45 章 一場婚親
等楊戩走到蓮花池的時候,茯音已經將桌上原本放置的茶具收回。
楊戩熟練的坐到茯音的對面,將自己放在乾坤百寶袋裏的清茶和茶具擺放出來。
變成原型細犬的哮天跳到桌上,樂呼呼的看看茯音,又看看楊戩。本來哮天是想直接跳到茯音身上的,只是還沒行動,就被看出她意圖的楊戩提擰着後頸制止了:“哮天,別鬧。”
同樣的話楊戩不久前才對哮天說過。
依舊是有些漫不經心的懶散語調,和平日裏沒有什麼區別,但是哮天還是能明顯感覺出來今天的一爺,心情似乎並不是很晴朗。
而哮天能感覺出來的變化,茯音自然也察覺到了。
他看向坐在對面的楊戩。
對方英挺的眉宇之間是他所熟悉的洒脫,只不過往日那種自由不受拘束的隨性里,多了一分並不明顯的鬱結。
茯音想到眼下的時間節點,大概猜到了些緣由。
楊戩將茶盞倒置合適的滿度,輕輕推至茯音面前。
茯音看着桌上的清茶,薄薄的白霧裊裊飄飛,淡雅的茶香從裏面瀰漫而出,帶着幾分熱氣氤氳到了他纖長的眼睫。
楊戩抬起眸子,凝視着茯音,緩緩開口:“大士,如何看待仙與凡的相戀?”他的聲音聽起來比以往更低沉,在茶香繚繞的空氣里,染上了幾分散漫的磁性和輕微的沙啞。
茯音沒有直接回答楊戩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你想從我這裏聽到何種答案?”
楊戩輕輕搖頭道:“我也不知道。”說完,似乎是覺得這話毫無意義,他自己竟也笑了一下。
他端起面前的茶盞,骨節分明的手指摩挲着雕刻着蓮花紋的杯壁,用一種類似於閑聊的語氣說出了自己近幾日的困擾:“我有個妹妹,名為楊嬋,她喜歡上了一個凡界的書生,三日後就是他們成親的日子。”
茯音接過他的話:“你想阻止這場姻親,又想成全她?”
楊戩一點也不意外自己的想法被輕易猜中,他看着茯音道:“很矛盾是不是。”楊戩輕輕笑了笑,笑容里多了幾分複雜的悵然。
想阻止這場塵緣,是因為他知道這最後的結果註定是一場夫妻分離的悲劇,想成全,是因為他看到妹妹臉上的笑容,真心實意到連他都會被那份喜悅感染。
對於妹妹所喜歡的那位書生,他並不打算過多評價。
無論對方是不是足夠強大,至少他給楊嬋帶來了快樂。
在楊戩眼裏,那個書生從來都不在他的關注之中,他在意的,矛盾的,從始至終都只有自己的妹妹楊嬋。
楊戩不禁問道:“大士覺得我該如何選擇?”
茯音聞言,漆黑清潤的眼眸盯着楊戩看了幾秒,如平湖一般的瞳孔深處浮現出盡知一切的深邃:“你心裏早已經有了答案不是嗎。”
三日後就是楊嬋和那凡人書生的婚期日,南海紫竹林的時間流逝雖然不似地上與天庭那般相差巨大,卻有一定的差距,楊戩選擇這個時候來這裏找他,就已經說明了他在阻止與成全之間選擇了後者。
楊戩再次笑了,將茶盞中的清茶一飲而盡:“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大士。”
茯音很清楚,楊戩向他尋求答案,並非是真的對這兩種選擇存在迷茫,他需要的從始至終都是一個傾聽者。
楊戩將喝完的茶盞推至一旁,看着茯音道:“大士,這次你飲茶我喝酒如何?”
茯音微微頷首。
楊戩見狀,取下腰間的懸挂的酒壺,打開嘴塞,仰頭喝了起來。
他喝的並不急,但是每一口都是大口大口的吞咽,帶着一種不受拘謹的痛快。
角度的緣故,在他吞咽之間,茯音甚至能看到他上下滾動的喉結。
不間斷喝了好幾口之後,楊戩才放下酒壺停下了暢飲,清潤醇香的酒液從他的唇角溢出了些許,他不甚在意的用手背抹去:“大士不喝嗎?”
他挑挑眉,視線落到茯音面前的清茶上。
茯音沒說什麼,端起茶盞喝了起來。
兩人的動作一個斯文清雅,一個隨性洒脫。一個偏靜,一個偏動,組合道一起,倒也分外和諧。
時間緩緩流逝,不知不覺間,楊戩的葫蘆里的酒也見了底。
楊戩不常飲酒,但是酒量卻十分不錯。
所以哪怕這次酒壺裏的酒他特意裝了度數很高的那一款佳釀,也沒能真正讓他染上醉意。
反倒是當他單手托腮,漫不經心的看着坐在對面的白衣尊者時,被對方那氤氳着些許霧氣的眉眼,勾起了一絲隱約的心悸。
察覺到自己內心深處的那一抹變化,儘管稍縱即逝,卻還是被楊戩捕捉到了。
他輕輕咳了咳,收回了視線,隨即將空掉的酒葫蘆扔向早已經跑到蓮花池旁邊抓蜻蜓玩的哮天:“哮天,接住。”
哮天一個縱身,跳起來用嘴咬住了酒壺腰上的細帶,然後飛快跑到楊戩面前。
楊戩輕笑道:“是讓你幫我再去梅山裝一壺。”
哮天一聽,頓時覺得無趣一般,鬆開嘴將酒壺一扔,咕嚕咕嚕幾聲,酒葫蘆在地上滾了好幾圈之後,落在了一米遠處:“不要做跑腿,我要待在這裏,和一爺還有大士待在一起。”
楊戩語氣裏帶着幾分慢條斯理:“就幫幫忙也不行嗎?”
“不要!”哮天將臉偏向一邊,嘴翹得老高,一副不打算配合的樣子。
“誒,”楊戩嘆了口氣,不急不慢的說:“大士,連哮天也不聽我的話了。”
話雖然是這麼說著,但是他的視線落到不遠處的酒葫蘆上,眼睛微微沉着一抹思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茯音靜默了半秒,突然開口說了兩個字:“去吧。”他對楊戩說道:“去凡界。”
楊戩一愣,像是沒有想到茯音會突然說出這番話。
茯音看向他,如墨的眸子裏倒映着楊戩略顯吃驚的模樣,也倒映出彷彿知曉一切洞察一切的寬慰:“妹妹嫁人,當哥哥的理應去上一杯喜酒。”他的聲音很淡然,似山泉擊水的叮嚀音色里透着一種既清冷又溫柔的包容。
楊戩伸出手,扶上自己的額頭,修長的五指插入進髮絲里,低低的笑了起來:“有時候在大士面前,還真有種無處遁形之感。”
話落,楊戩站起身,走到酒葫蘆旁,撿起這酒葫蘆將它重新掛在腰上。
做完這些后,他回頭看向茯音:“大士一起嗎?”他對茯音發起了邀約。
茯音微微抿唇,方才打的清茶他喝下去沒多久,唇齒之間還殘留着幾分清香,他看着楊戩望向他含笑的眼眸。
看似淡然自若,瞳孔里卻浮現着一抹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緊張和期待。
茯音頓了頓,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楊戩笑了起來,背後盛開一片的蓮花池襯着他那一張英俊的笑臉,像是將月光短暫抓住的松柏,搖曳出清風雲朗的俊逸。
.......
凡界。
廬州城內的小竹院內,喜氣洋洋,熱鬧非凡。
一十來個人坐在幾張桌子旁,有說有笑的喝着酒,對站在最前方的一對新人送着祝福。
“劉嫂呀,你們家彥昌可真是好福氣嘞,娶到了三娘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美嬌娘。”一個五十來歲的大娘笑眯眯的對劉氏說著恭喜。
劉氏笑着應聲,看向自家弟弟和弟妹的眼神里充滿着欣慰。
弟妹容顏絕美,是她見過最美麗的人,這樣一個美麗的女子與自己弟弟喜結連理,是他們劉家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劉氏抹去眼角的淚水,走到劉彥昌和杜三娘面前:“彥昌,以後一定要好好對弟妹,”說完她又看向化名為杜三娘的三聖母楊嬋:“弟妹,日後若是彥昌惹你生氣了,你儘管告訴我,姐姐幫你出氣教訓他。”
杜三娘與劉彥辰互看一眼。
劉彥昌輕輕握住杜三娘的手,雖然是在對劉氏說話,但是眼神卻一直注視着杜三娘:“不會有那個機會的,我會好好待三娘。”
杜三娘微微一笑,大紅的喜服襯的她皮膚白皙如雪,微紅的臉頰似嬌俏灼灼的牡丹。
劉彥昌滿眼愛意,他不禁伸出手,輕輕撫上杜三娘的眼睛。
就在這時,一道低沉好聽的男聲穿過熱鬧的小院,傳到了眾人的耳朵里。
聽着這道熟悉的聲音,杜三娘猛地頓住,帶着幾分不可置信的,與身旁的劉彥昌以及下方的鄰里鄉親一同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不遠處的竹林後方,緩緩走出來兩道人影。
是兩個身形頎長、給高挑的男子。
一個穿着黑衣,一個穿着白衣。
穿着黑衣的男子走在前面,穿着白衣的男子走在落半步的位置。
黑衣男子有着一副極其俊美的長相,背脊挺俊,英挺的眉骨之下那一雙眼睛和杜三娘有五分想像,額頭上細着一條同色系的黑紗巾,腰上掛着一個酒葫蘆。
至於穿白衣的男子,他的面容相較於黑衣男子,要平凡的多,但是身上那種清冷卓然的氣質卻將他略顯平凡的面容沖淡,落在旁人眼中,反而有一種比黑衣男子還要更惹眼的好看。
這種好看無關乎外貌,而是一種感覺。
很奇異,也很莫名。
眾人看了看白衣男子,又看了看黑衣男子,最後又看向這白衣男子。
感受到這些人的注視,楊戩並沒有在意,他的目光略過這些凡人,準確無誤的鎖定到穿着大紅喜服的杜三娘身上,帶着幾分笑意的說道:“妹妹結親,哥哥來喝喜酒不為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