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遞交入部申請后夏目從教學樓牆外的樓梯下樓,距離正式上課還有一段時間,人很少,在上下樓梯時能擁有相當開闊的視野,看見遠處的高樓和近處的櫻樹。
一陣冷春的風迎面襲來,粉白的花瓣隨風翩然而舞。
夏目在樓梯和走廊轉角處停下腳步,目之所及儘是紛紛揚揚的淺色櫻花。
下至一樓,夏目從高三教學樓一路走至高一教學樓,期間紛紛下落的櫻花幾乎沒有停歇地鋪在地面上,給土地覆蓋上一層柔軟又粉嫩的被子。
高一教學樓的轉角處沒有人,只有潔凈的地面和落下了粉白花瓣的階梯。
夏目向教學樓內走了一段,忽然福至心靈地轉身。
掛着花瓣的櫻花樹在風中搖曳生姿,潔凈的地板分明倒映着櫻樹搖曳生姿的模樣。
“你盛放在我尚未察覺的春天。”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清朗的少年音。
夏目回頭一瞧,是個黑髮少年。
他認得他,一年1組的田沼要,昨日開學典禮,此人就站在他身邊,他瞥見他的胸牌。
田沼略帶歉意地躬了下身,“這句話是我在一處地方看到的,覺得在這種情景下很適合,希望沒有打擾到你。”
“確實相當合適。”夏目深深地望着鏡中倒影一般的景色。
不知何時起,春日悄然來臨。
夏目其實對季節的感知不明顯,童年時經常隨着大人到處跑,前一天還在沖繩,后一天就到北海道去了,前一晚還在山上安營紮寨,第二天中午就到了沙漠滑沙。
他小學和國中前兩年都是在冰帝,冰帝的裝修風格偏西式,校園內甚至圈了一片玫瑰園,但就是沒有櫻花樹,因此,在校園內櫻花這種事情與夏目而言實屬罕見。
因此,“在校園中看見櫻花樹”這一點在夏目之所以選擇音駒當高中時佔據了一部分因素。
過去的一年他在群馬縣同塔子阿姨和滋叔叔見過河津早櫻,漫山遍野,幾乎籠罩了整座山丘的櫻林帶着一種侵略性的野性美,和東京這些形同被規訓過的櫻樹不同。說是被規訓,倒不如說是在既定的範圍內儘可能地舒展枝椏,在被框定的不自由中儘可能選擇自己想要的自由。
人也是如此,玲子外婆之所以恨不得天天出去跑不是閑得慌,而是追求自己想要的自由。
夏目收回視線。
“我是一年2組的夏目貴志。”
“一年1組,田沼要,請多指教了。”
兩個見了第二面的少年,相視一笑。
開學第二天一整天都是考試,全部科目的考試,用來檢驗同學們的學習水平。
中午吃飯時,夏目的兩個好友大吐苦水。
“我們又不是什麼升學高中,弄這種試卷就是用來噁心人的吧,特別是數學最後兩大題,明顯超綱了吧!”北本篤史唉聲嘆氣。
“第一小問我還是能做出來的,套公式代入就行,後面幾個小問就完全兩眼一抹黑了。”西村悟苦笑。
“我還行吧,第二第三小題寫了點步驟,但是最後一小題不知道怎麼寫就瞎編了一點上去,希望能夠撈到幾分。”
“……不說這個,夏目,聽籃球部的學長說,你加入排球部了?”
“?”
“音駒的消息這麼靈通嗎?”
“那倒沒有,就是籃球部有個大嘴巴的前輩罷了,他和排球部黑尾學長算是損友,消息就是從他口中傳出來的。最初的內容是什麼已經不清楚了,反正傳到我這邊就是——排球部的黑尾學長想要找個自己幼馴染的替身,什麼白月光硃砂痣、紅白玫瑰……反正編排什麼劇情的都有,你別看我,太過誇張的大家也不可能信,就是湊個熱鬧而已,聽說三年級的黑尾學長長得很有男人味,還招女孩子喜歡呢。”
夏目回憶了一下自家部長的長相,確實很有男人味,但單看臉就覺得至少渣過十來個姑娘。
“我覺得你不必向他學習。”雖然看上去像個情場高手,但夏目的直覺告訴他黑尾鐵朗怕不是母胎單身到現在。
“不說這個了,”西村悟摸了一把臉,“聽5組認識的人說,那邊有個長得很可愛的姑娘,叫多軌透,名字也好聽,真想見見啊。”
“我也想。”北本篤史贊同道。
能夠緩解他們考試創傷的除了八卦就是戀愛了。
高中男生啊,想戀愛的苗頭一出來就抑制不住。
二人交談時,夏目有些出神地看着便當盒裏的厚蛋燒,想到了昨天餵給貓咪的手工餅乾,想了想對方的體型,不知道對方會不會餓。
不過,既然被養的這麼肥,想來也不缺吃的吧。
伙食怕不是比他吃的都好。
下午,結束了最後一門考試,高中生們早已看不清字了,這時候還沒有選擇社團的同學可以繼續去觀摩或者實操社團訓練,而已經選擇了社團的同學就要出發去進行社團活動了。
和一年級相比,二三年級的教學樓距離排球館更近,等第一個一年級生犬岡走跑着過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奇怪的一幕。
——前一天洋洋得意以前輩自居的山本猛虎垂下了他那顆高傲的老虎頭,渾身上下散發著衰敗的氣息。
犬岡走疑惑地問:“山本學長怎麼了?”
怎麼低着腦袋悶悶不樂?
夜久衛輔擺擺手,讓犬岡走不用管:“哦,社死了而已,不用管他,開始打排球就會好了。”
“社死?怎麼個社死法?”一年級生刨根問底。
孤爪研磨若無其事道:“他從廁所出來忘拉拉鏈了。”
山本猛虎身上浮現出了黑色的陰影。
“忘記,拉拉鏈。”福永招平咧開嘴,重複了一遍。
山本猛虎身上的黑色陰影更深了。
黑尾鐵朗拍拍手:“好了,山本已經夠社死了,你們就不要繼續刺激他了。”他還不想和隔壁梟谷一樣天天安撫王牌的情緒,甚至還開發出來什麼貓頭鷹飼養指南之類。
消極模式打咩。
尚未解決音駒王牌的自身問題,又來了幾個一年級生,灰羽列夫正纏着夏目給他講故事。
“啊,我聽說了,夏目同學就是黑尾學長找的孤爪學長的替身!”犬岡走大聲道。
“這都傳了多少個版本出來了啊……”
當事人一二三並不想因為這種事情被人特別關注。
尤其是夏目,他覺得,光是這謠言的走向就和他被全校廣播一樣社死。
“哦哈哈,什麼謠言,說給我聽聽吧。”
門外又走進來兩個人。
一個慈眉善目但眼中流露出的精光昭示着是個精明人的白髮老頭,還有一個高個子看上去有些憨厚的青年人。
在場眾人幾乎都知道了他們的身份。
——貓又教練和直井監督。
“隨口編造的流言罷了,就不說出來讓貓又教練你們的耳朵受難了。”黑尾鐵朗笑着道。
“老頭子我還真有些好奇,都傳到我們辦公室了,呵呵呵。”貓又教練看上去沒什麼架子,一笑起來臉上的褶子都堆在一起,和他們平時見到的老人也沒什麼不同。
夜久衛輔小聲:“都傳到教練辦公室了,我們說不說也沒什麼差了吧……”
反正您老該吃的瓜都吃的差不多了。
“貓又教練,您就別打趣我們了。”黑尾陪笑道。
貓又育史眯着的眼睛掃視了一圈在場的少年,在列夫和夏目身上停留的時間有些許長。
掃視完畢,他收回目光,“新生的資料我都看了,我也都記住你們的名字和長相了,等下是簡單的各方面的素質測試,二三年級你們也順便一起做了吧。”
“黑尾,作為部長,你先作為代表發表下講話,歡迎新生們加入。”
黑尾鐵朗早已習慣這種場面,清了清嗓子,自賣自誇道:“這學期開始,貓又教練回歸擔任我們的教練。這位曾經帶出過十幾屆出線全國大賽的隊伍,執教經驗豐富,現在加入排球部的可有福了。鄙人作為排球部部長,秉持着一貫待人熱忱樂善好施的品質,為在場諸位新生加入我們排球部而感到由衷的高興……”
孤爪研磨:“小黑,不去搞傳銷真的浪費了。”
“聽不懂,一點聽不懂……”
灰羽列夫高高的身體搖搖欲墜,如果不是身邊的芝山和夏目拽着,早就倒下了。
在黑尾講話期間,貓又育史盯着夏目的臉,臉上掛着高深莫測的笑,伸手摸了摸下巴,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直井學問:“怎麼了嘛?”
貓又育史神在在說:“沒什麼,就是想到了一個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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