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刺激 奶奶啊,我就說你的記性不好吧……
葉美雲到家的時候,徐如月正一個人坐在院子的柿子樹下乘蔭,程靜淞和程斯年就在她的不遠處玩,時不時地抬頭看她兩眼,防備着她什麼時候突然情緒暴起。
可一直等到葉美雲回來,徐如月還是一副蔫嗒嗒的模樣,也只有葉美雲手上的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徐如月朝着葉美雲的身後看了看,一直沒見到程建功的身影后,她忍不住問道:“你男人呢?”
葉美云:“……”
這句問話着實讓葉美雲不大想搭理徐如月,但按照她現在的身份,好像也確實沒有不回應的理由,葉美雲只好道:“去隔壁鎮子磚窯廠了。”
“他好端端的去磚窯廠幹啥?”徐如月聽到這兒就皺眉,忍不住打量葉美雲說:“你們兩口子不會是商量着要蓋磚房吧?”
葉美雲的神色十分平淡道:“不行嗎?”
“還不行嗎?”徐如月的一口氣好懸沒有上來,沒好氣道:“當然不行了!”
“你知不知道現在一塊磚多少錢,兩分四,蓋一間房少說也要萬兒八千塊磚,你一家子這麼多人,至少要蓋三間房吧,你自己算算這的要多少錢!”
說到這兒,徐如月忽地又泄氣了,喃喃道:“可現在家裏的這個情況,哪還有錢啊,別說給你們蓋三間了,就連一間都蓋不起來,都怪我,是我沒本事……”
葉美雲有些神奇地看着徐如月,過了會兒后見她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當中,就朝着從她回來后就一直跟屁蟲一樣跟在她身後的程靜淞,目露詢問。
程靜淞攤攤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程靜淞拽了拽葉美雲的手,特別貼心地當乖女兒說:“媽媽,你渴不渴啊,廚房的鍋里有晾着的白開水。”
葉美雲還真渴了,徑直去廚房連喝了好幾碗才覺得舒坦。
之後,葉美雲就朝着程靜淞幾個招招手,把從馬哥那兒買回來的東西給他們分了分。
不管是本就特別直白表露自己的程靜淞,還是相對內斂的程斯年以及最近有點暴躁的程定坤都露出了高興的神色。
“給我們的嗎?謝謝媽媽!”程靜淞說的特別響亮。
來到這個世界后,最難受的還不是變成小孩子以及生活水平的下降,而是不能刷牙,和別人共用一條毛巾這樣的事情。
現在有了屬於自己的,程靜淞高興的簡直要蹦起來。
當然了,她脆生生的聲音也將徐如月重新叫回了神。
見到程靜淞幾個手裏拿着的毛巾、牙刷這些,徐如月就習慣性地露出不贊同地神色道:“你咋買了這麼多沒用的東西,這得浪費多少錢?”
葉美雲就說:“你兒子買的。”
徐如月:“……”
被鯁了下的徐如月頓了頓,又道:“他一個大男人不知道當家也不知柴米貴,你咋不攔着他點,弄這些玩意兒幹啥?”
說著,徐如月就朝着程靜淞伸手,想要將她手裏的毛巾和牙刷拿過去。
程靜淞這種經歷過被父母騙說幫忙保管紅包的人怎麼可能讓徐如月如意,小腿一顛,像一條泥鰍一樣跑開了。
徐如月的手抓空,就沒好氣地瞪着程靜淞道:“你跑那麼快乾啥,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程靜淞不理她,又把屬於自己的那一份私人用品抱的更緊了。
徐如月經過上午在廚房被程靜淞的摧殘,已然相信了她小小的身體裏有大大的聰明,就轉頭對着不太顯眼的程斯年道:“二丫頭,把你的給我看看。”
程斯年確實沒有經歷過被家長保管紅包然後就沒有然後的事情,但是她看見了程靜淞剛剛那防備的模樣,立馬有樣學樣,滑溜地從徐如月的手下躲開了。
徐如月:“……”
這一個兩個的都是怎麼回事兒。
徐如月沒忍住瞪了程斯年一樣,程斯年學着程靜淞的厚臉皮,當作沒看見。
徐如月只好又去看程定坤,程定坤只留給了她一個冷酷無情地後腦勺。
徐如月:“……”就很氣。
葉美雲實在有些看不下徐如月這個模樣,拿了一套遞給她說:“這是給你的。”
徐如月立馬被轉移了注意力,捏着軟乎乎的毛巾,一邊稀罕一邊嫌棄道:“好端端的咋還給我買了,這也太浪費了。不行,我得好好收着,回頭等家裏的毛巾用破了再換新的。”
說著,徐如月又看向程靜淞幾個,惦記着他們手裏的那些。
她又道:“三丫頭,你們幾個把東西都給我,我給你們保管着,等回頭你們長大了,再給你們用。”
程靜淞:“……”
咱就是說,奶奶你這個說法也太不走心了吧。
哪怕是糊弄,也稍微想一個像樣的理由啊!
等他們長大,這些東西早就過期放爛了吧。
程靜淞搖頭,一雙大眼睛清凌凌地盯着徐如月道:“奶奶,你是不是看我年紀小,所以覺得我很好騙。”
徐如月:“……”
葉美雲知道程靜淞不可能在徐如月的手裏吃虧,就把剩下的往房間裏一放,拿着東西就往外走。
徐如月順嘴問道:“你幹啥去啊?”
“有事。”葉美雲隨口糊弄了下,不想和徐如月細說自己和程建功打算把山裏面的那個破山寨收拾出來,方便以後進山的時候歇腳和放東西。
徐如月就眼睜睜地看着葉美雲腿腳麻利地走遠了。
直到看不見葉美雲的身影后,徐如月才對着邊上的程靜淞隨口抱怨道:“我發現你媽的膽子現在越來越大了,眼裏都沒有我這個當婆婆的了。”
程靜淞還在稀罕自己的毛巾和牙刷牙膏這些,正打算現在就用一下試試。
聽到徐如月這麼說,程靜淞怕她最近情緒波動大,容易想左了,就拿着小眼神兒瞅她,老氣橫秋地嘆氣道:“奶奶啊,我要是你,我就絕對不這麼想。”
徐如月一看程靜淞那小眼神就忍不住想到上午在廚房的事,有些頭皮發麻。
“咋了?照你這麼說,我又說錯話了?”徐如月頗有些色厲內荏道。
程靜淞就說:“奶奶啊,媽媽回家了這麼久,你就只關心到她帶回家的這點毛巾和她最近膽子變大的事情嗎?”
“那不然呢,還能有啥?”徐如月就道。
程靜淞本來想衝著徐如月招招手,讓她靠近了再說,但又想到自己手裏還有毛巾這些物件,又害怕徐如月不講武德強硬要收走,就把東西遞給程斯年讓她幫忙保管,然後才走進徐如月。
徐如月一看程靜淞這樣就撇嘴,“瞧你那小心的樣,咋了,還怕我搶你的東西啊!”
程靜淞就繼續瞅着徐如月說:“那奶奶你發誓你不想搶。”
徐如月:“……”
堵了徐如月一句后,程靜淞又道:“奶奶,你到底還想不想聽了?”
徐如月這才想起來之前的話頭,立馬就道:“我倒想聽聽看你這個小丫頭片子能說出什麼花頭來。”
程靜淞就靠近徐如月說:“奶奶,你該知道媽媽打了個大野豬的事吧,那你剛剛怎麼不問問媽媽他們賣了多少錢呢,夠不夠買磚的呢?”
對啊!
徐如月經過程靜淞提醒才想起來,“我咋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記了,瞧我這個腦子。”
程靜淞搖頭嘆氣,一臉沉痛地看着徐如月說:“奶奶啊,我就說你的記性不好吧。”
徐如月:“……”
不等徐如月生氣,程靜淞又道:“而且你想啊,媽媽能打一次大野豬,那就能打第二次,奶奶你想一想你剛剛吃到的那些肉,想一想將來的大野豬,那可都是錢啊,我記得一斤豬肉得八毛錢左右吧,一頭豬就算三百斤也能賣兩百多塊錢呢,媽媽要是多打幾頭,那房子不就出來了嗎?”
“還有啊,你有一個這麼有本事,能打野豬的兒媳婦,你怎麼還能嫌棄呢!”程靜淞一臉沉痛道:“奶奶啊,我要是你,我就抱緊我媽的大腿,和她處好關係,天天捧着她,她一高興了,你不也能多吃點肉。”
“奶奶,難道你不喜歡吃肉嗎?”程靜淞對着徐如月發出靈魂的疑問。
徐如月肯定不能說自己不喜歡吃肉,甚至想到剛剛吃下去的那些噴香的肉,徐如月的口腔里就沒忍住分泌出了口水。
把那些口水咽下去,徐如月想了想,再一次覺得程靜淞說的有那麼點對。
不過她再一想,又覺得有點不對。
徐如月就對着程靜淞說:“你一個丁點大的小屁孩成天想的還挺多,我不就是稍微說了你媽一下,你就叭叭叭和我說了這麼多,咋了,你這是怕我欺負你媽啊?”
“還讓我哄着她!”徐如月的語氣帶着婆婆高高在上的架勢說:“我是她婆母,是她的長輩,她就得孝順我,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兒!我就是不哄着她,她吃肉的時候也不能把我給忘了!”
程靜淞:“……”
“奶奶,我明明是為你好好不好!”程靜淞瞪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說:“媽媽那麼厲害,奶奶你要是惹她生氣又想吃肉了,媽媽不願意弄,你怎麼辦?”
徐如月:“……”
程靜淞本又想說“葉美雲不是徐如月生的,她只是因為和程建功結婚了,所以徐如月才是她的長輩,真要說孝順,應該是程建功孝順她”這樣的話,但想想又覺得這個理論太超前不說,也不像一個小孩子能說出口的。
於是,程靜淞改口道:“奶奶啊,你看媽媽那麼厲害,到時候她不想聽你的話,難道你還能打她一頓讓她聽嗎?你又打不過她。”
這麼一想,好像也是。
但是徐如月是誰。
她這些年早就習慣了嘴上不饒人,今天連續被程靜淞堵到各種啞口無言,一時間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就把手往腰上一插,對着程靜淞教訓道:“這麼說我還得謝謝你了啊,也不知道你小小年紀在哪兒學來的這些歪理,不過你別以為這樣我就能讓你隨便禍害東西,你把那些毛巾還有牙刷啥的都給我交上來!”
程靜淞才不呢。
她轉身就跑,然後還不忘記和徐如月說:“奶奶,你就算現在搶走了,等媽媽和爸爸回來了還會幫我要的。”
“那也得我答應給他們。”徐如月說的頗為自得。
“可是奶奶啊,你是不是忘記了爸爸還可以繼續買了啊。”程靜淞提醒道:“你現在收走了有什麼用呢,大不了爸爸再買,到時候不是更浪費錢嗎?”
徐如月被程靜淞提到的這個場景鎮住了。
好一會兒后,她橫眉瞪眼道:“他敢!”
程靜淞就說:“奶奶你確定我爸爸不敢嗎?”
徐如月:“……”
自打這次出事後,徐如月就發現程建功的主意越來越正,她還真不確定。
程靜淞又說:“更何況錢也不在你手裏啊,你怎麼管。”
徐如月:“……”
程靜淞繼續說:“奶奶,你現在當不了家啦。”
徐如月被氣的要打程靜淞,程靜淞撒開小短腿顛顛地跑,還忍不住嘖嘖徐如月不講道理,氣的徐如月差點真上手揍她。
程斯年見狀就對程靜淞道:“你沒必要這樣,爸爸之前不是說了奶奶沒事了嘛。”
程靜淞抹了一把腦袋上的汗,氣喘吁吁道:“誰讓我之前刺激她了呢,這不是看她一直沒什麼精神,所以才想着給她轉移一下注意力。”
程斯年好笑地幫程靜淞擦汗,又多看了一眼同樣大喘氣的徐如月,笑道:“那她現在的注意力確實轉移了,還在瞪着你呢。”
程靜淞的臉一下子就苦了起來,“不是吧,她難道還想打我啊!”
程斯年道:“誰讓你故意氣她。”
程靜淞齜牙,“我明明就是為她好。”
程斯年又笑了笑,等到程靜淞的氣喘正了后,忽地又開口說:“昨天的事,你也是故意的吧?”
“什麼啊?”程靜淞一時間沒聽出來程斯年什麼意思。
“當然是剃頭還有虱子的事啊。”程斯年就道:“你是故意和爸爸鬧,氣哥哥他們的吧。”
程斯年說的特別肯定。
昨天之前,確切地說是昨天的那一場笑鬧之前,他們一家的關係其實一直都還處在一個特別微妙的氛圍當中。
表面看着他們是一家人,但是五個人並沒有真正溝通過,只能算是勉強維持表面平靜的陌生人。
但是昨天之後,他們之間的關係明顯就緊密了許多,或者說每個人都稍微放開了許多。
如果說大家之前都是陌生人的話,現在起碼能算得上願意交往下去的普通朋友。
程靜淞又不是真的五歲的小孩,昨天的事很多都是靠她的動作和語言促成的,如果說她不是故意的,程斯年還真不信。
程靜淞“嘿嘿”笑了下,“也不能這麼說,主要是多說了幾句話而已。”
程斯年搖頭,但是卻沒再繼續說下去。
但是她不認為程靜淞只是多說了幾句話這麼簡單。
昨天要是沒有她在中間插科打諢,就不會有他們現在的一幕。
而她也不會這麼快想通,或許會一輩子都沉浸在以前的事情當中走不出來。
程斯年想程靜淞或許從一開始就想着如何讓他們五個陌生的人慢慢放開心扉,現在又在幫助徐如月,她應該是想讓他們能真的成為一家人,並且在這裏好好生活。
程靜淞不知道程斯年這麼想,當然如果知道的話,肯定也笑着謙虛兩聲,然後厚着臉皮承認下來。
雖然她真正的想法沒那麼純粹,她其實也是為了自己。
畢竟她這麼小,又是個小姑娘。
現在這年月雖說天天喊着婦女能頂半邊天,但女孩子還是很吃虧的。
所以她其實更多的是想有一個安穩的成長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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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如月重新恢復了精神后就開始屋裏屋外忙活了起來。
程靜淞見她總算不盯着自己了,便拉着程斯年一起試用牙刷牙膏。
常年不刷牙的人第一回刷牙的感覺十分的舒爽,以至於程靜淞在刷好牙后沒忍住張大嘴用力呼吸好一會兒來感受自己輕了好幾斤的口腔。
程斯年以前也潔牙,但是她用的是香丸,還是第一回感受到牙膏的魅力,也帶了點孩子氣對程靜淞說:“牙膏的感覺很奇怪,剛開始差點讓我吐出來,但是刷完牙后又覺得好舒服啊。”
程靜淞點頭,沒忍住舔了舔剛剛刷好的牙齒說:“要不我們再試一次吧。”
程斯年連連點頭,“好啊。”
“好啥好!”徐如月剛好從外面進來,聽到程靜淞兩個這樣說,立馬插了一嘴,瞪着她倆說:“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趕緊給我把東西都收拾起來,不然小心我揍你們。”
程靜淞和程斯年對視一眼,趕緊跑了。
徐如月又在外面嘀咕了一會兒他們浪費,然後才聽見她的腳步聲又出去了。
程斯年盯着手裏的牙刷道:“還刷嗎?”
程靜淞搖頭說:“算了,奶奶本來就過的精細,別一次嚇壞了她。”
程斯年小心翼翼地把東西都收拾起來。
而程建功也總算一路邊走邊問,找到了隔壁的窯廠。
但是就和徐建軍還有程靜淞之前說的那樣,窯廠那邊沒有磚,賣不了。
程定坤看着磚窯附近忙忙碌碌的人,以及四周擺放着的整整齊齊的紅磚,掏出之前從馬哥那裏買的一包生產煙抽出來兩根,給正在拌泥的兩人一人散了一根,這才挑眉問道:“這不是有很多嗎,怎麼就能說沒有呢?”
現在的人抽煙都是用煙槍或者自己卷,至於外面賣的捲煙別說他們沒有煙票買不到,甚至他們連嘗都沒嘗過。
雖然程建功拿出來的只是八分錢一包的生產煙,那也是好東西啊。
兩個本來忙活的熱火朝天並不怎麼願意搭理程建功的人停了停手,這才對着程建功道:“兄弟,不瞞你說,窯廠是真沒磚,這些外面擺着的都是有主的。”
程建功雖然才過來這裏,原主以前也沒見過磚窯廠什麼情況,但是憑藉他這兩天整合的信息就覺得這話有點不對勁。
程建功笑說:“大家都知道磚這東西緊俏的很,一般燒出來了就肯定着急拉走,哪有人定了磚卻房外面風吹雨淋不拉回去用的。”
程建功的眼睛尖,早就看見了那些層層疊疊的磚頭上面還沒有干透的痕迹。
這話讓兩個正在吞雲吐霧的男人有些遲疑,不知道該怎麼接。
頓了頓,其中一個年紀大的說:“人家要的多,說是等燒好以後一起拉走。”
這話要是能糊弄住程建功才有鬼呢。
但是他裝作好奇問道:“那是要蓋廠房嗎?不然也用不了這麼多磚啊,你們鎮上要開新廠子了?”
兩人一下子磕巴了。
“不是什麼好東西,兩位兄弟拿去抽。”程建功也不再為難他們,直接把煙塞在了一個人的手裏,這才問道:“我就想知道到底怎麼才能買磚,兩位大哥幫個忙,家裏蓋房子着急。”
到底拿人手短,捨不得把煙還回去,還是那個年紀大的人沉吟了一會兒后說:“實話和你說吧,這廠子雖然說是公社的,但具體管事兒的是公社主任的小舅子,他這個人……”
那人做出了搓鈔票的姿勢,才又對着程建功說:“反正就是那麼一回事兒吧,你買不到的,還是回去吧。”
程建功就道:“如果是加錢的話,只要不過分,我可以加一點,要不然你帶我去見見他,我和他談。”
那人搖頭,繼續嘀咕說:“沒用的,你還是回去吧。”
程建功想了下,又掏出來兩包煙往兩人的手裏分別塞了一包,才又道:“大哥幫幫忙,家裏真的着急,這眼看就秋收了,我這要不能弄到磚,秋收后蓋房子的事就泡湯了,一家老小就沒地方住了。”
這話說的委實有些誇大,兩個人並不相信。
但是年輕的那個有點稀罕手裏的香煙,沒忍住對年長的說:“叔,反正也不是啥秘密,你要不就和他說了吧。”
年長的那個沒想到又弄到一包煙,心裏也稀罕的緊。
被小年輕一攛掇,就什麼都告訴程建功了。
原來這位公社主任的小舅子霸着這些磚不往外賣不是單純的想從買磚的人手裏薅一筆孝敬,而是將這些磚流向黑市,逼着人在黑市買,賺更大的。
程建功就聽見那個小年輕抱怨道:“嗐,這也沒辦法,誰讓人家背後有靠山呢!”
年長的也點頭,又道:“一般像你這種私人來買磚都不賣,除非你能拿到更厲害的人開的條子,所以你回去吧,也別去黑市了,我們廠子正規往外開價是兩分四一塊磚,在黑市至少得要到四分,這還是要的量特別多的情況下,你說這不是搶錢么。”
程建功點點頭,做出一臉無奈的表情說:“那看來確實沒辦法了,這個價格,就是把我賣了也買不了”
小年輕頗為贊同地點頭,“誰說不是呢,我都在這裏上班也買不了磚。”
程建功又嘆了口氣,這才說:“買不了就買不了吧,不過不管怎麼樣,謝謝你們告訴我這些。”
兩人連說沒啥,反正他多打聽幾次總能聽到些風聲。
程建功又笑着和他們閑扯了幾句,然後才離開。
等回到家的時候都快到吃晚飯的時間了。
葉美雲也早從山上回來了,還順手帶回來了兩隻野雞,讓徐如月喜的不行。
但是在徐如月說要將野雞用鹽腌一腌曬一曬慢慢吃的時候,葉美雲直接一錘定音說晚上就吃。
徐如月和葉美雲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最終沒能抵得過葉美雲的堅持,只好把兩隻雞都剁了下鍋燉。
程建功剛一進院子就聞到了噴香的肉味,嘴裏不爭氣地開始分泌口水,肚子也跟着咕咕叫。
他先耐着性子擦洗了一番,這才重新進屋坐下。
程靜淞搖搖晃晃地將盆里還剩下小半的涼白開端過來放到程建功的面前,然後坐在他的面前問道:“爸爸,你買到磚了嗎?”
程建功看了下平時裝菜的盆里的水,問道:“這是給我喝的?”
程靜淞點頭,“涼白開。”
程建功直接端起來一口氣幹掉,這才長吁了口氣,衝著程靜淞搖頭說:“沒買到。”
程靜淞不意外道:“我就說買不到吧。”
徐如月也聽見了,一邊放下了不用花大錢的心,一邊又忍不住問道:“一塊磚也買不到啊?”
程建功點頭,“買不到。”
徐如月咋舌道:“那磚也不便宜,兩分四一塊呢,現在誰家捨得這麼花錢蓋房子啊,這磚還能成緊俏貨了?”
程建功搖頭,然後才解釋了一番為什麼買不到。
“這也太黑心了吧!”徐如月立馬高聲叫道:“我們這些正經拿着村裡開好的條子過去的不給賣,然後逼着人到黑市裏面去買高價的,這都沒王法了嗎?那些當官的咋也不管一管?”
程建功就道:“人家是隔壁鎮上公社主任的小舅子。”
徐如月一下子卡殼了。
過了會兒后,她才嘀咕說:“那隔壁公社的主任也不是啥好東西,肯定和他小舅子狼狽為奸了,你信不信他小舅子偷摸賺的那些錢肯定要孝敬他一部分。”
誰說不是呢,但這不是沒人管也管不了么。
程靜淞就問道:“那還蓋磚房嗎?”
徐如月不等程建功回答就插話道:“那指定不蓋啊,磚都買不到還有啥好蓋的,難不成真去黑市買四分錢一塊的磚啊,雞蛋才六分錢一個呢,他一塊破磚頭都快頂上一個雞蛋了,那還不如直接用雞蛋蓋房子算了!”
徐如月只要一想到一塊破磚和一個雞蛋等價,就聯想到了一個一個的雞蛋摞在一起蓋成的房子的模樣,越發覺得用磚蓋房子太費錢。
徐如月又道:“有那些錢都能買到吃一輩子的雞蛋了,土坯的房子又不是不能住,幹啥非要蓋磚房。”
程建功倒沒有立馬開口。
他之前之所以想買磚,一是因為家要蓋的房子大,現打土坯肯定來不及,就算和村裏的人借用也不一定夠,加上他和葉美雲自信能賺到錢,所以才決定先嘗試買磚,到時候蓋成磚和土坯混合的房子。
一是因為按照他們每個人一間房的需求就要五間,再加上廚房、衛生間、雜物間,堂屋,以及給徐如月留的屋子,少說也要準備八間房的磚量。
而他又想把房子稍微蓋大一點,那一間下來可能要用到一萬五千塊磚,這麼算下來要花費將近三千塊。
三千塊錢不難賺,但是用來買磚蓋房子就太顯眼了。
用磚和土坯混合,別人就不好算他到底花了多少錢。
可他沒想到今天出門竟然碰到這麼一出,實在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他不缺那點買磚的錢,可他也不是冤大頭。
而且,他看着眼前的程靜淞那雙亮晶晶的眼睛,覺得她似乎有什麼話說。
程建功莫名覺得程靜淞的小腦袋瓜里或許又有什麼主意了。
他乾脆將程靜淞抱起來往外走。
徐如月見狀連忙追在程建功的身後道:“你幹啥呢?”
程建功隨口糊弄道:“我帶三丫頭出去玩會兒。”
徐如月就說:“那你們快點回來,等會兒就吃飯了。”
程建功點頭,才剛抬腳又被徐如月喊住了,“對了,你等下,我還有事沒問你呢。”
“什麼?”
徐如月瞥了程靜淞一眼說:“三丫頭別老纏着你爸,自己出去玩兒去。”
程靜淞撇撇嘴,“奶奶,你直說你想問爸爸賣了多少錢不就好了,這還是我提醒你的呢。”
徐如月:“……”
瞪了程靜淞一眼,徐如月沒好氣道:“就你知道的多,趕緊給我下來。”
程靜淞還來不及反應,程建功就直接說:“三百七。”
徐如月頓時吸了口氣,好一會兒后才壓着嗓子,雙眼亮晶晶地問道:“咋這麼多?”
程建功隨意點點頭,“一塊二一斤賣的。”
“那人家給的價格還挺公道啊。”徐如月連忙就說。
程靜淞有些好笑,徐如月這會兒也不嫌棄人家黑市裏的東西貴了。
但是她沒說,她等着徐如月的反應。
果然,下一秒就看見徐如月把手一伸,對着程建功道:“把錢給我,我給你保管着。”
程建功就說:“不給。”
“你敢!”徐如月瞪向程建功,想到他之前亂花的錢,沒好氣道:“你大手大腳的,有點錢就亂花,你看看你讓你媳婦帶回家的那些東西,都是浪費,尤其是他們幾個小孩子,你幹啥還給他們單獨買一份。”
程建功就說:“為什麼不行。”
徐如月:“……”
“你見誰家孩子和他們似的。”徐如月沒好氣地瞪着程建功說:“把錢給我,不然放你手中沒幾天你肯定給嚯嚯光,”
程建功道:“錢賺了就是花的,真給你了,說不定就成了全家的了,你別想了,我不會給你的,以後也不會給,但你放心,我以後也不會少了你什麼。”
徐如月:“……”
徐如月氣短了。
頓了頓,她才道:“我這次才不會。”
程建功搖搖頭,又說了句帶程靜淞出去玩后就離開了,留下徐如月一個人還站在那兒。
到了外面后,程建功將程靜淞放下,屈指在她眉心點了點,問道:“小丫頭,你是不是有什麼鬼主意了?”
程靜淞撇嘴,“爸爸,你的嘴裏能吐出象牙嗎?”
程建功:“……”
“你罵爸爸是狗!”程建功捏住了程靜淞瘦巴巴的小臉。
程靜淞就說:“你再捏我就不說了。”
程建功“呵”了一聲,放下手說:“說吧,你剛剛想說什麼。”
程靜淞揉了揉臉頰,先是瞪了程建功一眼,才問道:“你真的很想蓋磚房嗎?”
“也不一定,但是村裏的土坯不夠,用磚是必須的,不然短時間內蓋不起來。”
程靜淞想了下就說:“我好像大概知道怎麼燒磚,但只是燒紅磚的方法,而且紅磚特別傷土地和森林,還有很嚴重的污染,所以後來國家就關停了這些磚廠。”
程建功明白程靜淞的意思了。
他好笑道:“我今天看的磚廠燒的也是紅磚,這證明這樣的磚廠肯定不少,多咱們村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算少。”
“思維慣性嘛。”程靜淞嘟囔了下后又說:“我和你說一下怎麼燒磚的吧……“
程靜淞將她所知怎麼挑選黏土,製作磚坯,如何晾乾,如何在窯內碼放能更好燒制,需要燒幾天等等都和程建功說了。
然後又道:“現在天還熱,要是現在做磚坯的話大概十五天就能陰乾了,然後燒兩天,再晾十天開窯,大概就是一個月的時間能出一窯磚,也就是差不多一萬兩千塊,差不多一間房子就出來了。”
程建功點點頭,“我知道怎麼做了。”
程靜淞就瞥他,“所以你真的打算攛掇村裡建磚窯廠?”
“怎麼能叫攛掇呢,這對全村來說可都是大好事。”說著,程建功忽地又笑了下,“正巧爸爸才和你奶奶放話說將來當工人,這下好了,你奶奶可算如願了,三丫頭果然是爸爸的小棉襖,先幫爸爸解決了你奶奶的性格問題,現在又幫爸爸解決了工作問題,爸爸可真是太喜歡你了。”
“所以你現在可以把你的手從你的小棉襖的臉上放下去嗎?”程靜淞瞪眼,“你再揪下去,小棉襖就會變成漏風的皮夾克。”
程建功把手一收,又將程靜淞扛起來道:“走吧。”
“幹嘛?”程靜淞又揉了揉臉,沒好氣道。
“當然是請小棉襖現場指點一下爸爸的工作了。”
“現在?”程靜淞皺眉:“快吃晚飯了。”
程建功道:“今天先選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