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重聚
“砰！”
聽到客廳里傳來的動靜，顧言下意識地將手中的戒指塞進衣兜，緊張地看向卧室門。
但隨即一道熟悉的聲音讓他放下心來。
“喂！顧言！你在嗎？在嗎？”
那是陳輝在扯着嗓子大喊大叫，說話間還夾雜着一連串雜亂的腳步聲，可見來人的着急。
“來了！來了！”
一邊連聲應和着，顧言慌忙將手中的臟衣服扔到一旁，一把拉開卧室的大門，還沒走幾步便看到了風風火火的一行人。
……
“所以你就是手機沒電瞭然后自己回去了？”
聽完顧言的講述，陳輝猛地從沙發上起身，難以置信地反問道，連帶着聲調都升高了不少。
“是的。”
面對好友的反應，坐在對面沙發上的顧言雙手捧着水杯尷尬地笑了笑，“當時身體有些不適，所以沒來得及給你們說，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哎，你這不厚道啊兄弟。”陳輝一屁股坐回了沙發，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我就算了，你這一出可把人家薇薇嚇壞了，昨天又回商城找了半天，我們和警察好說歹說才把她勸回來。”
“哪有！”
聽見陳輝提到自己，白薇薇的臉霎時紅了一大片，連忙出聲否認，“我，我只是，只是……”
“哎，算了，算了，你就別說了。”
眼看着白薇薇在那只是了半天，陳輝嘆息着打斷了她，轉頭看向顧言，裝模作樣地撇了撇嘴，“你小子今天一定要好好請我們玩一次賠罪，不然我們友誼的小船可就要翻了啊。”
“應該的、應該的。”顧言點了點頭，“就去嘉樂迪遊樂園怎麼樣？”
“你確定？”聽到這個建議，陳輝不由抹了把臉，眼睛不斷往白薇薇方向轉動，瘋狂向顧言使着眼色。
誠然，嘉樂迪遊樂園與崚陽島度假村一樣都是廣陽市著名的旅遊景點……但那只是相對外地人而言，對於長期生活在廣陽市的尋靈小隊成員自然稱不上什麼稀奇的地方。
基本上每學期尋靈都會組織去這兩個地方玩上一趟。
這也怪不得顧言。作為一個悶罐子，他平日裏基本過着打工地、家、學校三點一線的生活，偶爾跟着父母和妹妹一起去外地旅遊。
在名為“奧德修斯號事件”的事故發生后，他更是變本加厲，別說外出，連學校的課也很少去，日常除了參加尋靈的活動，基本上就是泡在家裏研究當年事故的種種信息。
這也是陳輝會第一時間來家裏找他而非去學校的原因。
“哎，就這樣吧。”
看了眼無動於衷的顧言，又看了眼一臉“你說的都對”表情的白薇薇，陳輝心中頓時生出一種無力感。
這兩個傢伙，完全不明白自己的一番苦心啊！
“你們先等我一下，我拿下手機。”
敲定下遊玩的地點，顧言起身準備返回卧室。在路過白薇薇時，他像是不經意般踩到了對方的裙擺。
腳下一個趔趄，顧言的身體失衡前傾，慌亂間，他的手不小心抓住了少女白皙柔軟的手臂。
可這並沒有止住重力的作用，他的腰部還是與茶几一角重重撞擊在了一起，瞬間的疼痛讓他不由得齜牙咧嘴。
正沉浸在羞惱情緒中的少女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原本通紅的臉刷的一下白了起來。
“言……言哥，你沒事吧？都是我不好……”
愣了幾秒。白薇薇慌忙起身扶住顧言，反手緊緊握住顧言的手臂，不斷地道着歉，一雙好看的眸子迅速瀰漫起一層薄霧，泫然欲泣。
“沒事，沒事，是我自己不好，這不關你的事。”
仔細端詳這少女擔憂的面龐，顧言心中的石頭突然落下了。他連忙柔聲安慰對方，花了好一番口舌才讓少女明白這確實只是一次意外，並不是她的過錯。
“我說你小子要是不想出去就直說啊，幹嘛這樣嚇我們。”
急忙上前和白薇薇一起將顧言扶起，陳輝無奈道。
“意外而已，這一會兒就好了，沒事。”顧言擺了擺手，“你們等我兩分鐘緩一緩就行。”
說罷，顧言微微用力從二人的攙扶中掙脫出來，扶着牆壁緩步走回了卧室。
關上門，他並沒有直接去拿手機，反而是靠在門板上，眼帘低垂。
剛才當然不是什麼意外，而是一次試驗。
他可沒忘記昨晚在商城裏看到的東西，昨晚他不止一次看到了白薇薇的影像，而且每一次都是將他引向危險。
加上昨晚白薇薇獨自進入商城，他有理由懷疑對方是否還真是白薇薇而不是某種別的東西。
而且陳輝也很可疑，既然他和警察都進入商城找到白薇薇了，那為何不再來找找他？畢竟他就在直播地點，陳輝沒理由不再去看看。
可是經過剛才的試驗，兩人的表現也並不虛假，無論是白薇薇那下意識展露好感的關切，還是陳輝熟悉的關心都是那麼真實和熟悉，讓人找不出半點破綻。
顧言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從昨晚的驚嚇中緩和過來，有些過於敏感了，差點傷了兩個好友的心。
可能事實就是如他們所說的那樣吧。按照昨晚商城的情況，陳輝他們所在的空間可能一直都是正常的現實空間，只有自己陷入了那個異常的時空之中，這樣一來他們找不到自己也說得通。
長舒了一口氣，顧言也從剛才的撞擊中緩了過來，他快步走到床頭，伸手拉開旁邊的抽屜，從中拿出一個手機包裝盒來。
打開盒子，裏面是一個嶄新的手機。那是兩年前的流行款式，放在現在來看已經有些落伍。
插入備用卡，打開手機，隨着手機的振動，一個早已被設置好的備忘錄通知跳了出來。
“祝小語生日快樂！”
顧言的手猛地一顫，呼吸頓時粗重不少，慌忙將這條消息划走。
這本是他準備送給妹妹顧語的生日禮物，在對方結束奧德修斯號的旅行歸來的時候。
但在那條新聞出現后，這台手機便滯留在了他的手裏，一晃便是兩年。
兩年。對於一個大學生來講可能很短，但對於一個哥哥，一個兒子來講卻很長。
兩年間他曾花費無數精力，聯繫了每個奧德修斯號事件受害者的家屬，但他連真相的邊都沒有摸到。
除了政府在新聞爆出幾天後語焉不詳的說明外，即使他和姑姑顧佳宜想盡了一切辦法，動用了能調動的全部關係，都沒有查到哪怕半點有用的內容，彷彿這起事件的一切都被一雙看不見的大手抹去。
而更令顧言恐懼的是，他的姑姑顧佳宜在一年前的一次外出調查中失蹤了。但當他去調查詢問時，卻從姑父白晟以及顧佳宜的朋友處得知了一個幾乎要讓他崩潰的消息——
顧佳宜，早在三年前便因病去世了。
這怎麼可能？難道兩年以來跟自己一起調查的人只是幻影不成？
面對親友的質疑，顧言發瘋般想要尋找姑姑存在的證據，可他最後卻什麼也沒找到。連最後找到的筆記本也只有他自己的字跡。
顧佳宜留下的一切痕迹都隨她的失蹤一併消失，就像從未存在過。
顧言至今都記得姑父那關切但又讓他絕望的話：“小言……要不你再去找王醫生看看？”
從此，追逐真相的路上只剩他一人孤軍奮戰。他看着曾經熱鬧的家屬群逐漸沉寂最後解散，也看着自己的心逐漸封閉。
他不是不知道白薇薇對他的感情，作為一個青春期心思萌動的年輕人，他又何嘗不渴望一份愛情。
但他明白，已經產生執念的他帶給對方的只有痛苦，所以他才選擇變得冷漠，成為粉絲口中那個假笑的石頭哥。
在無數寂靜的夜晚他也曾想過某天顧語能夠再回來，屆時這個禮物還能送出去。但隨着時間的推移，這個願望已經被他徹底從腦海里抹除。儘管他在那些親戚面前一直拒絕承認，但他心裏其實早已有了答案。
他的妹妹和父母……恐怕再也不會回來了。
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再次睜開眼睛后，顧言再度恢復了古井無波的樣子。
將手機裝入口袋，他轉身走出了卧室，帶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