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婚姻問題
“這可真是好事!”
尚傅眉宇間多了幾分高興。按照他之前的想法,他原本是用黃金挑撥沃河覡師和弟子之間的矛盾,通過揭穿出他們爭權奪利的醜事,來減少沃河覡師在百姓間的威信,讓他們供奉減少,錢不夠分。
這樣一來,沃河覡師背後的核心人物必然會暴露出來,而那些邊緣的官吏,就可以被尚傅拉攏。
當然,拉攏他們,還是得用錢開道,這個時候他手頭其實是無財的,不過,河堤一修,原本因沃河泛濫而導致不能種植的荒地,必然會搖身一變,變成中田乃至上田,這些土地就可以拿來分配,而他們為了日後的富貴,必然會支持修建河堤和其它水利工程,同時和沃河覡師和他背後的人鬥起來。
只不過,這樣一來,民眾能夠得到的改變實在是太過於微小,頂多是稍微享受了一下沃河不再泛濫的邊角料,改種麥后,能多一兩斗糧食,多養活個人。
其實這樣的政績,已經是很不錯了,可如今能有了更好的辦法,用出售染布的收益,餵飽官吏的胃口,讓修建河堤的好處,盡量落在民眾身上!
民眾什麼都留不住,他們能留住的只有地,最需要的是糧食豐產,尤其是存糧,如今一個五口之家,一年竟然留不下半點結餘,稍微哪年出點兒災,就得賣兒賣女,可怕的是,這還是能賣出去,要是連賣都賣不出去,那就是等着餓死了。
“若是真成,這何止是大功,是宛安縣百姓都要受你福澤了!”
尚傅聲音感慨,眼神複雜看着韓盈,問道:
“如此豪利,你就這般捨出來?”
如今染布價格昂貴,一些質量上乘的染布,甚至可以叫價到上萬錢,雖然在本地可能要不上這麼高的價格,但哪怕只有一千錢,兩千錢,都是暴利!
而暴利的基礎,是染料。
本地並非沒有紅布,只是都是外界來的,畢竟染料過於稀缺,尚傅當年在山陽王府中任職,就知道北方有一種名為茜草的染料,據說被把控的極為嚴苛,絕不允許帶出去半點,韓盈就這麼給出來,供全縣所用,實在是……
韓盈明白老師的意思。
無論在哪個時代,能夠帶來巨大經濟利益的技術和物種,都會被少部分人牢牢把持起來,這不是因為他們壞,而是大部分人一生能碰到的發財機會就那麼一兩件。
她能這麼大方,不是因為她品德有多高尚,而是因為她手握空間,能夠發財的機會太多,所以才能一樣又一樣的往外‘送’。
只是這樣的話,韓盈沒辦法往外說,她想了想,換了個理由說道:
“我家貧,就算有此物,也不過賣兩三匹布,若是讓全縣的人來種,就可以建染坊,染好布,賣去山陽郡,乃至長安,如此,可多方受利。”
說完,韓盈覺着表達的還不夠清楚,又道:
“農人種甜菜,婦人養蠶取絲,織布,賣給布坊,賺一層利,布坊染色,售賣商人,賺二層利,商人高價賣往外界,賺三層利。”
“如此,我可以種甜菜,也可建染坊,其利更高。”
“不過,布坊欺農,商人欺布坊,我等得讓農人得利,而非糧般賤賣,更要防商人聯合壓價,使布坊無法經營。”
尚傅理清楚了韓盈的思路,的確,賺錢的前提,是布能夠高價賣出去,這需要,種的甜菜夠多,紡布的人手藝越精湛,布染的好,且布匹的量足夠大,其它地方的商人才會大量的來宛安縣出高價買布。
如此一來,除了商人往外運她賺不上錢,前頭的兩個環節,都可以參一腳。
這樣的收益,比只賣兩三匹好的多。
不過——
雖然這樣的想法不錯,可實際上韓盈的利益還是在受損,因為她完全可以等幾年,等自己勢力起來了,做成壟斷產業,到那時,只要規模夠大,染布照樣能賣上高價,甚至可以一人獨吞所有的收益,而不是跟着本縣分湯喝!
畢竟以她說的這些,想要達成,需要調節各方的利益,簡直難如登天,還沒有自己一個人單幹來的痛快呢。
不過,也只有這樣,才能讓農人多幾分收益了。
尚傅微微沉吟,說道:
“這有點像官營的法子,不過,想要官營不欺壓百姓,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尚傅說完,韓盈就笑了:
“師父,這得是幾年以後的事情了,現在甜菜能不能種出來都不知道呢,就算是種出來,怎麼染布,建坊,也是兩眼一抹黑,等布能染好了,賣出去,再想這些事情吧!”
尚傅啞然失笑:“是我想的太遠了,還是先把甜菜種出來再說吧!”
他說完,徐田曹就在旁邊幽幽的提醒道:
“還有,月女你的功課也得提上來,你那弟子已經識字八百,再不學,你可就……”
“學!”韓盈臉一綠,斬釘截鐵的說道:“我今天就學!”
“好了,月女剛過來,總要讓她輕快會兒。”尚傅笑着把這個話題岔過去,又道:
“你不是說有不少農事要問她嗎?正好一塊問了,省得到時候又找不到人。”
徐田曹不可能天天往外邑村跑,他是田曹,接下來他整個縣都得走一圈,而韓盈為了上課,又得經常往返於縣城,到時候兩人還真不一定能碰得上,想到這茬,徐田曹拍了拍大腿:
“是即,月女,我問你,這個農具……”
僅僅是種子已經不夠徐田曹造作了,他早就想到韓盈提到的牛耕和農具,只不過一直脫不開身,沒辦法去問,現在有機會了,自然得趕緊問清楚。
這個時候,韓盈就要感謝不喜歡賣東西的奶奶了,她的初高中課本全都被留了下來,其中歷史課本上。正好有曲轅犁的圖片,而她的教輔書上,還有曲轅犁各部分叫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的介紹!
這簡直是給了韓盈全方位提要求和解釋的空間,她從功能、使用、製造,三個方面提出了建議,並給出了大致的改進方向,甚至當場畫了幾張接近曲轅犁,但又不是完全曲轅犁的圖出來。
只要交給匠人製作出來,再稍微改進,真正的曲轅犁,差不多就能成了。
至於為何要這麼麻煩,原因也很簡單,韓盈她又沒那麼好的腦子,這個記得,那個也記得,可平時的記憶力又沒那麼強,時間長了,遲早要被人看出來端倪。
但製作方向可就不一樣了,思維方式哪裏都能應用,以後遇到空間裏沒有的東西,韓盈照樣可以通過這些方式去研究,得出解決,乃至應用,到時候就算有些東西做不出來,也只不過是速度太慢和沒有想到那個方向而已。
徐田曹沒有懷疑,甚至在韓盈的引導之下,他也設計了兩稿犁,隨後又拉來了尚傅,一番激烈的討論后,最終只留下來三稿,準備做出來,嘗試效果如何。
此外,韓盈又被尚傅安排了大量的課業,因為田地還需要有人照看,韓盈不能全天候留在縣裏上學,最後商議的結果是一旬,五天留在縣裏,五天回家,若是中間事情,可以暫且把課業停一停,先回家處理事務。
這麼安排之後,韓盈的日常變得極為規律起來。
每旬五天在縣裏上課,過五天回家處理事情。而她在學《倉頡》的同時,還開始聽尚傅給自己講《詩經》《左傳》《道德經》甚至還有《韓非子》和《呂氏春秋》!
當然,這些內容講的比較散,他大多是在藉助裏面單獨的文章來傳授如今的社會規則,為人處事,以及本縣的一些利益關係等等。
有意思的是,尚傅似乎也沒有太多當老師的經驗,而且課程也時常在換,韓盈剛沒上幾天課,他就拿出來詩經的《氓》,極為認真的講了三天,反覆的用各種素材講,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不要想着談戀愛,尤其是不要上頭,上頭就完了!
韓盈:……
說起來,婚姻問題的確是她前進道路上的一個大坑,稍不注意就能把她給坑死,韓盈也在結婚和不結婚之間反覆搖擺,畢竟如今生育實在是太坑,搞不好就會死在生產上。
所以,韓盈曾經認真考慮過不婚,但這種選擇很快被她給否定了。
人皆有欲,韓盈也是如此,她喜好男色,醫學生那麼累,她還能談兩段感情並嘗了禁果,漢代生活條件是達不到現代了,可男色卻不一定,她能找到的娛樂放鬆手段屈指可數,憑什麼終生禁慾啊!
恐懼生育,完全可以讓男方結紮,簡單便捷還不會有後遺症,避孕效果更是杠杠的。
除了懷孕問題可以解決,還有一個更加現實的情況是,如果她想在這個時代闖出條路來,就不能先給自己來一刀,自我閹割。
因為這涉及到政.治,如此一來,她的婚姻,也就不再屬於個人私事,而是政.治形象。
一本紅樓夢能發展成紅學,韓盈的行為雖然不至於解讀這麼多,但一定會有人認為她是在用不婚來換取權力的入場券,甚至如果她直言不婚是抗拒生育,那就是和現今的國家政策是對着干,更佐證了前者,倘若拔高立意,為了百姓安康而奮鬥什麼的,豈不是更堵死了其她女性踏入這條道路?
明清時期抗爭的自梳女很有勇氣,但那只是最無奈的選擇,因為她們只能靠紡織謀生,而她明明有更多的選擇,沒必要開最爛的頭。
所以藉著這個時機,韓盈充分的和尚傅探討了一下這方面內容,當然,沒有把後面她想拉着女人一起做官的想法全說出來,只是從女性不宜過早懷孕,她個人比較喜歡長相俊美和性格乖巧聽話的男性來說的,而中和所有的選擇,韓盈也根據現今有的情況,詢問尚傅立女戶和招婿怎麼樣?
尚傅完全沒有想到韓盈對未來有了這麼多的打算,他沉默片刻,先是表揚韓盈的想的很對,然後話題突然一轉,說招婿是一個比較坑的選擇。
至於為什麼……
這得從戰國開始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