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遇刺」

25「遇刺」

“為什麼要捏死他?”傅茗淵的目光倏地警惕起來,“你們有仇?”

“對,被你發現了。”

夏笙寒肅穆地點頭,罷了還托着下巴表示沉思。他每每說這句話的時候都不太正常,因此傅茗淵也只當他是瘋病再度發作,神色轉為了憐憫。

“你……吃藥了么?”

“什麼葯?”

“治好你腦子的葯。”

“沒有。”他似笑非笑地抬起手,“你幫我去太醫院開一副來?”

一聽到“太醫院”三字,傅茗淵的身子便反射性地抖了一下,憋屈道:“不要……我不敢去太醫院。”

夏笙寒垂眸凝視着她的臉,忽而搖頭嘖嘖道:“以我們的交情,你連去太醫院都不敢為我冒險,哎……”

他說著還像模像樣地嘆了口氣,引得傅茗淵一陣寒:“我跟你才沒什麼交情!”

她固執地轉過頭去,明顯能聽到對面的清朗男子在低低發笑,於是怒意更甚,索性往外挪了挪身子,再也不理他。

過了一會兒,對方仍舊不出聲,她感到有些反常,遂回頭一看,只見夏笙寒不知何時閉上了眼睛,抱着傘靠在車壁上安靜地睡着,修長的睫毛微動,手臂不經意地蜷了蜷,不確定是否真的睡著了。

他不說話的時候實實在在是個俊秀儒雅的男子,形容恰似謫仙,紫傘襯着白衣,水墨點着山河,此時的睡姿又像個孩子一般,令人一時無法移開雙眸。

的確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了。

可怎麼就瘋得如此慘不忍睹……

傅茗淵嘆了口氣,驀地見他眉峰蹙了一下,似乎有些難受。她微微一驚,頃刻想起嚴吉曾提到過,夏笙寒時而會有頭痛的病症,是少年時留下的後遺症,多少年來也沒有治好。

見他的神色並沒有緩和的跡象,傅茗淵小心翼翼地往他身邊挪了一挪,確定他不是在裝睡,這才探出手來,輕輕在他後腦上摸索着。

似乎與常人沒什麼不同,但在靠右上的位置有一道明顯的疤痕,長約兩寸,卻是極深,大概就是他頭痛的來源。

嚴吉說的不假,他的確是從鬼門關回來的。哪有人走路撞柱子撞到了後面,哪有柱子會把人的腦袋撞出個這麼大的窟窿來?

瘋了……倒也好。

她緩慢地將手收了回來,重又挪回原來坐的地方,然而在這時,馬車卻倏地顛簸了一下。她一個沒扶穩,整個人往後一傾,重重撞在了夏笙寒的身上;一抬頭,恰好對上他的一雙明眸。

“你……想非禮我么?”他低頭注視着她橫七豎八倒着的樣子,眼中笑意不止。

“才才才才……沒沒沒!”傅茗淵的臉“刷”一下就紅了,語無倫次地喊叫了一通,手臂卻被對方忽的一拉。

夏笙寒的面色沉了下來,將她拽到了馬車的最裏邊,頭也不回地叮囑道:“呆在這裏別動。”

“怎麼了?”她急問。

“有殺氣。”

不等傅茗淵反應過來,他已然執着傘躍下了馬車;與此同時,外面頃刻響起了一陣騷動,混亂的馬車響徹耳畔,繼而是雲沐高聲喊道:“速速護送陛下與公主離開!”

上一次遇襲還是去年冬天;此次隨行的人馬雖然不多,但也沒有少到讓人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偷襲,除非是——提前便知道了他們的行程。

百官雖然知曉景帝要出宮,可具體的路線和目的地卻是少有人了解;即是說:這幕後之人的地位絕對不低。

傅茗淵心裏一陣煩亂,雖然夏笙寒讓她獃著別動,可他看起來就是一副文弱書生的樣子,相信他不如相信自己,再這麼坐着便是讓人瓮中捉鱉。

她心念一動,當即跳下了馬車,卻不敢在原地多作停留,彎着身子朝阿塵所在的方向奔了過去,餘光瞥見幾道黑色的身影與雲沐的兵馬糾纏,也來不及多想,低聲喚道:“阿塵,出事了。”

她雖然竭力奔跑,但到底還是被其中幾個刺客看見了,有兩人瞬間向著她的方向刺了過來。便在這時,車門大開,那二人頃刻被一股力道踹了出去。

傅茗淵的手臂被人一抓,一抬頭,是面色沉靜的阿塵:“阿淵,沒事吧?”

“我沒事,我們去保護陛下。”她說著往車內看了一眼,只瞧見嚇壞了的辛公公,卻不見嚴吉,“嚴公公呢?”

“嚴公公去陛下那裏了啊。”

傅茗淵訝道:“……他會功夫?”

“誰知道啊。”

“……”

二人心知不可多作停留,遂將辛公公帶到一旁的隱蔽處,混亂之中奔向了景帝所處的位置,好在他毫髮無傷。傅茗淵鬆了口氣,立即拽過他的手,“陛下,我們先走。”

“不行。”景帝的臉色發白,四處張望着,焦急道,“亦純剛才突然跑出去了!”

傅茗淵一驚,即刻開始搜尋信陽公主的身影,然而在一片混亂之中,卻是怎麼也找不到。儘管我方在明敵方在暗,但云沐征戰多年的實力不是吹噓出來的,短時間內便將刺客們擊斃了大半。

其餘的刺客見狀不妙,當即轉身撤退;雲沐正氣凜然地大叫:“活捉!”

在他話音剛落之時,竟有一道道暗箭從附近的樹上突襲而來,想必是這些人為逃跑準備好的最後手段。

四面八方的暗箭幾乎將他們包圍,不少護衛都中了招,紛紛墜馬。傅茗淵雖然帶着景帝退到了安全的地方,但仍舊不見信陽公主,急得冒了一身冷汗。

暗器的準備顯然十分周全,她連馬都不會騎,絲毫搭不上手,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雲沐一人在馬上持槍對抗。霎時間,在一個不易被察覺的角落竟忽然射出數枚暗器,直刺雲沐的後背。

“——小心!”

傅茗淵忍不住叫了出來,以為他就要血濺當場,視野之中卻忽然現出一抹白衣身影,熟悉到令她看一個背影便知曉是誰。

乍現的冷光從那柄紫傘中射出,她甚至沒有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麼,最後的一波暗箭已被銷毀殆盡。而在雲沐的身前,夏笙寒正波瀾不驚地站定,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徐徐走到傅茗淵的面前,用傘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誰讓你跑出來的?”

“呃……”她愣了一瞬,耳邊卻驟然聽見一聲啜泣,抬眸望去,竟是信陽公主跪坐在不遠處,手裏沾着血,面色惶然。

頭一個跑過去的便是景帝,拉起小公主左看右瞧,確定她沒有受傷,才鬆了口氣,責備道:“你剛才為什麼忽然跑出去?”

信陽公主卻像沒聽見他說話似的,茫然地盯着前方,驚慌失措道:“臭小子他……他……”

傅茗淵上前一看,竟是殷哲半跪在地,用銀槍支撐着身體,但背部有一道顯而易見的傷口,兩袖也被暗箭劃了不少傷處。

“阿哲!”夏笙寒連忙上前一探,神色適才有了緩和,“還好,傷的不重。”

殷哲面無血色,但還是露出靦腆的笑容,搖頭道:“王爺,我沒事。”

聽到這句話,忍了半天的小公主終於開始掉眼淚,嗅着鼻子道:“剛才我腳崴了,害得臭小子中了一刀,還有好多好多箭……”

她說到一半便開始語無倫次,最終還是被景帝安慰着到一旁坐着。損失不算慘重,卻是嚇壞了不少人,故而只得暫時休息。

雲沐的臂上淌着血,卻像沒有察覺似的,在周圍的刺客身上探查一番,但什麼也沒找到,皺着眉道:“不行,全死了。”

傅茗淵見狀有些不忍,屢次想要走過去卻又折了回來。在她內心掙扎之時,眼前忽然閃過一張臉,是夏笙寒突如其來湊了上來,睜大雙眼盯着她。

“你……你還嚇我!”她猛地喘了兩口氣,才注意到對方的臉色比先前白了許多,便問,“你怎麼了?”

夏笙寒聳了聳肩,信手擲了個東西給她,隨後轉身便走,輕聲道:“想去就去罷。”

她抬手一看,才知他方才扔來的是一團乾淨的紗布,大約是看出了她想給雲沐包紮。傅茗淵也沒多想,徑直朝着雲沐走了過去,試探地說:“雲大人,我看你臂上破了不少口子,要不先處理一下吧?”

雲沐抬起頭望她,目光有些驚訝,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有勞傅大人了。”

傅茗淵沖他笑了一下,蹲下來撕開他被割裂的袖子,看見那一道道清晰可見的傷痕,有新傷有舊傷,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氣。

見她一時愣了,雲沐有些不適地往旁邊挪了挪,不耐道:“不過是在戰場上的舊傷罷了。”

她連忙點頭,倉促處理了一下傷口,用紗布小心翼翼地給他包紮好。她皮膚白皙,手很小也很軟,絲毫不似男子的硌人,處理傷口時也是十分謹慎。

雲沐微微皺着眉頭,盯着她瞧了半晌也沒有開口,眼神不自在地掃向遠處,默然不語。

***

因這一行信陽公主受到了驚嚇,他們不得不在最近的一處行宮落腳。傅茗淵一時想不出是誰下的手,遂將手揣在袖子裏,在庭院裏散了會兒步。

種種猜測擾亂着她的心神,眼前卻莫名現出了夏笙寒那張略略蒼白的臉。直覺告訴她有哪裏不對,遂決定前去對方的房間問一問。

一更鐘漏,月華如水,大多數人已經睡下,唯有幾間屋子裏亮着火光。她輕手輕腳地走到夏笙寒的門外,正欲敲門,忽地聽見裏面傳來嚴吉的聲音,話裏帶着責備:“王爺,這暗箭都刺到肉里去了,剛才為何不說?”

傅茗淵微怔,頃刻想起他在救下雲沐之後,面色便有些怪異,竟是因為這個。

“說了又怎麼樣,反正也沒有人給我包紮。”

這話……怎麼聽起來怪怪的?

不是說有仇么,怎麼還如此拚命?

她在外邊駐足,感覺心裏像被什麼東西給揪了一下,好似潭水裏被丟了一顆石子,漾起的漣漪久不停歇。

最終她還是沒有去敲門,小心翼翼地退了兩步,踮着腳尖走回了屋子。

繞過迴廊的另一間屋子裏,雲府隨同的小廝正在給雲沐換藥。這小廝跟隨他征戰多年,處理傷口的功夫不亞於大夫,不一會兒便清理乾淨,一抬頭,卻看見自家少爺皺着眉頭,一言不發。

“不對。”他突然吐出了兩個字,把那小廝嚇了一跳。

“少少少少爺……你怎麼了?!”

雲沐搖了搖頭,可緊蹙的眉依然不松,目光落定在小廝的手上,琢磨道:“手,不對。”

小廝聞言,立即抱緊了手臂,兩眼通紅,“少爺……難道你要剁了我的手么?!”

雲沐不知道他想到哪裏去了,神色不耐地搖頭,擺手道:“你出去罷;小心點,這裏不大對勁。”

小廝不解道:“何處不對勁?刺客不是都死了么?”

雲沐凝神思索了一會兒,扶額嘆氣:“不是刺客,而是出宮時我便有所察覺,有誰……一直在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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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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