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公司不破產都沒天理
南方小城，多的是米粉店，麵食、包子鋪比較少見。
鮮肉粉、豬雜粉、老友粉……
吳則要了一份牛肉粉，薄薄的牛肉片在滾燙的大骨濃湯里燙一下，還有新鮮的色澤，鋪在粉湯上面。
楊曉芳點了一份最便宜的素粉，各自加了一份煎雞蛋。
“素粉裏面青菜是要多點啊，最近上火，得多補充點維生素。”吳則夾了一筷子楊曉芳碗裏的菜葉子。
楊曉芳看着自己的碗，又看着吳則的碗，有點生氣，最後還是敗給了愛情。
她主動把碗裏的青菜夾過去，“你最近那麼辛苦，多吃點。”
“我可太辛苦了！”
吳則呼哧呼哧的嗦粉，邊吃邊問：“咱們公司賬上還有多少錢？”
楊曉芳愣住了。
過了一會兒，她手裏的筷子不自覺的在碗裏卷啊卷，卷了一大坨白嫩的米粉。
“咋了，我這個公司老闆，還不能打聽公司財務情況？”吳則輕鬆地笑。
“不多了。”楊曉芳聲若蚊蠅。
“不多是多少？總得有個數吧。”
“一千兩百二十五元。”
“嘿，公司不破產都沒天理了。”
“你還笑！我都快愁死了！”
楊曉芳瞧着吳則沒心沒肺的笑容，既是替他鬆了一口氣，也是更加的感覺到壓力巨大，“都怪你，之前孫立勤要退股，你同意就算了，居然還答應給人家五十萬，孫立勤走之前，把公司賬戶里三十多萬元錢都給轉走了，搞得現在咱們都兩個月發不起工資了！”
“形勢嚴峻啊。”
吳則收斂笑容，一時間也沒有太好的解決辦法，只得安慰道：“車到山前必有路，不要着急，不要上火，來，吃幾片牛肉，說好犒勞你的！”
他特意留着牛肉片，一口沒吃，把自己碗裏的牛肉片夾過去，遞到了楊曉芳的嘴邊。
楊曉芳很愁，但面對嘴邊的牛肉，還是張嘴狠狠地咬了下去，把筷子都快咬斷了。
吃完粉，楊曉芳付了五元的粉錢，出了粉店，順着街道走了幾十米，在一家服裝店和五金店夾縫中間有一條狹窄的樓梯，走到二樓就是棲鳳路183號，也就是天則礦產技術公司的辦公地點。
辦公區域面積不大，二十多個平方，靠牆有兩排辦公桌，桌上是一台台桌上型電腦。
最熱鬧的時候，這裏最多有九個人同時辦公。
現在已經人去樓空，冷清了許久。
吳則正納悶，大清早公司門居然開了，是誰來的那麼早？
剛邁進門，迎面就跟一個光頭面面相覷。
那鋥亮的腦門，實在是晃得人眼暈。
想了想，他很快反應過來，“大勇，你咋理了個光頭呢？”
“好看吧？”熊大勇摸了摸自己的腦門，很滿意的樣子，“我自己剃的，用刮鬍刀。”
吳則仔細一看，好傢夥，腦門頂上好幾個細長的傷口。
這位真是勇士啊。
“颳得到處是傷口，咋不去理髮店呢？”
“省錢嘛。”熊大勇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一聽這話，吳則頓感羞愧，“我有責任。”
畢竟兩個月沒發工資了，其他人全跑光了，只有熊大勇一人留了下來。
“在幹啥呢？”他看了一眼熊大勇的桌面。
“看報紙，體育周報。”
“科比！”
吳則剛才第一眼就看到報紙上面大幅畫報，身穿紫金戰袍、古銅色肌膚的英武男人。
“明天湖人和爵士打第五場比賽。”熊大勇滿眼期待。
“天王山之戰！你覺得湖人能贏嗎？”
“能贏，肯定能贏！關鍵是主場。”
“那你猜猜科比能拿30分嗎？”
“能，肯定能，必須能！以科比的脾氣，越是重要比賽越是厲害，我猜能拿50分！”
“這麼自信？”
“打爵士過去四場，科比都拿到三十多分，主場贏了兩場，分別拿到38分和34分，客場雖然輸了，也是分別拿到34分和33分。說真的，爵士防不住科比！”
這話，突然勾起了吳則塵封的記憶，“這樣，咱們打個賭，我賭明天科比拿不到30分！”
“好啊，打賭！”
“賭10塊錢啊，敢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老闆賞錢給我花，我不能往外推啊！”
熊大勇顯然是勝券在握。
“說好了啊！”
吳則環視一周，對這裏的佈置記憶猶新，一時間感觸頗多。
他拉了張椅子坐下來，“大勇，幫我倒杯水。”
昨晚喝多了酒，剛剛吃了一大碗粉，確實很口渴。
熊大勇剛站起來，又坐下了，聳了聳肩，攤手道：“沒水了，上個月就沒讓人送水上門了。”
“水都沒有？”吳則很是驚訝。
這也太凄慘了。
“咱去地質六隊裏面喝茶。”
熊大勇拿起了桌上的筆記本，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廉價手錶。
“去幹啥？”吳則不解。
“約好了今天去談項目管理費的事情，咱們公司一直沒給六隊錢呢。”熊大勇心想這老闆真是心大，自己欠着錢心裏都沒數。
所謂項目管理費，是因為公司沒有勘探資質，沒法接項目，只能用地質六隊的礦產勘探資質，因此產生費用。
也就是說綠嶺金礦項目其實是掛在地質六隊頭上。
吳則跟六隊簽合同中，地質六隊要收取項目總費用的20%。
按照項目目前完成工作總量，工程費大約一千萬元，也就是說他們需要給地質六隊兩百萬的管理費！
到目前為止，這筆錢，他們是一分沒給。
地質六隊催促實屬正常。
按照上一世的歷史發展，公司破產，吳則後來加入了地質六隊，單位知道他的情況，從來都沒有跟他要過這筆錢。
這筆賬的賬單，一直都在地質六隊隊長的辦公桌抽屜里。
那些年，地質六隊的三任隊長，都默契的忽略了這事。
“走，去地質六隊。”
吳則走到最裏邊自己的辦公桌，從桌上翻出一本筆記本，拿上一隻金色的鋼筆，原路返回，回到了地質隊辦公樓。
隊長辦公室在二樓走廊的盡頭，門開着，裏面坐着一人。
楊曉芳和熊大勇跟在後面，有些怯場。
畢竟他們是被討債的一方。
吳則看到裏面國字臉的中年男人，一眼就認出了六隊隊長喬康，直接就敲門走了進去。